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二更】
水華宮。
唐輕水堅持不放棄地足足等了一夜, 沒等到想要的人過來。
卻是等來了太後顧清城。
“太後駕到——”
屆時,唐輕水才剛換下那一身喜服,她只匆忙換了件宮裝, 便走了出來。
“臣妾參見太後, 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她恭敬地跪在地上,低垂着頭不敢動彈。
過了半晌, 主座上的顧清城才悠悠說道:“免禮平身吧。”
“謝太後。”
唐輕水規規矩矩的起身,後面的紅花扶着她退到了一旁。
氣氛有些凝滞。
唐輕水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這水華宮裏都是新調度的宮女太監,她和紅花也是昨日剛到,沒人知道這位太後,怎麽一大清早的就到了新晉嫔妃的寝宮中來了。
“哎, 哀家聽聞昨夜皇上在禦書房批了一夜的折子,不知可是真的?”
顧清城細細打量自己的護甲,語調漫不經心的,也不知道是在問誰。
可唐輕水總覺得這太後說話的聲音很怪異,怪異的有些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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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她沒那個膽量擡頭看上一眼。
宮殿內人都已經被差遣下去了, 顧清城旁邊跟了個小太監, 唇紅齒白的, 此時正跪在地上給她捶腿。
小太監笑時腔調又柔又細, 讨好似得接話,“太後既是聽聞了, 那肯定是真的。”
顧清城滿意的笑了笑, 看向了唐輕水, 問道:“好歹是相府的千金,你便這麽甘心在這宮中熬到容顏老去?”
她的話暗示的明顯,唐輕水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咬牙說道:“臣妾自然是不願的。”
她進宮本就是為了擺脫庶女的身份, 出人頭地一雪前恥的,怎麽可能甘心這般碌碌無所作為!
想想自己進宮也是得了顧清城的提拔賞識,如今她這般說,應當是想幫自己的意思。
弄清這一層關系,唐輕水毫不猶豫地跪到了地上,“還請太後明示!”
“你倒是個聰明人。”顧清城驚訝她竟然有這般悟性,便擺了擺手,說道:“你将這個給陛下服下,便自會得到你想要的。”
給她捶腿的小太監,将東西遞給了唐輕水。
捏着手裏的瓷瓶,唐輕水緊張地吞咽着口水,“這是?”
“迷.情散”。
……
顧清城并未在水華宮待的太久,只讓身邊的小全子叮囑了藥的用法,便打算離開。
送人,唐輕水當然是樂意至極。
“臣妾恭送太後……”
“慢着”,顧清城猛然回了頭,眼底有幾分明顯的得意,問道:“別急,哀家還有事要問你,相府竟先辦了你這兒喜事,不知白事是如何打算的?”
她想着,相府家大業大,雖說喜喪不能同辦,可是總歸該辦的。
那個賤.人的喪事,她可是得好好慶祝一番。
唐輕水被她說的一頭霧水,只覺得這太後顧清城莫名其妙的,說話做事都很怪異。
她老實回答道:“回禀太後,臣妾府上并未聽聞有喪事。”
唐輕水很是疑惑。
這是什麽時候的消息?
她昨日才剛嫁入宮中,府上就有人逝世離開,竟連這個太後都知道消息了。
“不可能!”顧清城厲聲反駁。
相府未曾半過喪事,難不成是在阿羨府上辦的?
如此想想,她心中怒火中燒,“真是個賤.人!”
不可能的!
阿羨夜夜和她纏.綿,說了只愛她一人的。
除非,那個女人,還沒有死!
顧清城深深吸了一口氣,脊背發涼,她情緒失控,一頭的珠翠釵環撞得叮當響的。
也顧不下其他,就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回去!立馬回去!”顧清城大聲吩咐。
她要去找阿羨問個清楚!
轎辇被穩穩地擡了起來,沒一會兒,顧清城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水華宮。
……
“姑娘,您這……”紅花臉上有些驚慌失措。
唐輕水被那個顧清城弄得心煩意亂的,她捏着手裏瓷瓶,眼神掙紮。
她沒得選了!
像是想清楚了什麽,她緊緊地攥緊了手裏的瓷瓶,低聲說:“明晚,就去禦書房見皇上!”
紅花吓得快哭了,“姑娘……”
“啪——”,紅花不設防地被打了一巴掌。
她捂着臉懵神了,眼神中有些東西一閃而過,她哭的一臉眼淚,委屈的不敢說話了。
唐輕水卻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姿态高傲,
“往後,你要稱我一聲娘娘!要是誰再叫錯了,本宮就拔了她的舌頭喂狗!”
紅花低着頭,喏喏而言,“是娘娘,奴婢記住了。”
北風呼嘯而過,慈寧宮內仍舊四處荒涼。
顧清城恍若未見,拖着疲憊的身子回來時,殿內依舊沒見到旁的人。
下了轎辇她被人攙扶着,像是軟的沒了骨頭,又虛虛軟軟地坐到鏡子旁,開始梳妝打扮。
“你家主子如今在何處?”
她透過鏡面看着她身後的小全子,臉上沒了笑意。
小全子回道:“這奴才就不知道了。主子說了,只每日酉時三刻過來。”
顧清城這才彎唇笑了笑,她指腹在紅唇處用力,那豔紅的口脂便被劃出了一道暧昧的印子。
對呀,她想起來了,她的阿羨每日都會來的。
“你先下去吧。”顧清城滿意地露出笑容。
小全子應聲退下了。
顧清城見殿內沒了人,便直接解了身上的莊重豔麗的宮裝,露出了裏面極露骨的紫色肚.兜。
她模樣略顯疲倦,卻是不肯承認。
便是夜裏日日同男人歡.好,疲乏至極她仍舊不依不饒地纏着。
阿羨是她的了,她也是阿羨的。
這皇位是她的阿羨的,她會一一奪了送他。
顧清城難自抑地笑出了聲。
她卻想起每夜意亂情.迷之時,發覺男人的那股不對勁兒。
他似乎從不和自己說話。
這般想想,顧清城不免有些煩躁,可是她太累了,想再認真想時,便沒忍住睡了過去。
宮殿內靜悄悄的,紗幔飄飛處處透着詭異。
仔細看這慈寧宮內的陳設,處處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卻只有顧清城床前那香爐,冉冉檀香萦繞。
不一會兒,一道身影大搖大擺地進了宮殿內,動作熟練的換了那已經燒了一夜的檀香爐。
待他走後,那香爐裏的香味彌漫,濃厚至極。
而殿內,又恢複平常。
未時一刻,唐輕惹大多會休憩片刻。
可是這幾日夜裏她興致大起,總纏着男人給她念畫本子,睡得很晚,每日都是一直到午時左右才起。
她是臉皮薄的,自是不好用了午膳再接着睡的。
今日外頭有些風,唐輕惹便留在屋內并未離開。
冬日總是如此,風來時雨也要來,卻是壓着時辰,弄得天色陰沉沉的。
此時唐輕惹正在屋內忙着繡個新的荷包。
新年起始萬象更新,她從桑綠口中得知,男人為府上的丫鬟下人,都備了賞錢。
而她,則是收到了男人心願。
“平安順遂。”
所以她也想着送件禮物給他。
唐輕惹知曉自己的身子不大好,前段日子中毒的事,也讓她覺得心力不足。
她能察覺到的,男人極為緊張她的病,所以她從來都是很乖巧地喝藥,不曾間斷。
只是……
唐輕惹看向窗邊那盆已經枯萎的海棠花,眉間微蹙。
她喝藥久了,自然也能察覺到其中味道。
那日她喝的那份藥味道明顯與往日不同,她只嘗了一口便吐了,餘下的就偷偷倒進了花盆中。
唐輕惹咬唇,內心有些糾結掙紮。
她鮮少任性,只這一次,也不知道為何,當時未想着尋桑綠過來問一番,只循着心裏的本能就将藥倒了。
她有些出神,手上卻一疼,低頭看時是繡花針将指尖戳破了些。
唐輕惹垂眸,将那血珠放進口中含了含。
腥甜的血腥味兒漫延在口中,思忖良久後,她覺得男人既是特意問了她一番,她還是仔細說清楚好了。
唐輕惹決定去一趟書房。
外頭的桑綠見少女突然起身,便識眼力的過來服侍,“外頭風大,夫人這是要去何處?”
唐輕惹淺聲道:“我想去書房一趟。”
少女去書房,其中意味明顯,桑綠卻攔住了她,解釋道,
“夫人有所不知,主子未時便出府了,此時并不在書房。”
唐輕惹水眸閃了閃,眼底的堅定有些消散。
她放下手裏的披風,柔聲低喃了一句:“罷了,先生既是不在,那我便不去了。”
說着,唐輕惹便将衣物整理好,吩咐着讓桑綠退下了。
……
卧房內,唐輕惹是打算靠着軟榻小憩一會兒的,卻是白日醒的太遲,閉眸養神時也無絲毫睡意。
她睜開眸子,略顯無聊地靠在手臂處,眸子轉着,那睫毛時不時顫抖。
她是蜷着身子側躺的,視線裏唐輕惹瞧見半垂在軟榻邊的鞋尖兒。
芙蓉色百褶裙裾中露出兩個可愛的兔耳朵尖尖,她眸色潋滟其中暈着笑意。
慢慢地,她将視線落在腰間的紫色佩玉上。
因着姿勢的問題,那佩玉此時垂落在軟榻之上,玉色剔透,上面的刻紋也很是漂亮。
唐輕惹突然想起,她似乎還未曾仔細看過這佩玉,心裏不免好奇起來。
她慢吞吞地坐了起來,頗為細致地打量佩玉上雕刻的紋路。
這佩玉的雕刻工藝很是精湛,若是不留意,只能依稀辨認出上面有些刻紋。
唐輕惹将佩玉拿了起來,在明亮的光色處看了看,那刻紋與佩玉的厚度不一,很明顯可以看出凹凸感。
待看清時,她瞳孔微微縮了縮。
光亮之下,唐輕惹看到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玉蟒。
她指尖顫抖,将那佩玉翻了過來。
不出所料,迎着光亮那佩玉的凹槽處露出極不明顯的兩個字。
今日酉時一刻,陸羨就到了皇宮。
男人并未像上次一般穿着四爪的繡蟒錦袍,只簡單着了件常服外衫,绛紫色的錦緞,氣質冷冽清隽。
他的五官俊美,是極為吸引人的,可是那雙鳳眸狹長,邪魅又太過犀利,總像是一眼就能把人看穿似的。
陸羨依舊是直接去了慈寧宮。
男人步履不停,像是殿內的常客,很是熟悉地就繞到了殿中。
可事實也确實如此。
陸羨的生母因着他皇兄登基,便是被封為當朝太後,他幼時就常來慈寧宮中。
只是那時男人的心思比如今還要難猜,從來都是太後召見時,他才過來,且都是天色晚時才來。
以往陸羨是不喜近人,也不喜白日裏人多嘈雜,才懶得進宮。
現下,物是人非,他更是沒了眷戀。
陸羨進入殿內時,顧清城早已經被人叫醒了。
她似乎絲毫不顧及外面未暗的天色,穿得露骨又豔俗。
顧清城扭着腰過來時,盡顯風.騷,這段時日她所需無度,裏外像是變了一個人。
如果說之前的顧清城心底偏執像個易怒的瘋子,那如今的她,早已經迷失自我,變成了一個被惡鬼蠶食的骷髅。
她面容枯槁,還靠着厚重的妝容掩飾,可是那張臉皮松弛,雙眼凹陷顴骨凸出,完全沒了之前端莊的樣子。
看着眼前的女人,沒人會想到她會是曾經京城名盛一時的顧家千金。
可是看到這樣的顧清城,陸羨仍舊覺得不滿意。
只是剛剛開始而已,好戲還在後頭。
……
“你今日找我有何事?”陸羨撩袍坐了下來。
顧清城笑了笑,姿态妖嬈地想要坐在男人腿上,卻被他手中的扇子推開了。
“昨夜不是還同我纏綿,今日竟這般見外。”她掩唇調侃。
陸羨鳳眸微眯,笑得邪魅,“你這般姿态,自是要留着夜裏好好欣賞。”
聞言,顧清城滿臉嬌羞,這才滿意。
她理了理微微淩亂的發尾,小心仔細地撫了撫臉上的妝容,說道:“阿羨,她沒死。”
她是極肯定的語氣,說完眼睛看向男人,眨也不眨,生怕錯過男人臉上細小的表情。
陸羨笑了笑,并未隐瞞,“确實。”
氣氛一下子變了。
顧清城眼睛瞪大,質問的話就要問出口來。
陸羨卻是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本王娶的畢竟是相爺的掌上明珠,若是她有些不妥,我自是無法獨善其身。”
“如此,只能尋些讓她死心的法子。清城,你知道,哀莫大于心死……,所以本王只能讓她主動對我死心。”
陸羨的話輕聲慢調的,聲線拉的很長,像是很無奈的樣子。
他在香爐中加了許多致幻的藥物,自然也會對身體有些影響。
他的話一步步牽着顧清城的思緒向前走,根本就沒給她留下思考的空隙。
而顧清城也确實如此。
她本就混亂的思緒,早已經迷失在男人柔聲喊她的那句“清城”裏。
她掩唇笑了笑,嬌聲說道:“阿羨,我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