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深夜扒窗尾行犯（七）
警方對房東展開進一步的調查。
專案組并未對外透露房東很可能是本次連環殺人案的犯人, 一直以組織偷拍并借偷拍視頻牟利為由展開調查。
房東太太不明白, 既然警方已經手握丈夫組織偷拍的鐵證, 又為何這幾日接連走訪房東一家的親朋好友, 甚至調查他們一家去年一年內的行蹤。
更何況有兩名警察整日在家附近監視她們母女。警察們時不時投來的視線令房東太太渾身難受, 卻又無可奈何。
丈夫是全家的支柱。家裏幾套房子的出租和打點全是丈夫在做, 房東太太每天接送孩子上學，再做一做家務, 日子輕松得很。要是丈夫被抓了，今後就再也沒有這樣的好日子了。
當初選擇和他結婚，就是為了不吃苦頭啊……
“媽媽，爸爸去哪兒了？”
放學回家的路上，瑤瑤揪住房東太太的衣角問着。
“……爸爸這兩天去外地談生意, 過段時間就回來。”
“我想爸爸了，想和爸爸打視頻電話。”
房東太太驀地停下腳步, 撇開瑤瑤的手，俯視着女兒，顫了顫下唇，斥責道：
“現在想爸爸了？之前怎麽不管好你的嘴……！對着外人你什麽都敢說，害得爸爸……”
……她說錯什麽話了？
瑤瑤愣愣地站在原地，一雙眼睛張得又圓又大。從記事起媽媽對她向來溫言溫語, 從未發脾氣。這個學期的語文課上老師教大家怎麽寫作文, 布置的第一篇題目就是“我的媽媽”。
我的媽媽很好看, 對我很好, 對爸爸也很好, 每天給我和爸爸做好吃的，給我洗衣服，我長大想做媽媽。我不會做飯，長大想給媽媽做飯，她很辛苦。我愛我的媽媽。
田字格歪歪扭扭寫着幾十個字，作文末尾語文老師用紅筆寫一句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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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得很真摯，很棒！瑤瑤的媽媽一定是個好媽媽^_^
然而此刻，媽媽扯着眼睛，尖着嗓子訓斥她的樣子，好可怕。
瑤瑤不敢說話。
房東太太：“……你說話呀？現在屁都不敢放一個了？”
瑤瑤哭不出來，卻一陣一陣地渾身發抖。
房東太太正在氣頭上，也不管埋着頭的女兒，轉身就走。
腳步邁出十幾步，一陣北風迎面吹來，她下意識地裹了裹身子，後腦勺忽然發麻。
……瑤瑤怎麽沒跟上來？
房東太太呼吸一緊，立刻扭頭回去，伴随着一聲刺耳的剎車聲，瑤瑤的身體被撞出幾米之外，身下的紅色血花逐漸蔓延，侵蝕了柏青路面。
……
房東太太和女兒遲遲沒有回家，監視的民警把情況上報肖隊長，經過調查，肖隊長急忙趕到醫院，在急救室門口見到了瀕臨崩潰的房東太太。
易潇緊随其後趕到醫院。
醫生們在手術室緊急搶救遭遇車禍的瑤瑤，手術已經進行整整三小時，房東太太在外哭了整整三小時。
肇事司機雙手插兜站在一旁，眉頭深鎖，時不時過去安慰一下房東太太。
據他回憶，事發當時的十字路口，瑤瑤一個人本來好好地站在路邊，司機快要經過時瑤瑤卻忽然向馬路對面跑去，司機來不及躲避，迎面撞上了瑤瑤。
房東太太雙手十指深深插入頭發之中，掐着頭皮讓自己保持清醒。
肖隊長了解了大致情況，輕輕拍拍房東太太的肩：“……瑤瑤會搶救過來的。”
“不會的……不會的……當時地上好多血，我生瑤瑤的時候都沒有那麽多血……瑤瑤活不過來了……她是被我害死的，是我……她什麽都沒做錯，是我把火撒到她身上的……”
她說着，頭埋得更深。
“我從來沒罵過她，甚至連重一點的話都不敢說，今天不知道怎麽抽風了，竟然對她說出那種話……怪我，怪我！”
她的拳頭嘩嘩砸在自己腦袋上，抓亂了頭發。
易潇站在一邊，心裏郁結着一團難以消散的陰雲。
肇事司機忍受不了房東太太的抓狂，目光移到別處，落在易潇身上，主動和她搭話：
“現在的小孩心裏也太脆弱了，不就是被媽媽罵了兩句，至于自殺嗎？”
易潇擡起眼簾看向他，不置可否。
“我小時候那還不是經常挨打挨罵，也沒要自殺啊……現在的社會啊，家長就是太慣着小孩了。”
……為人父母，肆意對自己的孩子發洩怒火，到頭來要怪孩子承受能力不強嗎？
一個孩子，心理承受能力要有多強，才能忍受自己的親人對自己惡言相對？
當父母的言語暴力成為一種常态，那是否意味着，行為暴力也有被正常化的那一天？
易潇腦袋有些疼。
方琳的記憶再一次湧進大腦，占據了她的思考空間。
從小到大的這二十年裏，方父但凡心有不順遂，便會對方母拳腳相交。
有好幾次，母親渾身上下都是傷口，挨了幾鞭子後暈了過去。父親的洩憤遠遠未得到滿足，拉開方琳房間的門，無緣無故，将坐在桌前學習的方琳拖到地上一頓毒打。
方琳不敢穿短袖和裙子，否則會暴露渾身的傷口。
有時候也想反抗，卻一次次被父親摔在地上。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父親每每打完母親和自己後體力消耗大半，再看見弟弟，也懶得擡手，抓起酒瓶便咕咚咕咚給自己灌酒。
這是年幼的方琳唯一感到欣慰的事。
她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了身後的弟弟。
也因此，她比任何人都期待弟弟在還算陽光的環境下長大成人，成為一個健康快樂的人。
……
耳邊回蕩着房東太太連綿不絕的哭聲，易潇揉揉眼睛，一口氣堵在胸腔，順着呼吸道一點一點向外吐出，直直半分鐘才把這口氣吐出去。
她走到肖隊長身邊，有一瞬間目光與房東太太交彙，卻無情地無視了房東太太充滿絕望的眼神。
“肖隊長，借一步說話。”
眼前這位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面色涼薄，絲毫不為一名母親的恸哭而動情。肖隊長盯着她的背影，抿抿唇，随她到醫院走廊的另一頭。
易潇開門見山，詢問肖隊長房東一案的進展情況。
肖隊長隐瞞了連環殺人案部分，粗略地将前因後果告訴易潇。
房東結婚後不久開始經營一個色-情網站，該網站只面對小部分有特殊癖好的群體開放，注冊需要邀請碼，多年來從未暴露在公衆之下，安穩存活至今。
房東本人也是原味愛好者。最初是在QQ群裏發現世上竟有這麽多和自己癖好一樣的人存在，後來動了歪腦筋，借此商機開設論壇，在論壇裏組織原味交易，後來發展成偷拍組織，瞄準一部分公共場合，偷拍女性如廁，視頻銷量非常好，更受到衆人一致好評。
據房東本人交代，他結婚後第二年妻子懷孕，怕不小心傷到肚子裏的孩子，夫妻二人将近一年沒有同房，房東不願出軌，忍了一年。一年後妻子身體恢複，房東卻再也提不起性-趣，面對妻子的裸-體甚至硬不起來。
直到他發現自己的原味癖好。
只有對着女人如廁的視頻，他才能硬得起來，才能釋放自我。
每到深夜，他偷偷起床躲到廁所，一邊看偷拍視頻，右手一邊在下面套-弄。
前段時間他整理視頻文件時，忽然發現自己的新租客竟然入鏡了。
這是上天眷顧。
方琳膚白貌美，長相上品，連下面都可愛美麗，如廁也不覺得污穢。
房東深夜對着方琳的視頻撸-了好幾發，後來實在忍不住，想要真人版的方琳。
方琳搬家時換過門鎖，房東進不去，便趁着夜深到方琳窗下，一邊看視頻，一邊幻想屋內的女人，一邊套-弄下-身。
易潇渾身惡寒，一個沒忍住，跑到廁所幹嘔了幾下，随後拿涼水撲在臉上。
肖隊長追進去給她順順氣，接着說：
“房東第一次作案就被你抓了個現行，那晚他被吓得陽-痿，幾天都精神不振。”肖隊長說到這裏不覺笑了一聲，“他第二次作案也被你抓住了，那塊石頭上的血跡和他的白色夾克就是鐵證。就算他再怎麽否認，也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了。”
易潇手中動作一停，清水順着兩只手掌的縫隙慢慢滑落，滴在水池裏。
“您是說……房東不肯承認他砸我窗戶這件事？”
肖隊長一怔：“他說他只騷擾過你一次。”她擺手一笑，“這種話我聽多了，信不得。”
房東交代了偷拍和開設色情網站的事，也對第一次騷擾易潇供認不諱，為何偏偏否認第二次深夜騷擾？
這不太符合常理。
只是帶血的石頭和白色夾克稱得上鐵證如山，況且當晚房東行為可疑，談不上清白。
可是……
“肖隊長。”
“嗯？”
“……沒什麽。”
易潇想問房東是否有犯下其他四起殺人案的作案時間，想了想，還是把話吞回肚裏子。眼下外界根本不知道專案組在C市調查連環殺人案，她貿然提問，反而會引起肖隊長懷疑。
……
房東的女兒瑤瑤在醫生的搶救下總算撿回一條性命，由于車禍當時正好撞到頭部，瑤瑤醒來後還有嚴重的腦震蕩症狀。
沒人知道當時的她為何會突然跑向馬路中間。
在拘留所的房東聽聞女兒出車禍差點死亡的消息後自己也想撞牆而死，還好及時被攔下，後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悔不該觸犯法律，讓瑤瑤從此只能面對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庭。
易潇和肖隊長談過之後心裏始終放不下，回家一遍遍翻看這段時間所有的監控視頻，試圖找出蛛絲馬跡。
眼睛盯着視頻畫面一動不動，易潇聚精會神，卻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為什麽石頭上會有血跡……？
如果她是犯人，會用帶有自己血液的石頭當成作案工具嗎……
易潇後背一涼，冒出陣陣冷汗。
如果事情真如房東所說，第二次騷擾不是他所為，那麽這背後真正的兇手，試圖用這滴血跡把一切的罪行嫁禍給房東……
她呼吸一緊。
直覺。
大腦裏有個聲音在說着：
“別犯傻了。”
“真正的犯人是誰，你應該知道的啊。嘻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