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人間惡魔綁架犯(三)
經法醫鑒定, 鄧凱至少已經死亡五天以上, 而并非衆人一開始設想的鄧凱死于昨天鄧翠萍報警之後。
這樣一來易潇愈發确信, 綁匪一開始的目的便是殺人分屍。
鄧翠萍早上自殺撞牆後被送到醫院,人現在是醒過來了, 但這個消息暫且不能告訴她,否則一旦她知道兒子早就被分屍這件事,後果将不堪設想。
“易警官, 還真讓你說中了……!鄧凱竟然五天前就被撕票了?!……那綁匪後來都在做什麽?就是為了把鄧女士玩弄于股掌之中嗎?”
黃勉說着, 心髒猛地跳了一下。
易潇坐在副駕駛位上, 沒說什麽。
法醫這邊正緊鑼密鼓地對收集到的所有屍塊進行檢查。經初步推定, 受害人鄧凱五天前遭到殺害并肢解分屍,受害人的內髒曾經被沸水煮過, 這樣做有助于綁匪保存屍塊。
從屍骨分離的樣子來看, 犯人心思細膩, 且擁有常人無法想象的心理素質——這些推論從那被刮得幹幹淨淨的骨頭上便可見一斑。
鄧凱今年十歲,骨骼發育基本健全。在這次收集到的塑料袋中一共發現軀幹骨25塊, 四肢骨86塊,按正常人的骨頭數量來算, 還有26塊軀幹骨和40塊四肢骨沒有找到。
更為重要的是,法醫沒有在任何一個塑料袋中發現鄧凱的29塊顱骨。
換言之, 綁匪很可能完整地保留了受害人的頭顱,并将其雙眼挖出、嘴部切下後寄送到鄧翠萍家中。
負責驗屍的法醫盯着助手在電腦屏幕上打下的統計數字,忽地停下手中的動作,聲音中帶着止不住的顫抖:
“受害人……今年才十歲吧……誰會對這麽小一個孩子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旁邊的助手深深嘆了口氣:“犯人把受害人分屍到這種程度, 史上罕見。我記得我上學那會在課堂上學到的理論都說,犯人分屍主要是為了抛屍方便,可這次綁匪一點一點把十歲的小孩切成幾百塊肉片……我實在無法想象這背後到底有什麽血海深仇。”
“……幾百片?”
法醫搖搖頭:“目前我們只找到幾百片肉片而已,根據骨頭的數量來看,還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屍體沒有回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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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匪将鄧凱分屍後,将屍塊放進冷凍櫃裏冷凍起來,直到抛屍時才拿出。眼下正是五月份,E市白天氣溫最高可達25度,夜晚溫度可低至10度。
根據屍檢報告,這些肉塊大約是從昨天夜間從冰櫃中取出,夜間溫度不高,屍塊解凍得慢。綁匪同時選擇抛屍在鬧市的居民區,确保一大清晨氣溫還未升高之時便這些屍塊便能被人發現。
只有直接寄送到鄧翠萍家中的快遞盒子裏的碎肉,是于昨天下午四五點左右從冰櫃中取出的。
易潇和法醫助手簡短地通過電話後得知一部分屍檢信息,正式的屍檢報告還要等一段時間。
“這麽一來,綁匪的行蹤非常容易确定了。”
黃勉點頭:“綁匪一晚上抛屍十幾個地方,不可能沒留下蹤跡!我們得趕快把消息告訴周隊,讓他重點查昨晚的監控,一定能查到綁匪是誰!”
易潇點點頭,餘光卻透過車窗瞄到窗外的一輪明月。在車窗的倒影下,易潇發覺有什麽東西在不停地抖動,低頭一看,赫然發現自己放在腿上的右手不知為何顫抖個不停。
……綁匪不會不知道,這樣做會暴露他的行蹤。
如果他知道會暴露還選擇一晚上在鬧市區抛屍十幾處,那麽……
易潇吞了口口水,擰開礦泉水瓶蓋,大口大口喝水以平複腦袋中剛剛冒出的,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想。
……
小王一行三人将鄧翠萍的人際關系網初步摸清。這位新時代女企業家堪稱現代女性的模範,事業家庭兩不誤。由于鄧翠萍經商,她的人際網十分廣泛,上到政府要員下到普通老百姓,鄧翠萍都有往來。
她生意做得紅火,和她本人的親密友善分不開。
在公司職員口中,鄧翠萍對誰都沒有架子,身為老總,每天到公司會主動和前臺打招呼;逢年過節公司的福利十分豐厚。鄧翠萍身為女企業家,更懂得體恤呵護女員工,公司上下都親切地稱她為萍姐。
“易警官,鄧女士公司裏大概就是這麽個情況。其他有生意往來的公司的話我們還會繼續跟進,不過根據今天的調查,公司裏的人都說鄧女士在商場向來如魚得水,從不惹人,遇事還會讓三分,實在想不出會和誰結仇……”
小王說着說着便說不下去了。他放下杯子,盯着易潇問:
“易警官,我們調查方向真的沒錯嗎?你剛來E市可能不知道……我是本地人,以前就聽說過鄧女士的勵志故事……”
“什麽故事?”易潇問。
“鄧女士也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小時候家庭也沒多富裕,就在普通的學校上學,後來一路好成績,大學去了國內最好T大,畢業後嫁了一個富二代。後來金融危機,富二代家裏破産,他本人那時候受不住刺激跳樓自殺了……那會兒鄧女士剛生下鄧凱沒幾天就出來經商,十多年的打拼才換來了現在的成績。”
小王一頓,接着說:“十年前鄧女士一個人帶着兩個小孩還要打拼,真的特不容易,最困難的時候連飯都吃不起了……現在好了,家裏有錢了,可是孩子卻……唉,這個世道怎麽總是好人受苦呢。”
“所以,所以我們才要努力抓住綁匪啊!”
黃勉拍桌而起,坐着的四個人一齊擡頭看向他。
“是……是!我們一定要抓住綁匪!這種喪心病狂的人絕對不能讓他逃掉!”
在場的四個人相互加油打氣,繼續整理今天搜集到的相關信息。
易潇在網上查詢了鄧翠萍的相關報道,還真出來不少關于她的個人采訪。有人還專門為她創建了百科詞條,裏面包含鄧翠萍四十多年來的風雨坎坷。
易潇的視線一個字一個字掃過鄧翠萍的簡歷,忽地,頁面中間有一行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鄧女士任維護婦女權益委員會的會長?”
小王回:“對,鄧女士十多年前自己成立的委員會,這個委員會不是婦聯,會員都是自發加入的。”
“這個委員會主要做什麽?”
黃勉搶着說:“都是做好事,比如給偏遠地區的老百姓募捐,給打離婚官司的女性提供免費法律服務,經常去敬老院看望老人……做得事情挺廣,我上高中的時候她們還來過我們學校開公益講座呢。”
易潇抿了抿唇,擡起頭看着大家說:
“目前為止工作這方面看不出鄧女士有什麽仇家,明天開始主要調查鄧女士的私人朋友、親屬。記住,不要放過細節,不要放過任何你們覺得可疑的地方,有情況随時向我彙報。”
“好!”
……
根據調查,今早收到的快遞是同城寄出。據攬件的快遞員交代,他在市中心的老城區一帶接到快件,攬件時對方已經将盒子打包好,快遞單也填寫完畢,寄件人戴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副眼睛。
警察問:“什麽樣的眼睛?”
“就……普通人的眼睛啊。”
對方實在太過普通,快遞員也說不上有什麽特征。警方根據寄件人信息和留下的身份證號一查,發現這人用的是假-身-份-證,手機號也已經提示空號,住址也是瞎編的。
事情在衆人預料之中,綁匪絕不可能這麽容易就讓警方找到他的蹤跡。
易潇随後返回110指揮中心,現在大部分調查警力全都集中在這裏,一邊檢查昨晚鬧市區的監控錄像,一邊實時跟進現在的監控情況。
警察們正忙得熱火朝天。
晚上十一點左右,天空下起大雨,雨量充沛,足以和夏天的暴雨媲美。
易潇站在指揮中心的大屏幕前,耳邊是警察們重疊在一起的聲音,這聲音的間隙之中偶爾闖進幾聲細微的雨聲。易潇放下手中的紙筆走出指揮中心,來到走廊的窗邊,拉開窗戶,雨聲一下子在易潇耳朵裏喧嚣不停。
雨水伴随着晚風吹拂到易潇臉上。她裹了裹身子,卻不想關窗。
周隊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跟着易潇走了出來。他從昨天出警到鄧翠萍家中開始便沒合過眼,此刻眼睛發脹,看監控又疼又癢,趁着這個間隙出來休息眼睛。
“周隊。”
易潇轉過身,看見周隊後順手關小窗戶,靠在窗邊問:“怎麽樣,監控裏有線索嗎?”
“還在查。”
周隊眼睛裏泛着一條條紅血絲,嘴唇發白。他透過窗戶看了看外面的大雨,蹙眉道:
“這個雨還真是反常啊。咱們這兒很少在五月下這麽大的雨。”
易潇眨了眨眼,苦笑一聲:“綁匪要是在野外撕票,這一場大雨就能把分屍的痕跡沖洗幹淨。”
“易警官說笑了。哪有人會在野外分屍。”周隊一頓,“況且還要把屍體全切成肉塊……”
許是窗外大雨的涼意侵入骨髓,周隊後背痙攣了一下。
“我說笑的。”
易潇側過頭看向窗外,意味深長地嘆聲道:“……話說回來,綁匪運氣真不好,偏偏選在這一天抛屍,這要是被我們抓到了,想跑都不太容易。”
周隊一怔:“此話怎講?”
易潇抿抿嘴:“綁匪要逃肯定會向郊區跑,至少不會停留在市區裏,那樣很容易被我們發現。從市區往外,那附近的高速公路彎道很多,路況不好,雨天駕車有危險;如果綁匪不走高速公路,而是走山路去郊區的農村,山路路況更加糟糕,雨天行駛更加危險……這麽一來綁匪的逃跑路徑其實非常有限。”
易潇回頭,盯着周隊一字一句道:“綁匪至少五天前就分屍受害人,今早才開始抛屍。如果我是綁匪,我在抛屍前會想好後路,如果要外逃,考慮到E市附近的路況,肯定會提前看一看天氣預報了。”
周隊點點頭,接着也苦笑一聲:“或許綁匪是臨時決定抛屍,沒考慮那麽多……易警官,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能冷靜地思考啊。”
易潇只擺擺手,沒說什麽。
……綁匪沒考慮那麽多麽?
易潇不置可否。
就在兩人在走廊談話之際,黃勉興沖沖地從指揮中心沖出來,激動地對兩人說:
“周隊,易警官……找到了!找到了!我們發現綁匪的蹤跡了!就在監控裏!”
“什麽?!”
周隊霎時提起精神,易潇也急忙跑進指揮中心。
同事們見到兩人立即來彙報:
“周隊,發現了!我們認真檢查了綁匪抛屍地點的各個監控錄像,發現一輛非常可疑的黑色保時捷,現在已經全城追蹤這輛車了!”
“好……好!我看看……我看看!”
周隊一下子興奮起來,易潇也忍不住心髒的咚咚跳,兩人一齊跑到大屏幕前。
技術人員在兩小時前的監控錄像中發現這輛保時捷已經開往E市郊區,走上了那條路況多變且崎岖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