第4章 徒有美色尚不足(一)
金三娘給顧飛飛安排了住處,又讓小月做了她的侍婢,衣物、首飾等也讓人陸陸續續送到了屋子中。
顧飛飛猜測金三娘給她安排的屋子以前有人住過,家具什麽的都一印俱全,只不過和現代的家具相比,唐朝的家具都矮了一截,她進屋半天連一張和現代相似的桌子椅子也沒見到,覺得乏了也只能坐在類似現代“羅漢床”的榻上。
在小月的幫助下,她穿上了唐朝女子的服裝,而那身她從現代穿帶過來的睡衣,被她收起來放在箱子裏,作為她的一個念想。
顧飛飛從錢袋裏摸出了幾枚銅錢,金三娘說,刨去給她置辦衣物首飾等的費用,剩下的留給她當零花錢。
手中的錢無疑是她“賣”掉自己的錢,這樣的錢拿在手裏,自然是萬般沉重。
她心沉沉地看着手中的銅錢,見這唐朝的錢幣也是外圓內方的形狀。銅錢的背面有四個字呈十字分布,顧飛飛仔細辨認了一番,猜出是“開元通寶[1]”這四個字。
見到這幾個字,顧飛飛立刻聯想到了歷史書上的“開元盛世”。
“沒想到現在是唐朝的開元年間啊。”顧飛飛雖此時心情沉重,但猜到自己現在具體是身處唐朝的哪個朝代,還是頗有些得意地說道。
沒想到自己話剛說完,一旁收拾東西的小月便笑了起來,說道:“娘子糊塗了,現在是景龍三年,哪裏來的開元啊!”
顧飛飛仍有些不甘心,立即反問道:“難道你們的皇帝不是唐玄宗?”
“娘子的話真是奇了,當今聖上是中宗皇帝,并沒聽過什麽玄宗皇帝。”
“那你們皇帝叫什麽啊?”顧飛飛更加疑惑了,這個中宗她可不知該和哪位皇帝對號。
小月立刻緊張起來,悄聲對顧飛飛說道:“娘子小聲些吧,當今聖上名諱李顯。”
看到小月緊張的樣子,顧飛飛才覺得自己的提問有些冒失,畢竟古代封建君主的名字是不能随便提及的。
聽到自己穿越而來時代的皇帝的名字,顧飛飛有些失望,她本是想希望自己能穿到武女皇的朝代,好一睹女皇的風采,但女皇所在的時代,國號非“唐”而是“周”,這點她還算清楚。
不過這個李顯,在顧飛飛有限的歷史知識裏,也是有一定了解的,他是女皇的三兒子,最後被妻子韋皇後和女兒安樂公主毒死的可憐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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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是女皇的兒子當皇帝,顧飛飛還是覺得自己還是有希望見到女皇,于是把小月叫到身邊來,悄悄地問:“你們的女皇……”
話還沒說完,小月就急忙擺手說道:“則天大聖皇帝已在四年前殡天了,娘子莫要再提及了。”
聽到女皇已死,顧飛飛對自己的穿越之旅顯然已經失去了興趣。
“女皇是見不到了,總不能去見貴妃吧。誰知道我還能不能在唐朝呆到能見到楊貴妃的時候。就算我能見到‘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恐怕我也見不到楊貴妃本人,我現在只不過是個唱歌跳舞的,連當朝皇帝也見不了,更別說後面的了。”顧飛飛心裏悶悶地想。
“看娘子這個樣子,好像不是我們大唐的人,不知娘子是哪裏人氏?”小月上前問正發悶的顧飛飛。
顧飛飛被人問起從哪裏來,頓時心沉重了起來,那個一千多年之後的家鄉,她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去。
“哪裏人氏……我是中華人氏。”顧飛飛無限惆帳地說道。
“中華?”小月從未聽過這個地方,喃喃了幾遍之後,一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對顧飛飛說道:“我知道了,娘子家是種花的,所以才說種花人士。”
顧飛飛剛剛心情還滿是陰郁,一下子就被小月的這句話給逗樂了。
她笑着說:“就算是吧。”剛說完,又想到了什麽,便接着說:“小月,你以後能不能別叫我‘娘子’了,聽着怪別扭的。”
“那該怎樣稱呼?”
“叫我‘姑[2]娘’吧。”
小月聽了卻是十分為難,說:“這又是丈夫的娘,又是自己的娘,算什麽嘛。”
顧飛飛本不是一個故意為難的人,看小月不太願意,心想看樣子唐朝人沒有“姑娘”這麽一個稱呼,自己若非要這麽做,反倒會被認成是異類,索性入鄉随俗,不要強迫別人改變了。
于是對小月說:“好了,你不願叫我‘姑娘’就算了,想叫‘娘子’就叫‘娘子’吧。”
小月聽顧飛飛這麽說,忙點頭說是,本來她也覺得“姑娘”這個稱呼怪怪的。
忙碌收拾間,天色已經暗了下去。見屋裏光線不足,顧飛飛正打算讓小月開燈,卻突然想起自己已經來到古代,哪裏有燈,只有蠟燭罷了,也只能讓小月點蠟燭照明。
顧飛飛本是高三的學生,每天至少都要學習到十一點才睡覺,古代沒有電,人們自然不會熬到那麽晚。顧飛飛躺在床上不知道現在是幾點幾分,只是輾轉難眠。
白天事情繁雜,只顧着處理手頭上的事情,根本沒時間去仔細考慮自己穿越之後要面對的生活。此時此刻,四周漆黑一片寧靜無聲,顧飛飛不由自主地細細考慮起自己在唐朝的未來。
古代的生活肯定不比現代,沒手機沒網絡這倒還算小事,無非不就是娛樂生活不豐富一點。
可令顧飛飛覺得尴尬的是,自己的歷史知識不好,根本不知道唐朝人的生活習慣,如今只是一個“娘子”的稱呼,已經讓她覺得很不适應,以後不知道還會遇到什麽呢。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自己在現代本是一個父母寵愛、老師關照、同學友愛的花季少女,到了唐朝卻一個故人都沒有,淪落到只能把自己賣到青樓謀生的境地。
想到這些,顧飛飛不禁淚如泉湧,把頭埋在被子裏嗚嗚哭了起來。
第二天早晨,朦胧之中聽到“咚咚”的聲音,顧飛飛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顧不得齊整,匆匆把衣服套在身上,開門去看。
她的這番動作驚醒了正在熟睡的小月,小月揉着眼睛問道:“娘子,怎麽啦?”
“這是什麽聲音?”顧飛飛大開着門,朝外面看了一周,只見天色微亮,周圍一片寂靜,并無什麽異樣。
小月見顧飛飛這個樣子,不免覺得她大驚小怪,于是據實相告道:“娘子,這是更鼓。”
顧飛飛聽小月說這“咚咚”的聲音是更鼓聲之後,便又重新關上了門,心裏猜測小月說的“更鼓”大約就相當與現代的大鐘了。
可惜自己穿越來只有一身睡衣,連一塊手表都沒有帶過來,現在是連時間都不知道了。轉而一想,她現在也沒有帶手表的必要,因為她不能再像以前過那種每日按時按點上課,到點放學回家“倆點一線”式的學生生活啦。
見顧飛飛已經起來,小月也只能起來,穿好衣服洗漱完畢之後,又問顧飛飛:“娘子,早晨吃點什麽?我去廚房端。”
自從來到唐朝,顧飛飛只喝過唐朝的水,沒吃過這裏的食物,昨天并不是金三娘不給她飯吃,只是她根本沒心情吃飯,加上收拾東西忙亂,就把吃飯的事情耽擱了。
現如今聽小月說起來早點,不由覺得饑餓難忍,猜測唐朝肯定是沒有面包之類的東西,于是問小月:“你們平日早晨都吃些什麽?”
小月說道:“就兩樣,粥或者是馎(b)饦(tuō),不知娘子要哪樣?”
聽到早餐就兩種選擇,顧飛飛難免有些失望,不過現在腹中饑餓,就算是選擇少也得在這兩種選出一種來。
粥這種東西對顧飛飛是不稀罕的,她聽着“馎饦”有些新鮮,就對小月說:“那就吃那個……馎……”
顧飛飛努力半天還是沒有把“馎饦”說出來,畢竟這東西對她來說,真的是很陌生。
“好嘞,我這就去廚房給娘子端飯。”說罷,小月像一陣風似的出了屋子。
等小月出去把馎饦端到她面前,她差點傻了眼,原來這種有着古怪名稱的唐朝早點,其實就是白水煮面片。不過,就算是水煮白面片兒,對于饑腸辘辘地顧飛飛來說也是一道美味。
吃過飯沒多久,金三娘就敲門而入,說是要帶她去看看。顧飛飛自然不能拒絕,現在她在金三娘手下打工,是不能輕易在“老板”面前耍性子,雖然她挺怨恨金三娘把她拐到這個地方。
“一切聽三娘安排就是了。”顧飛飛垂首對金三娘說道。
沒想到顧飛飛剛說完,金三娘就言中帶怒地說:“玉娘你既然到了我家中,也該像其他小娘子一般稱呼我一聲‘娘’才是,稱婦人我‘三娘’是何道理?”
顧飛飛一時語塞,覺得叫眼前這個半老徐娘,這個把自己拐到這裏的人為“娘”是一件極困難的事情。不叫吧,肯定沒好果子吃,努力好半天才從嘴裏擠出了一個“娘”字。
金三娘聽了之後,這才滿意地領着顧飛飛出去。
唐朝的青樓竟和顧飛飛想象中的大不一樣,沒有華堂高樓,均是青瓦平頂白牆紅柱的建築,庭院中花團錦簇綠樹成蔭,更有假山流水垂花走廊,怪不得顧飛飛剛來時以為這裏是某位大人物的宅院。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金三娘領着顧飛飛來到了一間寬敞的屋子。屋子裏的裝飾說是富麗堂皇一點都不為過,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酥酥的香味。
顧飛飛剛剛在院中就聽到了絲竹管樂聲,正疑惑這聲音是來自哪裏,到這個地方才找到了聲音的來源,原來多名女子在此練習吹彈。
見到哪幾個努力練習彈奏的女子,顧飛飛不禁嘆了一口氣,從此以後,她恐怕就是那些女子當中的一個了。
那些女子見金三娘過來,便練習地更加精神起來,但金三娘還是直搖頭,說道:“這麽久了怎麽還沒見長進?”
一個和金三娘年紀差不多的婦人聽金三娘這麽一說,忙上前解釋道:“三娘,此曲本就複雜,多些時日練習磨合也是免不了的。”
金三娘卻是“哼”了一聲說:“當初我與旁人練習此曲,不過十日已是行雲流水,彼此配合地天衣無縫,輪到你們一月有餘卻是這樣的水平,若在衆人面前演奏豈不是砸我金三娘的招牌!”
顧飛飛自見金三娘從未見她發如此大的脾氣,如今看來這個金三娘雖說對她禮遇有加,但實實在在是個厲害的人。那幾個女子見金三娘發了脾氣,立刻停下來不敢繼續練習了。
“若人人都如三娘那般聰慧,咱們這裏也不愁成為風月場中的翹楚了。”
金三娘正在生氣之際,一個翠衣女子在幾個侍女的簇擁下,從紗帳後面走出來。
注釋
1.開元通寶:唐代第一種貨幣,也是發行量最大,沿用時間最長的貨幣
2.姑:在古代“姑”是指現代的“婆婆”,而“舅”則 指現代的“公公”。唐代詩人朱慶馀的《閨意獻張水部》中寫道:“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 姑。”此中的“舅姑”就是指“公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