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更】
蘇府院內, 氣氛安靜祥和,偶爾傳來男人潤朗的話音。
別院中央的桃樹下,一張美人榻置在其中, 旁邊的小方桌上正放着一盤剛切好的寒瓜。
寒瓜顏色嬌豔, 被切成了不大不小的薄片,放在顏色剔透的果盤之中, 看着很是誘人。
陸羨單腿曲着坐在榻上,手裏握着本很小的冊子,另一只手則是不時地接過那寒瓜,慢條斯理的吃着。
而唐輕惹則是墊着小手趴在男人的膝蓋上,溫軟着眉眼落在男人身上。
今日已經初五, 天是越發的好了。
如今快到午時,日頭大了起來,卻算不得刺眼,照在身上時有種別樣的暖。
唐輕惹見男人吃的專注,便有些無聊地扯他腰間的荷包穗子。
“老實點。”
男人的手掌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唐輕惹無奈, 只好把手收了回來。
見他終于空出了說話的嘴, 她頗有些期待的問道:“那後來呢?”
陸羨睨了她一眼, 視線繞回手中的畫本子,接着說道:“往後他們二人, 自是幸福的在一起了。”
“是這樣嗎?”唐輕惹不信。
她先才聽得故事情節明明是極曲折的, 這結局怎麽會這般就結束了。
陸羨翻過手裏的書頁, 神色自若,“自然是。”
他看着少女那懵懂無害的眼神,唇角帶了些笑,又接過了一旁的寒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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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瓜入口冰涼, 帶着幾分冬日的寒冷,慢慢蠶食了男人的心火。
陸羨想起前幾日,他有些失控的碰了少女,雖只一回,他卻仍舊有些擔心。
少女中毒後的身子極弱,本身就是虧空,更承擔不起生養的難事。
他又從舍不得她吃藥,便是自己日日服用藥物。
而以往兩人歡.好,他都是早有準備的服下藥物,為的就是避免過早有子嗣。
可是那日,連着幾日的擔憂讓他失去了理智,竟拉着并未痊愈的少女要了一回。
陸羨仍舊有些不放心,“這幾日的藥都喝了?”
這幾日少女身子還虛,都是日日滋補,名貴的藥材搭配,味道極苦,旁人許是都承受不來。
可到了少女跟前兒,這苦藥都成蜜糖,格外有滋味。
少女喝藥從不讓人為難,可是他仍舊擔心她使些性子,漏喝了那日的避子湯。
唐輕惹乖巧的點頭,不懂他為何突然問道這件事,只彎眸淺笑,說:“自然是。”
她聲音柔柔的,帶了些頗為老成的腔調,只是尾音綿軟,甜糯糯的。
少女在學他說話,模樣嬌俏又可愛。
陸羨察覺後,眸中帶了些笑,他屈指彈在少女的額頭上,她也就乖乖巧巧的,任由他動作。
而少女白皙的額頭,被這輕碰了一下,就泛起了指甲大點兒的粉。
陸羨感慨,還真是個嬌貴的。
他為她輕揉,漫不經心地問道:“明日初六,可要回相府一趟?”
陸羨突然想起前幾日唐致盛送來的帖子,說是明日唐輕水要嫁入宮中。
因着唐輕水是太後欽定的,也沒照着旁的秀女入宮的規矩,便直接擡如後宮,封了妃子。
唐輕惹自然也知道這件事,聽聞男人此言,她沉思了一會兒。
按理說她本應該去的,可是她卻不願意去。
她不是聖人,唐輕水對她做的事情,她無法釋懷,便是有些不情願。
可是,若是不去……
“那先生,你想去嗎?”她所幸把問題丢給了男人。
陸羨看了她一眼,須臾彎唇一笑,眸色涼沉,“你覺得呢。”
正月初六。
相府一早就聚滿了人,不同于上次唐輕惹出嫁時,城中百姓讨喜的的熱鬧,今日外頭的百姓大多都不敢靠的太近。
這唐輕水嫁的那位是宮裏的皇上,自是很多宮內的人在相府照看,如今時分也鮮少有親友送親,來得大多都是達官顯貴的官爺。
唐致盛臉上是不喜不悲的表情,柳若清也同樣是。
她看向來往的賓客,眸色淡漠。
唐輕水和她生母武姨娘做的那些事,人盡皆知,她至今都記得。
她是無能不能為自己的女兒讨回公道,可是今日總不可能還笑臉相迎,長她人的威風。
而這個整個相府之內,怕是只有武姨娘是真真切切的滿心歡喜了。
如今她的閨女兒成了宮中嫔妃,她想着,便只是姨娘的身份,她也是高出別人一等的。
而梨苑之中,唐輕水此時正坐卧難安的。
她內心無比躁動,偏生那宮裏的教習嬷嬷還在,她只能端着姿态,根本不敢動彈。
屋子裏頭安安靜靜的,丫鬟都是極恭敬地立在一旁,絲毫不敢馬虎。
期間只有武姨娘又哭又笑的,她目露鄙夷,卻未表露。
吉時已到,外面的鞭炮聲響起,唐輕水視線紅了一片,終是滿意的走了出去。
她走過一片熱鬧的人群,視線裏瞧見了許多雙駐足觀望她的人。
唐輕水得意的笑了笑。
只需過了今日,她唐輕水便不再是任人欺壓的庶女身份。
而是,人上人!
唐輕水到皇宮時,已經過了午時。
皇宮建造極大,那喜轎又是極張揚地在宮內繞了一圈,最後才擡入了宮殿——水華宮。
宮內的規矩自然比外頭多,而跟着教習嬷嬷學了半月的宮中禮儀,唐輕水也一直保持着安靜。
她知道,宮中做事須事事小心,一不留神就是要掉腦袋的。
可是一直到唐輕水等的快要睡着時,她的這殿內竟然沒有一絲動靜。
她不敢動彈,只小聲問她旁邊的紅衣,“如今幾時了?”
紅衣恭敬回道:“戌時一刻。”
戌時了!
這個時辰天早已經黑了,可是這皇上竟絲毫沒有過來的傾向。
唐輕水心裏惴惴不安。
她狂躁想站起大罵,可是她更害怕壞了規矩,無辜丢了性命。
她只能忍着。
唐輕水樂觀猜想,皇上只是有要事耽擱了,再等等一定會來的。
……
此時,禦書房。
剛從慈寧宮回來的陸若軒,心情複雜。
此時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殿內來回的踱步。
桐然則是一臉焦急的跟在他後頭轉,“陛下!陛下!那水華宮的娘娘接回來,您快些去吧,這就等着您掀蓋頭呢!”
陸若軒聞言踉跄了一步,轉身時臉色極黑。
“掀蓋頭掀蓋頭!朕要是去掀了蓋頭,怕是改日皇叔就要掀了朕的頭蓋骨了!”
這唐輕惹嫁給了他皇叔,成了他皇嬸。
這唐輕水是他皇嬸的姐姐,然後要嫁給他。
那他是得随着輩分喊他皇叔一聲“妹夫”!
他怕是覺得自己活的太長了!
陸若軒覺得他快要瘋了。
要是真讓他皇叔陸羨喊他一聲“姐夫”,他怕是要小命不保了。
所以,不能掀蓋頭,不能掀蓋頭。
旁邊的桐然看着陸若軒又開始踱步的碎碎念,撓着頭欲言又止。
他要不要告訴陛下,即便不掀蓋頭,這過了一夜,婚事依舊是成的。
進退維谷,最後桐然仔細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自打那日從皇宮內出來後,顧清衡整個人都有些心神不寧的。
他從看守宮門士兵那裏再三确定了消息,也知道了攝政王陸羨前兩日确實去了趟宮內。
而且也有宮女太監說,他們親眼見到“陸羨”來回進出慈寧宮,時間常常都是在夜晚時分。
顧清衡自然是不信的,他不會那麽沖動,冷靜了許久便讓武安調查了蘇府前幾日的舉動。
卻沒想到今日打聽來的消息裏,竟說到了唐輕惹中毒的事兒。
“什麽!唐姑娘她中毒了?”顧清衡倍感蹊跷。
蘇府看着雖是簡單的府院,可是陸羨心思向來缜密,總不會出這樣的差錯。
“這絕對不可能的!” 顧清衡冷言說道。
武安語氣沉重,解釋說:“奴才确認了,那位唐姑娘确實是中了毒,而且中毒的時間,正是宮內人所說王爺入宮的前一日。”
這自家夫人前一天剛中了毒,夫君第二日就入宮找了旁的女人。
前腳後腳的事兒,極為巧合,很多事情好像都順理成章了。
“那唐姑娘現下狀況如何?毒可解了?”顧清衡有些焦急問道。
武安則是搖了搖頭,說:“自唐姑娘中毒之後,蘇府就立馬封.鎖了消息,便是今日相府的四姑娘出嫁,唐姑娘和王爺兩人都未現身。”
要說蹊跷,總不會這麽巧合。
一時間顧清衡如墜冰窖,難以置信。
他悵然地跌坐回椅子上,心裏失望至極,咬牙道:“陸羨,是我看錯了你!”
他本以為将少女拱手讓他,便是這最好的結局,可是陸羨太讓他失望了。
他一定要想法子,将人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