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人間惡魔綁架犯(二)
最先報警的是位老奶奶。
“我今兒早下樓扔垃圾, 垃圾桶滿了, 最上面還放着一個黑色塑料袋, 沒系嚴實,袋兒看上去挺新的, 我就打開看了看,發現裏頭放着一堆碎肉,肉上頭還有幾根剔得幹幹淨淨的骨頭……”
老奶奶起初以為袋子中的不過是普通的豬肉, 還準備拿回家煮了吃, 後來無意中捏了捏塑料袋, 發現有硬物。
拿筷子一攪, 從這堆碎肉中翻出一顆人的牙齒。
其他報案人的經歷也頗為相似。大多數人都是在早上發現裝着人肉的塑料袋,有的袋子裏的肉重達好幾斤, 有的袋子裏的肉只有幾片, 卻也摻雜着大小不一的人骨頭。
事情一發, 全城震驚。
這是文明的新時代,殺人分屍這種事情仿佛只存在于電視電影之中。
如今, 犯人殺人後喪心病狂地将受害人分屍并肢解切片,還膽大妄為地把屍塊分裝進塑料袋中“悠閑”地一處一處抛屍。
這種行為已不僅僅是一件案子的問題, 更關乎到整個社會的安寧。
——早上起來,我在我們家樓下垃圾桶發現一包人肉。
細思極恐。
一時間滿城風雨, 奮戰在第一線的記者們圍堵了公安局,時刻跟進本案進展。
……
鄧翠萍家中,自早上收到快遞并接到犯罪嫌疑人的電話後,鄧翠萍如同失了魂魄一般癱軟在地面上, 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在場的警察不說身經百戰,這些年來還是參與過不少綁架案的偵破工作。但像今天這般明目張膽地寄送來“肉票”五官的,還是第一次見。
周隊長眼珠子似乎都要從眼眶裏掉出來了。他們昨天剛接到報警、出警來鄧女士家中布控,綁匪當即撕票,第二天一大早便通過快遞寄送鄧凱的部分屍體……要不是親自站在現場看到這一幕,周隊完全無法相信綁匪會做出這一驚人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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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易潇身後的黃勉辨清快遞盒子裏的物體之後吓得連連後退,差點沒吐出來。
易潇盯着快遞盒子裏的人肉,半天沒有緩過神。
倒不是因為這畫面有多麽血腥,而是這個快遞盒子的出現證明了這絕對不是一場普通的綁架案。
犯人開出三億天價贖金,如鄧翠萍這樣的企業家也需要周轉一下才能拿出手;犯人多次更換拿錢地點,從表面看上去是為了交易安全,但對方在明知鄧翠萍沒有報警的情況下還這樣做,為的就是拖延時間,并利用這段時間給受害人家屬身心折磨。
如今,犯人沒拿到錢就堂而皇之送上鄧凱屍體的一部分,更表明犯人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錢。
……若非天生殺人狂,犯人一定與鄧翠萍一家有血海深仇,否則做不出這樣違背天理的舉動。
“鑒識科、鑒識科的人呢!快,迅速把快遞盒子帶回局裏做檢查!”
“是!”
周隊長一聲令下,鑒識科的警察同志迅速行動起來。他們先對快遞盒子進行全方位拍照取證,随後小心翼翼帶着盒子趕回局裏進行全方位調查。
“……易警官。”
隔了好久,周隊才開口,一發出聲音,才發現自己嗓子澀得難受:
“你怎麽看?”
“現在還無法下定論。但是周隊,我們要快,綁匪既然敢這麽做,他一定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準備……不,綁匪很可能已經逃跑了。”
兩人話音未落,周隊便接到局裏的聯系,說今早有人在居民區的垃圾桶發現了疑似人肉的塑料袋。
接着,局裏來的電話一個接一個轟炸着周隊的手機。起初他還聽筒接聽電話,後來索性打開揚聲器。電話那頭警察的聲音格外刺耳,也格外令人感到恐懼:
“又、又接到報警了!又有人發現裝着人肉的袋子了!……周隊,局長叫你們趕快回局裏查案!……場面快要控制不住了!”
丢掉魂兒的鄧翠萍聽到這話,心髒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一頭撞向別墅的牆壁,一心尋死,無法再活下去。
“砰”地一聲,鄧翠萍的腦袋與牆壁相撞,在白色花紋壁紙上留下一朵血紅的花骨朵。
“鄧女士……鄧女士!快,快叫救護車啊!”
這一天,向來寧靜的別墅區被120救護車的警笛聲攪得無法安寧。
……
E市公安局裏,偌大的會議室中坐滿了或年長或年輕的警察們。此次事發重大,全局警力都集中在會議室中參與此案調查。局長更是下令,要求本市各轄區派出所立即在本轄區內展開搜索活動,嚴肅認真對待每一條可能的線索,傾盡全力配合刑警隊調查本次事件。
作為刑警隊隊長,周隊被局長任命為本次綁架案首要負責人,負責指揮本次偵察活動。
“老周,這件案子你必須破!”
當着全局警察的面周隊接下這一重任。易潇坐在會議室前方,似乎看見那一瞬間周隊鬓角都變白了。
但無論面對多大壓力,想起綁匪那慘絕人寰的撕票方式,周隊仍是挺起精神,站在白板前邊寫邊說道:
“這次案件是我市建市以來性質最為惡劣的案件之一,請大家打起一百倍精神,調查中絕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周隊介紹目前手頭已有的案件信息,随後将在場衆人分組,一組負責調查寄送到鄧翠萍家中的快遞來源;一組到綁匪抛屍的各個地點進行實地走訪調查,尋找目擊證人,并查看小區內部和小區附近的監控錄像;一組重新把鄧翠萍和綁匪所有聯系過的電話、地點等重新檢查一遍,勢必找出其中的線索;此外,鑒識科更要盡快驗屍,比對屍體與鄧凱的DNA,确認這些人肉碎片的來源。
“周隊。”易潇舉手。
“易警官,怎麽了?”
“我認為還應該派幾個人去調查鄧翠萍女士的人際關系網。從這段時間綁匪的行動軌跡來看,他綁架受害人為報複的可能性更高……一開始,綁匪就沒想要那三億。”
“……對。”周隊長點點頭,“小王小陳小林,你們三個人就按照易警官說的辦!”
“是!”
指令一下,所有人立刻開始行動。
周隊沒給易潇安排任務。易潇是特派來輔助調查的警官,這種時刻選擇去調查哪裏應該交由她自己決定。
……
全員出警後,易潇還留在會議室裏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旁邊一臉緊張的黃勉見狀,忍不住催促道:
“易警官,大家都去查案了,咱們什麽時候去啊?”
“易警官,周隊沒安排任務給咱們,但是咱們也不能閑着啊……”
“易警官……你聽到我的話沒有啊……”
黃勉在一旁幹着急,易潇的視線卻始終盯着草稿紙上的時間軸,上面記錄着從十天前案發到昨天鄧翠萍報警,再到今天抛屍等過程中的所有大事件。
越看,易潇眉頭越深。
黃勉等的有些生氣。
綁匪是因為他們警察介入這個案子才突然撕票的,這種感覺就像是因為他黃勉才害死了受害人……如今隊友們都在外頭做事,這個傳說中經驗豐富的警官卻盯着那份沒什麽重要信息的時間軸半天不動彈……早知道是這樣,他一開始就應該跟着周隊去查案,現在也不至于幹着急了。
想到這兒,黃勉一撅嘴,索性邁開步子往門外走。
易潇眼珠動了動,側頭看着他的背影,叫住他,問:
“小黃,我問你,你覺得綁匪為什麽要選擇今天抛屍?”
“啊?……”
黃勉停下腳步,猶豫了幾秒,咬着牙說:“綁匪自己說過,就是因為鄧女士報警,綁匪決定給鄧女士一點懲罰,所以才撕票的啊不是嗎……”
說到這,黃勉轉身大步流星走回易潇身邊,雙手撐着桌子。
“易警官,都是因為我們,都是因為我們才害死了鄧凱啊……!綁匪一定是知道我們去鄧女士家裏才決定撕票的!如果我們更加小心點……不,如果我們一開始就不管的話,說不定鄧凱現在還活着啊!”
黃勉越說越激動。易潇卻定定地從下往上盯着他,那副表情冷靜得像一灘湖水,絲毫不為黃勉的激動而動搖。
黃勉發洩完才緩過神來,雙手怯懦地從桌面上移開放在身後,低垂下腦袋,輕聲說:“……對不起易警官,我不是,我不是怪你,我是……我是怪我自己。”
易潇抿了抿嘴,一手拿着桌面上的草稿紙,一手拿筆指着紙上的時間軸,認真道:
“我們昨天上午接到報警,十二點左右全員進入鄧女士家中,那之後綁匪沒有和鄧女士聯系,今天一早各地發現人肉塑料袋,早上九點多鄧女士收到快遞盒……”
“你不覺得,綁匪行動太過迅速嗎?”
黃勉一怔,低頭仔細看着草稿紙上那一條時間軸,嘴裏碎碎念着什麽,眉間的褶子越擰越多。
他說:“好像是哦……如果我是綁匪,從昨天上午知道受害人家屬報警到今天早上這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時間裏,要殺掉受害人并肢解、分屍,還要把受害人的肉切得那麽小那麽薄,把骨頭剔得那麽幹淨,還要抛屍,怎麽想時間都不夠啊……而且今天發現屍塊的十幾個地方都位于鬧市區,人流量大,為了不被人發現,我一定會小心翼翼,這麽一來更加費時間了!”
“沒錯。”
易潇向黃勉投去一個贊賞的目光。
黃勉接着說:“況且如果快遞是通過正常渠道發出,那麽綁匪在昨晚六點左右便将受害人的眼珠子寄出來了。”
易潇搖頭:“也可能更晚。”
黃勉會意,下一秒又皺起眉頭:“可易警官,這又能說明什麽呢?就算綁匪時間不夠,但他還是做到了啊。”
“這能說明很多問題。”
易潇視線轉移回到草稿紙上:“比如,綁匪不止一個人,他很可能有幫兇;比如,綁匪一開始就計劃撕票,所以準備十分充分;比如,綁匪從事醫生、屠夫等職業,對于分屍肢解這些殘忍的行為十分拿手,做起來十分迅速;再比如,綁匪早就殺害了受害人,只是在等合适時機抛屍……”
黃勉聽得一愣一愣地,到最後只記住了最後一種可能性,反問道:
“可鄧女士說前天晚上還和受害人有聯系啊?”
易潇蹙着眉:“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還有一點,我們昨天出警時候按理來說沒有任何漏洞,除非綁匪就是局子裏的人,否則他很難通過其他手段得知我們和鄧女士已經有接觸了。”
“易警官,你是說……咱們局裏有內鬼?”
易潇搖搖頭。
眼下證據太少,有用的信息愈發少,一切都還只是猜測罷了。
然而綜合目前所有的信息來看,綁匪抛屍的日子實在選得蹊跷。按照往常的綁架案模式,就算綁匪得知受害人家屬已經報警,也有很大可能性不立即撕票,事情總還有回旋的餘地。
而這一次綁匪撕票抛屍動作之迅速,就好像按照已經安排好的劇本上演似的,不得不令人起疑。
……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小黃,走,我們去查案。”
“易警官……終于!”
小黃打起百倍精神,坐在駕駛位負責開車。系好安全帶後他問:
“我們去哪兒?”
“去和小王他們會合,查一查鄧女士的人際關系。”
“……啊?易警官,你這麽确定這次綁架,綁匪一定是為了報仇?”
“不确定,但仇殺可能性很大。”易潇一頓,“或者說,這案子很可能就是一起僞裝成綁架案的仇殺。”
黃勉後背一涼,抖了抖身子,啓動了車輛。
車子剛開出去沒幾步,易潇便接到鑒識科打來的電話。
那邊彙報道:
“易警官,我們對今早寄到鄧女士家中的快遞盒子裏的屍塊做了檢查,這些屍塊與受害人鄧凱的DNA一致,并且我們初步推定……”
易潇豎起耳朵:“推定什麽?”
“我們初步推定……受害人死亡至少五天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