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過往 他方才,診出了什麽?……
德乾三十一年, 當朝皇帝陸源在朝時舊病複發,宮內各類禦醫都束手無策。
陸羨作為陸源的嫡親胞弟,無論是才識還是膽識都是超乎超人的。
即便他才十八歲的年紀, 就已經遭到了大小官員的忌憚。
以至于十八歲的陸羨, 便因為皇位之事活在了風口浪尖。
而當時的顧遠風身為太傅,是一朝老臣, 也是除了丞相唐致盛說話最有分量的一個。
所以當時就傳聞,若是陸羨娶了顧家嫡女,那皇位于他便是唾手可得。
那時陸源已經病重,陸羨表面雖是未說一言,暗地裏卻花了很多功夫專研醫術。
先帝陸源知曉自己活不了幾個年頭, 年幼的陸若軒更是擔不起大任,便暗中将陸羨叫到宮中,要将皇位傳給他。
陸羨不願,還與陸源大吵了一架。
如此,先帝陸源便是給了陸羨兩個選擇。
一, 是娶顧太傅的女兒顧清城作其正妃, 為傳位時鞏固自己的勢力, 早做準備。
二, 是即刻出兵邊外平複外番叛亂,往後以親王身份盡心輔佐新帝登基。
陸羨卻是毫不猶豫地選了第二個。
試問寧願選擇背井離鄉, 在外殺敵都不願意娶顧清城坐享其成, 這是得有多厭惡這個人啊!
“所以我說輕惹啊, 要是那個女的真的顧清城,那她和王爺是絕對不可能的!”
聞諾鮮少一本正經的,這一次說話卻是相當認真。
Advertisement
唐輕惹眼裏的淚收起了些,心中卻仍舊有些疑惑, “可是他們……”
“可是什麽可是,沒有什麽可是!相信我,他們絕對不可能有關系的!”
唐輕惹一時間被她說得迷瞪起來了。
她記得以前聞諾并不是很看好“蘇懷瑾”,為何如今男人換了個身份,她竟如此堅信。
她眸色淺淡,眼底終于有了些清明,問道:“只是聽了傳聞,你便這麽信他?”
聞諾被問的一噎,不知該如何作答,卻還是随心地點了點頭。
“我這也不算是信他,習武之人最講究的就是義氣,我覺得既是能讓我爹爹心甘情願任從調遣的人,那這人定也是有情有義的!”
聞言,唐輕惹猛然醒悟。
是呀,陸羨是騙了她,可是他卻不曾傷害過她。
或許他不是一個心善的人,甚至骨子裏藏着殺戮和邪惡,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從不濫情。
唐輕惹想,或許她應該給男人一個解釋的機會。
皇宮之外,顧清衡看着圍在他馬車外的士兵,撩袍走了下來。
兩步之外的步辇之上,薄紗飄飛,一身紫色長衫的男人姿态慵懶地靠坐在上面。
“顧少傅,別來無恙啊?”
陸羨起身慢條斯理地走了下來。
平日裏收斂的鋒芒釋放,男人那一身壓迫人氣勢也随之而來。
顧清衡寬袖下的拳頭緊握,擡頭時有些不甘心地松開了手掌,冷笑道:“王爺這是何意?”
陸羨慢步走向前去,手裏的折扇還在輕搖。
男人眼底已經沒了笑意,這樣凜冽的冬風裏,他手中扇子像是這一切冷冽的源頭,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這話,應該是本王來問你吧?暗中勾結叛臣,企圖謀逆篡權,顧少傅如今還想全身而退?”
顧清衡擡頭與男人對視,絲毫沒有膽怯,反而是濃濃的嘲諷,“口說無憑,王爺又有何證據證明?”
他不是一個無腦的人,那日信件裏關于篡位之事,他只字未提。
若只憑那一張紙,根本定不了他的罪。
陸羨看向顧清衡眼裏的自負,毫不留情地一點點敲碎。
他冷冷一笑,說道:“本王若說有罪,何時需要旁的證據?”
他陸羨一向獨斷專行,霸道強勢,能同他講道理的人有,卻絕對不是眼前的人。
“你……”,顧清衡沒想到男人竟如此專橫,滿眼的不甘心。
可是他不知,他這般模樣反而正中男人下懷,陸羨頗為滿意地擡手示意,“帶下去,關入大牢候審。”
陸羨處理好一切來到聞府的時候,天色已晚,而聞府的門外,早已經有人侯着。
見男人來時,便會意地領着男人進了偏院。
夜色如一團濃墨,男人身影被屋檐下的燈籠拉得極長,像是散發着冷氣的寒冰,又像是張牙舞爪的厲鬼。
而領路的下人腿都有些軟了,偏生這後頭跟着的男人,步子快得和催命似的,他便也不得不加快了步子。
好在地方離得不遠,只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下人趕緊解釋說:
“王爺,唐姑娘便歇在此處,聽服侍的丫鬟說,唐姑娘酉時二刻便歇下了。”
陸羨擡了擡手,那下人會意,忙不疊地就要離開。
“慢着!”
陸羨回頭看向一臉驚恐的下人,周身的冷冽還盤踞着,說道:“記住了,她是本王的王妃,可不是什麽唐姑娘了。”
說完,也不等人回話,轉身推開了房門。
而外頭的下人提着的燈籠,掉在了地上,人早已經被吓得跑遠了。
……
陸羨今日進屋時,完全沒了以往的小心翼翼感。
他內心焦急萬分,更是被氣得心疼。
他在路上曾設想過許多,可是只動動念頭,心底的恐慌感就讓他無法忍受。
若是可以,他真的想把小姑娘好生訓一頓。
可是當陸羨見着一臉蒼白的少女,閉眸安靜的沉睡時,他愣了愣。
男人在床前默默地看了許久,終究是嘆了口氣,無奈極了。
陸羨小心翼翼坐在榻邊,撩開少女側臉上的碎發,細細地挂在她耳後。
燈色暗黃,少女纖長的睫毛在眼窩處留下了很深的陰影,即便是男人動作很輕,那羽睫仍舊是顫了顫。
陸羨将視線移到被少女手遮住的玉頸處,那裏被白色的紗布包裹着,一層又一層,看着卻仍舊纖細。
白紗下看不到的傷口,讓他有些惱火。
陸羨屈指想使勁兒狠狠地彈在少女的額頭上,想看着她眼底淚水打轉,控訴地瞪着他瞧。
可是手掌落下時,卻自控地收了力道,在少女那小巧的鼻尖上刮了刮。
陸羨莞爾一笑。
對她,他許是早就輸了個徹底了。
攝政王府。
即便已經是子夜的夜半時分,可是整個王府上下的人,都是嚴謹着姿态,沒人敢懈怠分毫。
衆人都是跪拂在地,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兒。
門外的轎辇穩穩落地,男人動作輕緩地抱着懷裏的人走了進來。
管家正欲讓衆人開口跪拜迎接時,卻瞧見自己王爺冷冷地丢了個眼神過來。
他這才看清男人懷裏竟是抱了個女孩子!
像是怕懷裏的人被外頭的光驚擾了,披風都裹得極為嚴實。
深色的披風外只餘那雙小巧的可愛的兔子繡鞋,随着男人行走的動作輕晃着。
管家恭敬地目送着男人離開,總算是明白了早些日子主子吩咐下來重整王府的原因了。
這是有了女主人啊,而他們這位主子竟也學會心疼人了。
……
王府的院落很大很寬敞,若是放在以前不植寸草的模樣,看着怕是要像荒廢了的宮殿似的。
如今卻因為男人早先安排人打理,院落裏裝飾了許多以往不曾有的花兒草兒。
陸羨以前只覺得這些東西花花綠綠的礙眼的很兒,卻不知何時也瞧出了其中趣味兒。
若是小姑娘無事在院子裏轉轉也不會覺得無趣,更加不會想着往外頭跑了。
他将人帶回了寝殿,只輕柔地放到了床上,并未離開。
大了好些的帽子把少女的小臉遮得嚴嚴實實的,可是陸羨還是瞧出了那帽子下的小腦袋動了動。
他擡手摘了帽子,果然,露出少女瑩潤的小臉時,她那雙眼睛也是烏溜溜地睜着看他。
只是那眼底蓄着得汪汪秋水,看得男人心裏情緒翻湧。
“什麽時候醒的?”
陸羨擡手,習慣性的摸向少女小巧的耳尖。
唐輕惹躲開了。
她垂下眼簾,眼底的情緒混亂又複雜。
即便自己在心底為男人開脫了許久,可她對自己親耳所聽的事情,她卻依舊不能釋懷。
她小聲的回答:“先才剛醒的。”
她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有些累,加上脖子上的傷口,扭動時那疼扯得她頭皮發麻。
陸羨收回落空的手掌,摩挲了一下指腹,淺聲笑了笑,看着她說,“知知,你還是睡着的時候更乖些。”
說完,他起身離開。
片刻後,唐輕惹見他手上端着一杯茶,慢慢地遞到了她唇邊。
陸羨突然問道:“都知道了,就沒什麽想問的?”
唐輕惹沒喝那杯水,動作很慢地站了起來。
明明她心裏亂的要死,可是這一刻她冷靜極了。
陸羨正疑惑少女這番動作,是要做些什麽,卻見唐輕惹離着他一步遠時,擡手屈膝。
“民女唐輕惹拜見……”
“砰!”的一聲,男人掌心的杯盞被狠狠地甩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唐輕惹退了一步,陸羨卻步步逼近。
他冷笑着,威脅道:“唐知知,你若敢跪我,我便即刻舉兵掀了丞相府!”
“你……”唐輕惹無奈。
她不怕他,可是男人卻知道,她怕什麽,她只默默地收回高舉的手。
退無可退,她後背抵上一片平整的木板。
“怕我,嗯?”
陸羨抵近了些,兩人挨得很很近,而他眼底躁動的情緒像是變了味兒。
他貼近少女的耳邊,握住少女的手腕強勢地将人拉進懷裏,啞聲說道:“我以為知知會問我,愛你是不是真……”
他的話突然中斷。
陸羨難以置信地看向他先才握過的手腕,眼底高築的情緒瞬間土崩瓦解。
他驚也似的松了手,退開了一步,看向少女的手腕。
他方才,診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