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廬山真面幻成真
更新時間:2014-4-28 13:54:06 本章字數:6873
葉景軒從蕭府出來,見日于中天,正是午時。 正覺饑困難當,向前行了一刻,正見一處酒樓,心想:“他事且作別論,權且吃飽再說。”便擡步進了酒樓,臨窗坐定。葉景軒見那酒樓食客頗多,便呼道:“小二,拿酒來!”那小二聽到呼聲急急跑了過來,道:“客官,您吃些什麽?”說着替他倒茶。葉景軒道:“你這兒有什麽拿手的好菜?”那小二機靈得緊,聽他這麽問便要報上菜名。葉景軒見他要大報菜名便忙打住,道:“別,別,別,你還是別報菜名了,怕是等你說完了我這活人也便作死鬼了。你還是随便上些好菜得了!”那小二諾諾應答:“好,好!”正要走開又轉過身問道:“客官,你要什麽酒啊!”葉景軒擺手道:“随便罷!你快些去吧!”小二道:“好嘞!”便跑着去了。
不待片刻那小二便将酒菜上齊了,葉景軒笑贊道:“辦的還挺快啊!”随手給他抛過一錠銀子,那小二見了銀子臉色愈發歡喜,樂道:“我去給您找零。”葉景軒道:“去罷。”便一人獨自喝酒吃菜,随意望向窗外,正見街上人來人往,房屋鱗次栉比,市集街鎮熱鬧得緊。雖是自飲自酌,心下卻不甚歡愉自在。
葉景軒瞧着街上的人忽然看見一玄裝少年背負長劍和那姓岳的頭陀騎馬結伴而行,不覺“嗯”地一聲,将酒杯放在桌上。心道:“看來他們與那冰山少年是一夥的了。”眼見那二人向街角拐去,葉景軒起身奪門而出,那小二拿着銀子正同他撞個滿懷,剛站穩了正要開罵,定睛一看是葉景軒,便朝他叫道:“客官,您的銀子……”葉景軒回頭看了一眼,只怕那二人走脫,只得舍了錢財追了上去。那小二見他走遠心中一樂,轉身回了店裏。
葉景軒一路跟在那二人身後,遠遠聽岳誠道:“師兄,你可曉得他傷的如何?”那玄裝負劍的少年人道:“我也不清楚,是紅娘差人報的信,只是說受了傷,也沒說傷的重不重。”岳誠急道:“那咱們可快着些吧,別去晚了,怕是會出……出、出人命罷!”那少年打斷話道:“別胡說,我想是不會傷的太重。他的功夫也不是什麽人想傷便能傷的。咱們還是別胡亂猜測的好,快些走罷!”岳誠道:“嗯。”二人相伴走在前面。
葉景軒随在二人後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心中大抵有幾分明白,他們幾人是一夥的。便一路跟了去。
這二人正是顏木風與岳誠,得知冷若霜受傷便從生死門前來。葉景軒跟着二人,見他們正進了景春樓,自己卻不敢跟随進去,怕被那老鸨識得。悄然飛身上了屋頂。來到東首紅娘的屋頂上,矮身側耳傾聽。
顏木風岳誠二人進了景春樓,老鸨見後便急喚道:“紅娘,顏公子來啦。”紅娘在屋中看着冷若霜道:“我去叫他們上來。”冷若霜點頭道:“嗯。”紅娘起身迎了出去,朝樓下叫道:“顏公子,你上來罷。”顏木風朝紅娘點點頭又對岳誠道:“師弟,你在這守着,我上去看看。”便轉身上樓進了紅娘的房中。開門後正見冷若霜斜身坐在床畔,心中松了老大一口氣。這才對冷若霜道:“你傷的怎樣?”
顏木風在冥谷做事自來謹慎小心,來時他本心中慌亂的很,進門見冷若霜坐在一旁,心中那慌亂之意減淡,說話便又如以往一般謹慎,在這冥谷之外的地方自不稱呼冷若霜一聲師妹,問話中語音也平靜自然,倒是不令人生疑。
冷若霜想要起身說話,不料身子略微一直左肩便深深作痛,不禁眉峰急蹙,卻仍正色道:“沒什麽,紅娘已經幫着上過藥了。”仰慕發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冷若霜道:“此番未取得蕭騰性命,怕是難向谷主交代。”顏木風聽後臉色微變與紅娘對視一眼,只見紅娘神色凝重,似有大苦難一般。顏木風心中打了個突,轉身向外道:“那也沒什麽,我這便去取他性命回來,再來接你回去。”紅娘一驚,叫道:“顏大哥,你……”冷若霜見他真要出門離去,急也站起身來擋在門前道:“師兄,不可。”顏木風道:“你歇着罷,我自會打理。”冷若霜立在門前不語,半晌二人無話。
顏木風卻深知冷若霜不語之意。只得柔聲勸慰道:“蕭騰的武功家數我尚為了解,你大可放心。待我取他性命便帶你回谷複命。”冷若霜神色冷淡道:“師兄,我打草驚蛇,現在蕭騰身邊的幫手功夫皆不在你我之下,就算咱們幾人同去也必然會敗。你一人去怕會性命難保。”紅娘上前拉着顏木風道:“是啊!單是那枯松的攝魂大法就夠咱們幾個頭疼的了,再說還有那金爪天鷹助陣。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顏木風望了她二人一眼,心中知曉此事眼下棘手萬分。冷若霜見他沉吟又覺肩頭吃痛,便随手護了肩頭,沉聲道:“師兄,先回谷罷!”顏木風微感吃驚,紅娘急道:“你的傷?”冷若霜擺了擺手道:“不打緊,走罷。”
顏木風心知冷若霜心性堅定,一旦決定的事萬難反悔,只得答應。三人便下樓來‘
葉景軒聽了老半天,暗暗道:“看來想要替爹查清楚這武林的血案,真還得惹這幾位惹不起的主啊!”随即下了屋頂,躲在一旁。見顏木風,冷若霜、岳誠并肩而行。細看時見冷若霜臉色發白,眉峰急蹙,心想他受傷果真不輕。
顏木風看了冷若霜一眼,心中甚為擔憂,對冷若霜道:“你傷勢不輕,騎馬回谷只怕會牽動傷口。”冷若霜淡淡道:“不礙事,走罷。”便上馬前去。岳誠與顏木風相視一眼,頗感無奈,也只得上馬跟去。
三人騎馬飛奔,葉景軒随在後面使出輕功急追。行了數十裏地,葉景軒暗覺疲憊,卻絲毫不敢怠慢。不多時葉景軒卻覺力不從心,漸漸跟不上那三人,心中甚急。
三人再行不多時,顏木風與岳誠自行放慢了馬速,冷若霜神色甚為難看。二人知她傷勢不輕,怕是這樣疾馳更是将她的傷處震得發痛,便愈發行得慢了下來,此時冷若霜傷處作痛,她心中雖知是外傷卻也不敢大意,越是發痛便越是行得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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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景軒跟在後面便覺輕松,自然歡喜不已。慢下步子來這才看清楚四周來,只見越往前走越是濃霧重重,與先前走過的深林懸崖相比更覺驚栗,暗想:“此地定要跟緊了。”腳下生風便快了許多,更加不敢大意,緊随在三人的馬後。又行了幾時,只見霧更是濃厚,連眼前腳下的路都難以看清,心中不免顫栗,只有緊緊跟着那三人。唯恐一失足跌下山崖,哪裏管得那幾人能否發現他。
就在此時,葉景軒聽到前面一人低聲道:“身後有腳步聲,大家小心!”葉景軒還未及多想就聞得面前勁風呼呼,曉是暗器,只得斜身從旁閃過,聽到當的一聲,那暗器落地。接着又覺疾風撲面夾着三股勁力而來,此時躲閃以難,只好拔劍來擋只聽“铛铛铛”三聲,葉景軒将三枚暗器打落在地。
岳誠、顏木風、冷若霜相視一眼,紛紛取出兵刃來。冷若霜正要揮劍出招,便覺肩頭劇痛,眼前一黑,便從馬背跌下。顏木風與岳誠此際也正待出招制敵,卻見冷若霜跌下馬來,二人一慌,顏木風飛身下馬沖将過來将她扶起。
此時霧氣更大‘葉景軒以難從霧中看清,只得靠聲音辨明三人去向,聽得衣帶風聲鼓起,葉景軒聽到岳誠問道:“怎麽辦?”那二人卻未答話。接着四面勁風鼓動,暗器便從四周湧來。葉景軒舞起長劍,将暗器全力掃去,卻不料掃去一撥又一撥,手上漸漸乏力。
顏木風聽得劍聲舞動已經不同前時勁強,與岳誠道:“他劍勁乏力,撐不了多時了。”
葉景軒聽到顏木風的話,心道:“這樣下去終不是辦法,不被暗器擊中也會累死,只有讓他們摸不清我身在何處,無法找準方位發暗器才行。”這便用劍激起濃霧蕩開一邊閃身過去,連使身法來回奔走。顏木風與岳誠一驚,顏木風不暇多想,叫道:“使暗器!”岳誠心下疑惑不怎該從何處發出暗器,倒也不發問跟着顏木風飛出銀針,毒菱。葉景軒四處胡亂游走,不想一腳踏空,以跌下懸崖,葉景軒大驚之下不忘将長劍挺直,只盼跌落時劍尖劃過山石能緩他下跌時所受之力。不料劍尖滑過之處竟能聽到金屬相碰撞時的刺耳之音。葉景軒急斜刺長劍,聽得“咔嚓”一聲,劍身不知與何相碰,自己仍在下跌,只好奮力握住劍柄。劍身不知深入何處,竟卡住使他吊在半空。葉景軒一個鯉魚打挺翻身騰點在劍柄,向劍頭深入出蕩過去,卻見濃霧依舊,嘆道:“完了。”便又墜身落下,心中大慌,伸手胡亂抓去覺得掌心一涼,手中竟握了一條腕骨般粗的鐵索。
此時他本以為非死不可,不料一抓之下竟握得一根鐵索,大喜之下,精神一振,将勁力貫于雙臂,奮力拉緊那鐵索,振臂灌勁,雙腿發力,竟能于半空乏力之下騰躍而起,穩落于那鐵索之上。低頭向下一望,只見霧鎖巉崖,煙雲霧繞,深不臨底。不免打了一個寒顫,呼道:“我的媽呀!”閉了眼半晌緩緩睜開眼來向前望去,只見霧随風起,像是從天際伸出一條鐵索伸至天的另一畔。饒是葉景軒膽大氣盛也不由得發顫,強打起氣來向前邁了一步,步子蕩開來,仍見那腕粗的鐵索伸至霧中。
再走一步那鐵索輕顫開來,只覺要跌下來,心中的恐慌更甚跌落山崖時,哪裏敢向前半步,閉上眼來定了定神,暗嘆:“完了,完了!”睜開眼來正見一只小鳥振翅飛過,那只鳥兒似乎也是因霧的緣故竟似沒看到葉景軒一般,直向他面門撲來。葉景軒本能的側頭避過,不料腳下大晃,不覺百骸具驚,使出千斤墜來穩住身形。
那鳥飛過叽叽喳喳叫喚一番,葉景軒心中有氣,聽那鳥兒叫喚好似譏嘲他膽小無能。心一橫,穩了身形,道:“闖闖地府又如何?”使出輕功腳尖點了鐵索輕身飛過幾步,接着盡力卸去全身重力,輕身落下,着力于腳尖。又使了一次千斤墜的身法,飛出幾步。就這樣一連幾次,終于看到那鐵索的盡頭,急飛身過去。
飛下鐵索來,回頭望去仍是霧鎖煙迷,望而生畏。葉景軒生性頑劣調皮,飛過鐵索又是死裏逃生不禁歡喜無限。朝鐵索那頭吐了吐舌頭,嬉笑道:“唬誰呢?小爺要來便來,要去便去!”說罷竟又躍上了鐵索。那鐵索一晃,葉景軒得意之下還未站穩身形,這一晃險些跌下鐵索。一驚之下急飛身退回。卻仍面不改色,嘻嘻一笑,道:“還是沒留住小爺我!哈哈,這下小爺可走了,不陪你玩了!”
說罷笑着向前奔去,只見陽光耀眼,碧水藍天,繁花茂林之下花香四溢。幽谷無人,花影不動,卻是別有洞天!葉景軒喃喃自語道:“沒下得了地獄卻來到了這人間天堂!”又聽得腹中“咕咕”之聲,笑道:“天堂也餓肚子啊!好!找些吃的先喂飽你再說!”說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眉頭。
他本十七八少年,心性頑童,此時又因死裏逃生更覺心情暢快,歡喜無限,言語行為中盡不失孩童之樂。
一人便游走在山山水水,花花草草間,正見一只白兔跑過,便向追它果腹。那兔子左奔右跑,葉景軒雖是饑餓卻是頑童心性不急抓它吃肉,只見它東奔西撞被他身法逼得無處奔逃時才捉得它,放在掌便嘆道:“哎,你說我吃你不吃,眼下我餓得緊,可你又陪我玩鬧半天,吃你罷是對朋友的不義,不吃你罷是對葉景軒的不忠,你說這可怎麽辦好?”
那兔子怎聽得懂人話,不過趨于他掌心之下也不得動彈,葉景軒笑道:“你怕我餓,才跑出來罷,那我可就對不住了。”說罷将兔子放在地上,也不用手遮攔,那兔子拔腿就跑,葉景軒道:“喂,你跑什麽啊!”随即便追上前去,卻見前處有一果樹,樹上的果子已熟,果香散發,十分誘人。葉景軒哈哈大笑道:“兔老弟,知道你就不忍心餓死你的好哥哥。”說罷縱身上樹,斜坐在果樹上摘了那紅果嘗食。那果子味道鮮美,令他飽食一頓,他本想就在樹上歇歇,卻想到吃了這樹的果實還要壓着人家休息,像是恩将仇報一般,便跳下樹道:“多謝樹兄的果子救命,小弟另尋他處歇歇。”說着離開了這株果樹。
世間的人少于與物語的,葉景軒卻是喜與那些草木花鳥自言自語。他少年心性,父親葉浩對他家教甚嚴,他又心性頑劣好鬧,兒時玩伴無幾便常與花草魚蟲玩耍習武,以致雖是少年,心中自對那些不通人世的物有情有義,因此孤身一人時仍若孩童般與那些動物植物言語。
葉景軒胡亂游走,見幾株楊柳生的枝繁葉茂,唯有一株柳樹獨生一處貼在懸崖邊畔,大抵因為它生在懸崖旁樹上沒有鳥巢。葉景軒見狀心下歡喜,暗想:“此處正好睡個安穩覺。”縱身上樹倚在樹幹上,清風從谷側崖邊吹過,倦意襲來便安然睡去。
若是別人必然會怕失身跌下山崖,葉景軒渾然不覺,直至月出中天,聽聞林中傳來腳步聲,這才轉醒,見天色已晚,心道:“半夜誰會到這幽谷中來?”直起身來望向林中,只見一白衣女子從林中穿過走到這株柳樹下。
那女子身姿纖細,待臉龐轉至月色下,葉景軒一怔,只覺那女子肌膚勝雪,容色絕麗,美眸若星,流光轉盼,只是神色凄楚。此時正值月光皎潔,懸崖畔霧鎖缭繞籠罩在那女子周身,如煙如霧,似幻似真,葉景軒一顆心不住跳動,如同身在夢中,胸中空白一片。
那女子面向懸崖,拿出一支通體碧綠的簫吹了起來。聽得簫聲四起,周遭婉若細雨點萍,凄凄清清,幽幽暗暗,不覺如醉。簫聲低沉婉轉,實非葉景軒能懂。此曲盡若身臨寒雪天寂雨夜之境。葉景軒身若夢中,等那女子輕嘆一聲幽幽道:“此番失手只怕又令父兄血仇得報之日遠了些罷!”說着那女子依着柳樹坐了下來。
葉景軒聽了她說話,全身一震,心想:“這話音好熟悉,哪裏聽過?”低頭向下望去,只見那女子眉峰緊鎖,神色冷峻,忽的大驚失色,腦中閃過與紅娘并肩的那少年。險些失口叫出聲來,暗道:“是他!”驚坐在一旁。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冷若霜。她在回生死門的途中在馬上奔走,傷口不愈,血流不止,但她身着黑色衣服,血流出來旁人看不清楚。這樣一來顏、岳二人都不知曉,直到他血行不足,倒在路上,顏岳二人敵對葉景軒,使他跌下懸崖,卻未料到他誤打誤撞會活着來到這生死門,便帶着冷若霜與岳誠急忙趕回了生死門。夏夫人替冷若霜檢查了傷勢,告知他們是外傷,只是血行不足而致才會暈到。夏雪峰安頓顏木風等散去,顏木風心中雖是擔憂卻也不便多言,只好跟衆人一同散去。夏雪峰等冷若霜轉醒問明了事情的經過,不覺臉色微變,神色間盡是擔憂之色。夏夫人安慰道:“你也別太憂心了,先讓霜兒将傷養好再說罷。”夏雪峰嗯了一聲對冷若霜道:“霜兒你好好養傷!”便同夏夫人一起關上門出去了。冷若霜身體疲乏,傷處作痛,便昏昏睡去了。待轉醒後換過衣服來到這林中來。
這柳林是冷陌與冷子夜埋葬之地,冷若霜經常會來。卻不知今夜有人會在這柳樹上栖身。
葉景軒心中又驚又喜,暗自道:“想知道的事看來不會太難了。”
冷若霜心中煩亂之至,父兄之仇,冥谷之任,腦中混亂不堪,坐在樹下頭痛難當,便又昏睡過去。葉景軒正要下樹來,卻見林中又有一人過來,是那玄裝少年顏木風。他長嘆一聲,将長衫脫下披給冷若霜,坐在一旁不再言語。
正道是:一霧掀過又一霧,幻真是非皆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