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深夜扒窗尾行犯(八)
這塊三十厘米的石頭原本不在監控視頻範圍內。那人拆掉個監控攝像頭後, 在其他地方找到這塊石頭, 砸向窗戶。
易潇把疑慮告訴肖隊長, 肖隊長吩咐手下根據石頭查出處, 随後再次審訊了房東:
“石頭上為什麽會有你的血跡?”
“我真不知道啊……”房東苦着臉, “大隊長, 我把我做的這些壞事全都交代了,但沒做的事, 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承認的啊。求求你們快點給我判刑吧,我還想早點去醫院看望我女兒!”
“你別激動。”
肖隊長走進審訊室,給房東遞杯水:“法庭講究證據,鑒定報告顯示石頭上的血跡就屬于你,你光嘴上說不是你幹的沒用, 應該仔細想想有沒有忽略什麽事情。”
房東被關在審訊室三小時,肖隊長等不住, 命手下的民警繼續在審訊室等房東開口。
肖隊長前腳出審訊室,專案組的調查員後腳便叫她到會議室開會。調查員這幾天實地核實房東在四起殺人案前後的行蹤,最終整理成報告,在會議上發表。
“根據我們的調查,房東在四起殺人案案發時均在外地,其中有兩次有家人陪伴, 房東太太證明這兩次游玩全部與丈夫呆在一起, 房東沒有作案時間。”
“另外兩次房東和朋友聚會, 全是當天往返, 朋友稱醉酒後記不太清房東到底什麽時候離開的, 但根據我們對行車路線、加油憑證、高速路收費口監控視頻的調查,基本可以認定房東這兩次外出沒有作案時間。”
調查員報告完畢,專案組的指揮——劉局十指交叉托着下巴。
“……沒有其他線索?”
“報告,沒有。”
“……再拿不出成果,這件事就捂不住了。”
此次連環殺人案性質惡劣,除第一起殺人案外,剩餘三起警方均封鎖消息,秘密并案調查,生怕引起民衆恐慌。
警方花費大量精力才讓受害人的家庭不要外洩女兒被強-奸殺害、屍體被割下四肢的消息,如今距離最後一起案子已有三月,警方卻毫無頭緒,受害人家庭怨聲載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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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不知道,兇手何時何地還會繼續作案。
“劉局,我有一個提議。”
會議室有民警舉手。劉局點頭示意他講下去。
“傳統辦案方法行不通,那要不要請肖隊長做犯罪心理畫像?四名受害人都遭到過偷拍,說明犯人一定看過這些偷拍視頻。把犯罪心理畫像和偷拍視頻受衆群體結合起來進行篩選,總能找到犯人。”
劉局沉思半晌,還未開口,底下有專案組其他成員反駁道:
“我們專案組之前請過首都的犯罪心理專家做畫像,至今也沒找到犯人。心理畫像這東西畢竟不是證據,也不一定準确,甚至存在一定的誤導性。劉局,我建議不要再根據上次的畫像找犯人了,我們應該增派警力,繼續對四起案件做地毯式搜索,一定能發現其他證據。”
“你們專案組做地毯式搜索做了一年也沒有成果,現在還去找線索?線索早沒了吧!”
“……你什麽意思?”
案子懸而未決,在場衆人分成兩撥,火-藥味十足,眼看着就要吵起來。
劉局大手一拍桌子,大聲道:“好了都別吵了!”扭頭,看向肖隊長,問,“肖同志,我聽說你十年前用犯罪心理畫像的方法破獲了一起幼女奸-殺案? ”
肖隊長挺直腰板:“是。”
底下有民警趁勢說道:“劉局,我們肖隊可是這方面的專家,寫過好多文章,有實際操作經驗,不比某些首都專家差!”
“……好。”劉局點頭,“肖同志,請你根據目前的線索做心理畫像……拜托了。”
“是!”
肖隊長聲音铿锵有力。
“其他人,除了跟進目前的調查進度外,全力搜集偷拍視頻的下載者,查清住址和身份,有一個查一個,有一百個查一百個,有一萬個人……也全都要查清,聽清楚沒?!”
衆人:“是!”
……
警方的調查如火如荼地進行,易潇這邊卻失去了所有線索。
房東被抓之後,深夜再沒有人扒窗;以防萬一,易潇申請調來十六個攝像頭,分散在家門口、窗戶、房東家外牆、庭院和外面小路等各個地方,連續監控一周,都沒有發現犯人的蛛絲馬跡。
日子一天天逼近上一世方琳遇害的那一天,犯人卻好像人間蒸發一般隐匿了行蹤。
易潇半天時間守在家裏,半天時間外出,外出時帶着筆記本電腦随時監控家中情況。
期間,易潇和男友杜倫約着吃了幾次晚餐。弟弟方程說杜倫是個人渣,易潇倒不這麽覺得,至少杜倫每次和她約會時真心實意,別出心裁地準備各種小禮物,尤其是在細節方面紳士有禮。
易潇也不明白為什麽方程那麽讨厭杜倫。
在方琳遇害前的所有記憶中,她最愛弟弟,其次愛的就是杜倫。
腦子裏方琳的記憶像過電影一樣一幕幕劃過。
杜倫的出現給了方琳新生活的希望。他長她十歲,像長輩一樣寵愛方琳,給她所有想要的,會擔心她生病了應該吃什麽藥,會給她人生意見,會告訴她要努力工作,會帶她去游樂場,去美術館,去演唱會。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小時候缺失的父愛,長大後方琳在杜倫身上尋了回來。
這是家暴受害人不可磨滅的悲哀之處。
易潇手拿勺子在蛋包飯上攪來攪去,坐在對面的方程看不下去,手掌在易潇面前晃了晃:
“姐,不好好吃飯,想什麽呢?”
“想咱們小時候的事。”
混合着番茄醬,易潇一口吞下酥黃的蛋皮和炒飯。
方程摸摸後腦勺,嘀咕道:“小時候又沒啥好事,有什麽好想的。”
易潇莞爾:“小時候有你呀。”
方程倏地紅了臉,埋頭笨手笨腳地挑起一條烏冬面,卻不小心送進了鼻孔。
易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又笑我。”
難得的姐弟午餐,易潇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她把最近發生的事一股腦吐給弟弟聽。方程一聽說姐姐被房東偷拍和騷擾,瞬間變成炸毛狀态,嚷嚷着要去拘留所裏打房東個鼻青臉腫。
易潇當然攔住這個弟弟去做違法的事。
“房東自然有法律制裁,但方程,你不能沖動,不能為了這種事犯法,懂嗎?”
“可是……”
“好啦,吃飯。”
方程黑着張臉,掌心沁着絲絲汗水。
一只一厘米長的螞蟻從窗邊爬到桌上,方程抿緊嘴唇,一掌拍死桌上的螞蟻,留下一具斷裂的屍體。
易潇驚得眼皮一跳,視線順勢落在螞蟻的屍體上。口中的米飯還未嚼透,她接着咀嚼幾下,吞咽,安慰着弟弟,說:
“……姐姐很好,你不用擔心。”
……
犯人銷聲匿跡一段時間後,易潇主動聯系了肖隊長。
電話裏肖隊長并未透露關鍵信息,只說房東的案子還在查,目前沒有明确的結果。
肖隊長的聲音聽起來萬分疲憊,挂電話前,易潇問:
“肖隊長,您需要幫助嗎?”
“……沒事兒,謝謝關心。”
易潇挂掉電話,回味着剛剛肖隊長的話,不一會兒再次撥過去,請求和肖隊長見一面。
沒有線索時只能主動出擊。
兩人約在公安局。才幾日不見,肖隊長消瘦許多,面色發黃,黑眼圈又深又重,身體狀态很差。
易潇對警方這邊的行動大概猜到七分。
她開口:“肖隊長……請救救我。”
肖隊長繃緊神經:“方小姐,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易潇把一份文檔交給肖隊長。
“我有個朋友在別市當警察,前幾天我給她講了我的遭遇,她給我看了這個。”
這份文檔是易潇整理的前四起連環殺人案的案卷,肖隊長才翻了一頁就變了臉色。
“我那位警察朋友說我很可能是被這個連環殺人犯盯上了。這幾起案子,受害人生前都遭到過不同程度的騷擾……您也知道,最近有人來扒我窗戶,這個人現在還沒抓到……說實話,我很害怕。”
肖隊長眉頭微蹙,手指捏緊文件,身體向後仰去,眯起眼睛問:“這案子是公安內部的機密,方小姐什麽朋友會輕易把案卷洩露給你?這是嚴重的渎職行為。”
易潇一怔,剛要解釋,肖隊長又說:
“但你說得很對。我也懷疑犯人原本的目标就是你。”
大案面前,肖隊長無暇他顧,更何況易潇是受害人。
肖隊長用整整三天的時間,綜合案卷各種細節,給出了一份犯罪心理畫像:
受害人均為二十歲出頭的年輕貌美女性,獨居,因種種原因住房條件不好,周圍沒有足量監控。
受害人均在公共場合受到偷拍,犯人在一衆偷拍視頻中尋找符合上述條件、且容易下手的受害人進行騷擾,騷擾方式不盡相同,有兩次頻頻深夜敲門,有一次尾随,還有一次甚至戴着恐怖面具跳到受害人面前恐吓對方。
受害人死前均遭強-奸,死後肢體被切割,目前切割的屍體可以拼成一名女性的四肢和性-器官,只差一個人頭。
受害人屍體有明顯掙紮痕跡。
犯罪現場未提取到有效指紋、腳步痕跡、精-液、體-液等關鍵證據。
綜合以上信息,犯人心思缜密,行事有條理,無計劃無把握不犯罪,很大概率有強迫症或潔癖,通過“恐吓”和“騷擾”行為能獲得心理上的滿足。
易潇插話:“但同時,犯人的騷擾行為又十分幼稚,像小學生一樣,說明犯人心智不成熟,高智商,低情商。”
肖隊長閉着眼睛思索一會兒,忽地眼前一亮,拿筆記下:“你說得對。”
犯人很可能上夜班,不用随時坐班,很容易晚上出去尋找獵物;或者是自由工作者,時間不受朝五晚九的限制;
犯人可能長相非常普通,至少不是兇神惡煞,普通人走在路上不會引起人注意;
犯人切割肢體的手法不太熟練,法醫認為犯人平時甚至不自己做飯,拿菜刀都會生疏;
犯人可能一年前剛遭遇情感挫折,比如和摯愛的女朋友分手,引發了他報複女性的沖動;
犯人懂得清理犯罪痕跡,很可能有相關反偵察知識;
犯人仇視女性,用受害者的肢體拼接女體的行為帶有強烈的象征意義,或許是為了獨有,或許是為了保存,但無論如何,關鍵點仍在這具未曾拼接完成的女體上。
“也就是說,方小姐,假如之前深夜騷擾你的是這個連環殺人犯,他這次必将切下你的頭顱,完成他完美的拼接。”
易潇眉頭緊鎖:“頭顱是辨識一個人的最重要的途徑。如果我是最後一個,那麽……”
辦公室裏的兩人眼神交彙,不約而同地說道:
“犯人一定是我認識的人。”
“犯人一定是方小姐認識的人。”
易潇即刻把身邊所有男性的名字全部列出,逐一篩選。
最終,一張A4紙上大多數名字都被劃去,只留下三個備選。
她盯着紙上這三個名字,瞳孔不由得張大些許。
肖隊長将這三個名字轉交給專案組。一旦在偷拍視頻的接觸者中發現這其中任意一個名字,那麽毫無懸念,那個人一定是連環殺人犯!
易潇走出公安局,擡頭望着這片灰霾天。
按時節來算已是深冬末尾,可這天氣卻遲遲不肯放晴。
多少天沒見過太陽了?
易潇已經記不清。
天色漸晚,她打車準備回家,上車前一秒卻接到了杜倫打來的電話。
“琳琳,明天要不要來我家吃飯?我爸媽想見見你。”
易潇口幹舌燥。
“好。”
……
第二天,杜倫按時接易潇到家和爸媽吃飯。
杜倫的父母共同經營家族企業,主要做進出口貿易,在C市小有名氣,擁有的財富可排進當地前五十。
杜倫雖嬌生慣養長大,但向來聽話孝順,學習成績優秀,大學在國外讀本科,回國後自主創業,現在擁有自己獨立的公司。
杜倫和父母住在C市森林公園裏的別墅,生活奢華。
餐桌上,易潇忙前忙後照顧一桌人吃飯,深得杜家父母喜歡。
吃飯過半,杜母微笑着說:“琳琳,我家這個兒子從小到大都很争氣,就是在感情方面不開竅,說什麽談戀愛耽誤學習耽誤創業啊,現在還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易潇抿唇笑着。
“媽,過去那些事您就別提了。原來不談戀愛,就是為了等這一天呀。”
杜倫說着便攬易潇到他懷裏。
“嗨,我就說了臭小子總有一天會開竅的。”杜父說着,端起酒杯向易潇敬酒,“琳琳,你打算什麽時候和我家這個臭小子結婚呀?”
易潇忙端起酒杯回敬。她一碰酒就醉,只輕輕抿了一口,随後假裝喝水,又吐進水杯裏。
“伯父,我爸爸現在糖尿病住院,我想等他出院以後再考慮結婚的事。”
杜父回:“你爸爸的事我聽說了。我認識一個糖尿病專家,改天就叫他過來給你爸治病。我家這個臭小子也三十好幾了,是該結婚了,你們現在先定個日子吧。”
杜家父母催促兩人趕快結婚,杜倫趁着今天喝了點酒,飯後把易潇帶到客房,醉醺醺道:“琳琳,我們早點結婚好不好?其他事你都不用操心,都交給我。”
易潇一邊推脫一邊把杜倫弄到床上。
沒多久杜倫便沉沉睡去。
易潇找家裏的傭人給杜倫泡茶解酒,随後去洗手間上廁所,回來時不小心多走了幾步,來到了客房旁邊的房。
房門虛掩,似乎在召喚易潇進去一窺究竟。
她推門而入,環視一圈。
這就是個普通的房,只不過比常人家的房更大,藏更多。
易潇抿了抿唇,剛要離開時,視線落在了桌腳旁的垃圾桶。
她走近一看,赫然發現一張照片被撕的粉碎,扔在了空空如也的垃圾桶裏。
将碎片取出,勉強拼湊出一個人臉——
正是杜倫。
照片的另一半,杜倫身邊還站着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