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無法言說的關系
唐墨在一片茫然中改了機票, 趕回戎城。
飛機劃破層層疊疊的雲層,留下一道弧線,直到落地那一刻, 唐墨都沒有從那通電話的震撼裏脫離, 腳踩在地面, 都變得有些虛無。
早高峰的車輛堵在大街上, 剛行駛幾米又無奈又停下,長龍望不到盡頭,唐墨看着窗外,臨近的車廂敞開車窗, 後座那人抱着手機一臉焦急,卻也只能無計可施的坐在這人潮中。
忽的,唐墨一把拉開後座的車廂門。
司機從後視鏡看到她的動作, 吓了一跳,“姑娘,你幹什麽呢?”
唐墨沒有回頭, 直接下了車關上車門,在一衆停滞不前的車流裏穿梭走到人行道上,然後拿出手機導航,朝着市中心醫院跑去。
半個小時後,唐墨沖進醫院大門, 連氣都喘不勻,冬日早晨的寒氣未散, 她卻渾身冒汗,碎發模糊了她的視線,唐墨來不及管,跑到電梯口按上升鍵。
電梯停在八樓沒動, 等了幾分鐘,才緩緩下降,唐墨看了眼旁邊的樓梯,想也沒想,攀着扶梯往樓上跑。
重症手術室門口。
唐正和宋姨站在走廊處,身後還有立着幾個高壯的保镖,靜谧的長廊裏,連透進的陽光都滲着冷意。
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打碎了沉重的安靜,唐墨喘着氣跑過來,保镖都認識她,放了行,宋姨聽見聲響回頭。
看着唐墨靠近的身影,剛止住淚水的眼眶再度泛紅。
“糖糖。”
唐墨都沒來得及作出反應,手術室的門便開了,醫生從裏面出來,衆人目光瞬間落在他身上。
主治醫生擡頭掃了一圈走廊上的人,良久,一聲無奈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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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節哀。”
咚!
明明是很簡單的三個字,現如今卻成了什麽天文難題一般讓人聽不懂,唐墨睜大眼,不可置信退了一步,剛才極速奔跑後的喘氣聲愈重,她張開口,想問什麽,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周圍響起宋姨撕裂的哭聲,拉扯着醫生說不可能,求醫生再進去看看,胡話說了一堆,唐正扶着宋姨,在一旁安慰着。
只有唐墨,看着周圍環亂的場面,像是失去了自主意識,她沒辦法開口,也沒辦法作出反應,她甚至都沒從早上那通電話裏反應過來。
明明電話裏,宋姨只是說爺爺住院了。
不可能的。
爺爺身體很好,上次回家她還答應爺爺說改天抽空回大院陪他呢,爺爺笑着說好。
小時候,自己性子孤僻不願意和人說話,爺爺就湊近和自己開玩笑,老是扯一些騙小孩的謊話騙自己,現在肯定也是的,爺爺肯定又在和自己開玩笑呢。
唐墨拖着沉重的軀殼往前走了兩步,然後整個人轟然往前傾倒,極速奔跑後,雙腿卸了力,再一動,就跟兩條棉花似的。
撲通一聲。
她跪在了地上,雙手撐着地面,眼睛發直。
“糖糖。”
宋姨一聲尖叫,掙開了唐正的扶持,上前兩步拉着唐墨。
“糖糖,糖糖你怎麽樣,沒事吧。”
唐墨擡頭,黑眸裏空洞一片,看不出神情,她認出眼前的人是從小照顧自己的宋姨,眼裏含淚表情痛苦,帶着驚恐的模樣看着自己。
唐墨想安慰宋姨,想告訴她,沒事。
可怎麽努力張開口,喉嚨裏就是發不出聲音,她使勁的臉頰通紅,額頭的青筋都爆出來了,嗓子裏像堵了塊石頭,嚴絲密縫,漏不出一點聲。
宋姨看到她的模樣,眼淚流的更兇了,抱着唐墨的腦袋,兩人就這麽坐在走廊上。
“糖糖,對不起,是宋姨對不起你,我沒看好你爺爺。”
“糖糖,怪我,都怪我。”
“我沒有早點發現老爺子的異常,是我,是我的錯。”
樓道被唐正帶來的人封鎖了,醫生知道裏面躺着是誰,這般情況下,都不敢貿然行動,唐正也緩慢的從老爺子去世這個消息從脫離出來,黑眸藏着看不清的情緒,可臉上還是威嚴肅穆。
他冷靜的叮囑着醫生關于今天一切的消息,繼而又安排秘書關于老爺子後事,之後的每一步,他都安排的妥帖嚴密,直到最後,他才望向走廊地上的兩人。
宋姨年紀大了,片刻間情緒波動極大,已經哭的快要昏過去了,唐墨抱着她,像個木偶娃娃,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黑眸的視線無意識落在某處沒有焦點,她雙手輕輕的搭在宋姨背後,呈現一種保護的姿勢。
唐正看了幾秒,嘴唇動了下,還是收回了視線,召過一旁的保镖吩咐了幾句,然後便離開了。
剛入初冬的天,便已經蒙上了一層灰色,暗沉又死寂,無孔不入的滲透出濃烈的哀傷。
已經第四天了,陸野卸下紗手套摸出口袋的手機,依舊沒有任何動靜,他甚至懷疑是不是壞了,身旁路過工友,看到他盯着手機出神的模樣。
“陸野,等誰的消息呢,這兩天一直心不在焉的。”
陸野眸光微閃,把手機收回口袋,“看時間。”
然後帶上手套繼續埋頭幹活,工友看他冷峻的側臉,抿抿嘴,沒再搭話,轉身離開了。
下午六點,陸野打卡下班,最近天冷,倉庫那邊生意沒有之前那麽好了,送貨的單相對排的也少了很多,陸野一邊往外走,再次掏出手機點開微信。
聊天界面僅有一人,兩人的對話停滞在今天早上,陸野發的一句早,仍舊沒有回複。
整整四天,唐墨像是忽然消失了似的,之前她一直圍繞着自己轉悠時,并沒有發現不妥,直到她的消失,陸野才慢慢反應過來,習慣的可怕。
靠近的可怕,聊天的可怕,釋放內心的可怕,在你沒有意識過來的時候,早就已經侵入你的骨血,回神就晚了。
這種感覺,抓心撓癢,讓你焦躁不安,無時無刻的想拿出手機看對方有沒有發消息過來,以至于從未主動,性格冷淡的陸野,都開始主動發了那句早。
入冬的夜色暗的很快,走出工地一段路,夜幕襲卷,路燈一排一排的亮起。
陸野摩擦着手機屏幕,緩步走在人行道上,深刻的側臉在昏暗的燈光下照的不清晰,偶有路人錯身而過,都會下意識多打量他幾眼。
手機在指尖翻轉,亮起又熄滅,像是某些隐秘的心思,躁動不安卻又被理智壓制着,當陸野走到一盞路燈下時,停住了腳步。
他伸手劃開屏幕,自動跳轉到兩天聊天界面。
陸野之前很少用手機,回戎城之前在部隊用不着,回戎城之後也沒有什麽必須要聯系的人,所以微信之于他等同于擺設,這是在遇見唐墨之前。
在和唐墨聊天這幾天內,摸索着打字,找标點符號,辨認對方發過來的表情包,還有軟件上各種奇怪的設置。
他點開打字框,下面顯示一個語音通話,猶豫不過幾秒,便按了下去。
滴滴答答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上面顯示的等待對方接通,陸野沉着眉眼站在路燈下,等待着,如果細看,他那雙萬年不變的黑瞳裏,竟夾雜着某些陌生的情緒。
良久,對面沒有人接起,語音通話直接被系統挂斷。
陸野按滅了手機,收回口袋,轉身離開。
第二天中午,陸野從工地打卡離開,直接在門口叫了車說了目的地後便沒再出聲。
下車時從口袋掏出一把碎錢,遞給司機。
現在都流行手機支付,司機也是很久沒收過現金了,接過後點了點才駕駛離開。
陸野站在街上,看着面前那熟悉的酒吧招牌,盯着出了會神,擡腳邁步走進去。
清吧下午一般不營業,可眼前這家的老板是伍洋,不走尋常路,從下午一點就開始營業,還提供西餐,因為在酒吧一條街上挺出名的,即便這個點,裏面客人也不少。
陸野進門後直奔主題,找到前臺。
“你好,我想找一下你們這裏一個駐唱的歌手,叫唐墨。”
前臺在清吧做了好幾年,自然是知道唐墨的,但同時也見過無數找唐墨姐要聯系方式被拒後找到自己這的,這不,眼前又來一個。
不過這個比起以往,外貌上無可挑剔,甚至出衆,可惜了,遇到的是唐墨姐。
前臺慣常回複着,“不好意思,我們這裏駐唱歌手大多是兼職,只有老板有聯系方式。”
陸野剛想開口說她誤會了,就被前臺側簾後出來的一道人影打斷了開口。
伍洋掀開簾子走出來,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焦躁和疲憊,掃了一眼陸野收回視線,換作以往,他作為老板,無論顧客是誰,都會殷勤的打聲招呼,可現在他實在騰不出心思,他還得趕着出門。
“小點,倉庫的貨單回頭清一下,這幾天我都不回來了,有事微信急事電話。”
“啊,老板,你剛來呢,又走啊。”
伍洋扯了下正裝裏面的襯衫紐扣,他穿的不習慣,總感覺掐着氣管。
“你好好看店,我這急着去找糖糖,有時回頭再說。”
說罷,走出前臺,頭也不會往外走,半路卻被人攔住去路,伍洋擡頭,和面前高大的身影撞了正着。
他皺眉,“有什麽事嗎?”語氣算不上很好。
陸野單刀直入,“你知道唐墨在哪嗎?”
這下伍洋眉頭皺的更緊了,“你是誰,找唐墨幹什麽?”
陸野下意識開口,卻又愣住,對方這個問題,讓他忽然啞聲。
他是誰,他是唐墨的誰呢,兩人兜兜轉轉牽絆了那麽久,卻成了無法和別人言說的關系,他連一個向別人提及想去找她的理由都沒有。
伍洋見他不說話,想法和小點一樣,以為是和往常一樣來找唐墨要聯系方式的,陡然态度也不那麽客氣了。
“我們這裏不是警察局,沒有幫人找人的義務。”說完,伍洋便繞過男人快步離開。
陸野站在原地發了幾秒呆,忽的,黑眸微閃一道精光,擡腿轉身往外走去。
小點看着男人離開的背影,頭頂冒出一絲疑惑,這就走了?
伍洋的跑車就停在門口,上了車後發動直接駛了出去,陸野後一步出門,剛好馬路上一輛的士下客,陸野快步上前坐在後座。
“跟着前面那輛車。”
司機都還未回神,楞楞地轉頭看身後。
伍洋的跑車已經開出一段距離了,眼見再拖延就追不上了,陸野從口袋掏出幾張紅票子塞在前座。
“不夠我再加,你先跟上去。”
男人氣勢淩烈,眉骨鋒利,說話帶着不容拒絕的氣勢,司機被震得一愣一愣的,竟也沒多問,踩了油門就跟上去了。
一路上,司機一邊注意前面跑車的行駛方向,一邊又要分心透過後視鏡打量後座,這車開的,精神高度緊繃。
跑車開出了市區逐漸往郊區過去,司機看着周圍逐漸稀疏的人潮車流和逐漸茂密的樹木,心裏隐隐不安。
“那個,先生,請問您這到底是去哪啊?”
陸野瞥了他一眼,無聲的從口袋又摸出兩百塊,丢在前座。
“開車就好。”
司機瞬間噤聲。
又過了十幾分鐘,前面的跑車終于降下車速,繞進一條寬路後,駛進某個地方。
司機跟着開過去,在門口被人攔下。
降下車窗後,有人上前。
“您好,車輛不能開進去。”
司機往後看了下,陸野開口,“師傅,謝謝您,一共多少錢?”
剛才那幾百塊還丢在置物盒裏沒拿呢,司機哪裏還敢要,忙說,“夠了夠了,您給的夠車費了。”
陸野聽罷,不糾纏,拉開門下車,司機瞬間倒車出去然後飛速溜走。
這處地處偏僻,但周圍修建的卻毫不馬虎,陸野走過去,停在大門口,視線透過鐵門往裏掃了眼。
皺眉。
這居然是墓園。
門口的保安看見他,自動放行,今天來參加裏頭那位葬禮的絡繹不絕,墓園好久沒那麽有活人氣息了。
陸野走進去才發現,這裏的墓園裝襯修建十分考究,占地面積很大,地面都鋪設了道路,每座陵墓都有專門的位置,看起來常有人打掃,入目幹淨整潔。
也因為面積巨大,所以剛才進來的伍洋已經找不到蹤影了,陸野環視四周,望不到盡頭。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陰陰暗暗的籠着一層陰郁,看不見日光,空氣裏彌漫着濕氣,雲層壓的很低,似乎随時都會下雨。
這時身後開進了一輛轎車,陸野看過去,車牌居然是首都的,車窗拉得很嚴實,看不清裏面的身影。
黑色的轎車駛過陸野身邊,然後朝前開去。
陸野往前走了幾步,遇到墓園的工作人員,他走過去低聲詢問了幾句,得知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順着工作人員的指引,他在墓園走了十幾分鐘,總算看到十米開外那處人群聚攏的地方。
那處地勢頗高,周圍像是被清空一般,只有一座陵墓,相較于之前看到的,這座修建的更為嚴苛,陵墓前站着清一色黑白着裝的人,兩排而立,陵墓外面則圍着一圈保镖,個個高大魁梧。
陸野走過去,還未靠近,保镖便走過來。
“您好,裏面在行葬禮,閑雜人等不要靠近。”
保镖開口冷峻,一字一句像是格式化,陸野掃了眼圈內,裏面的人太多了,而且穿着都一樣,他沒能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保镖看他還停留在原地,語氣開始不客氣。
“請您馬上離開。”
陸野漠視掉那份威脅,反問,“裏面是誰的葬禮。”
“與您無關。”
沒有得到想知道的信息,陸野沉着眼看了下圈內,收回視線,雙手插兜轉身離開。
在脫離了保镖的視線後,他靠在一個角落閉上眼,開始回憶剛才打量過的墓園地勢和保镖站位,一分鐘後,陸野睜開眼,黑眸蟄伏着攝人的眸光。
陸野繞過保镖的視線範圍,利用彎彎繞繞的陵園找到了這處絕佳的視野點,既能觀察到陵墓內的人群,又能保證自己不被發現。
俯身下壓的瞬間,陸野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
自己現在在幹什麽。
是啊,他現在這番動作是在幹什麽呢,下午請了假,追到清吧,然後跟蹤人來到墓園,現如今又一番折騰匍匐在這隐秘的角落。
這一切的行動,總有一個根源。
天空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飄在臉上,被風一吹,涼的人神思一顫。
不遠處的墓園已經開始了儀式,主持人一番說辭後,過來賓客一一上前拜別。
雨勢逐漸急了起來,霧蒙蒙的一片籠罩着整座陵園,悠長沉寂的歌聲穿透出來,整個天空就剩下黑白灰三種顏色。
在一片模糊裏,陸野找到了那道熟悉的聲音。
站在墓碑一側,手裏抱着相框,一身黑色的長裙,耳邊別着一朵白花,纖瘦的身影搖曳在風中。
隔得太遠了,陸野看不清唐墨臉上的表情,可這一瞬間,卻感同身受般的,胸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毛毛細雨如針,飄在了心尖上。
儀式很快就完了,過來的賓客散去,陵園歸于平靜,陸野起身往圈內靠近,人群進進出出,趁着保镖不注意的瞬間,陸野溜了進去。
他沒有馬上上前打擾站在墓碑前的女人,陸野找了棵樹,靠在一側,從身後盯着那道身影。
原來,這麽多天沒聯系,是因為家裏人去世了。
不過幾天沒見而已,這個女人居然瘦了那麽多,本來就纖細苗條的身材,這會像只剩了骨頭似的,風一吹都怕散架。
唐墨抱着爺爺的相框,站在墓碑前,漂亮的臉蛋寡白的沒有絲毫血色,接連幾天的運轉,消耗巨大,可她卻一聲沒吭,直到此刻,一切成埃落定。
伍洋看着她,黑裙下的肩膀瘦弱的一把就能握住,回想起這幾天唐墨的表現,從得知唐爺爺離開的消息開始,她就鎮定的不像個正常人,沒有哭沒有歇斯底裏沒有崩潰,一切就像是運轉在正常軌跡,她安排好爺爺的所有後事,親力親為,正常的已經讓人害怕了。
這幾天唐墨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不論自己和宋姨怎麽勸她,她都像是失了聲似的,只會搖頭和點頭,再不然就是用筆寫字。
唐正送完最後一波賓客,返回墓園,看了眼唐墨又看了下她身邊的伍洋。
嘆息一聲,“照顧好她,我先走了。”
伍洋點頭,目送唐正離開後再度看向唐墨,對于唐家的事,他多少了解一些,可只有真的接觸到了,才不免唏噓。
糖糖以前總說自己親緣淺,和沒有父母無二異。
直到這次唐爺爺去世真正見識到,才知道,糖糖口裏說的親緣淺,原來這般淺薄。
唐正自始至終理智的不像個剛去世親人的模樣,他不關心唐墨的情緒,不關系宋姨的狀況,甚至表面并看不出一點難過,他只是忙于接待各方往來參加葬禮的賓客,周旋期間,偶爾還能談及公司生意。
伍洋不能理解,打斷骨頭連着血的關系,怎麽唐正能如此對待。
他心疼唐墨,卻無法開口安慰,因為唐墨連一丁點難過都沒透漏出來。
唐墨擦了擦手上的相框,想上前擺放,結果腳下一軟,一個踉跄。
陸野站在樹下,看到唐墨歪倒的身影,下意識上前,可邁了兩步,腳步卻被盯在原地。
唐墨被伍洋伸手摟住,上半身靠在他懷裏,卸了力後,唐墨像是軟了的泥,怎麽也站不起來了。
她咬着牙,牙龈快要碎了,可怎麽也提不上力氣。
手裏抱着爺爺的相框,裏頭照片,是爺爺慈愛的微笑,看着自己。
唐墨掐着自己的手臂,想讓自己站起來,掐的手臂青紫。
她像是瘋了一般,偏執的可怕。
伍洋心驚,抱着她勸說,“糖糖!糖糖,松手。”
唐墨不理他,擰着胳膊的肉,痛覺都遲頓了。
她掙紮着抱着相框往前撲,完全不考慮摔倒的後果,伍洋箍着她的腰,奮力抱着不讓她摔。
“唐墨!你瘋了是不是。”
兩人在墓碑前糾纏,落在不遠處陸野眼裏,姿勢格外親昵。
掙紮一番,伍洋總算看出唐墨的想法,試探着抱着人往前幾步,果然唐墨不掙紮了,抖着手把懷裏的相框掏出,緩慢又珍重的擺放在墓碑前。
然後徹底軟在了伍洋懷裏。
伍洋抱着她,心有不忍,他混慣了,插科打诨的話脫口而出,但如今幾句安慰的話卻如鲠在喉,不知道從何說起。
唐墨頭歪在一側,目光死死的落在墓碑上,手臂上的淤青被她自己揪的很深,看起來都痛。
可從頭到尾,她哼都沒哼一聲。
可能心裏的痛,遠比這幾道淤青來的重吧。
伍洋深深的嘆了口氣,手掌貼上唐墨的頭頂,把她的頭硬生生扭轉進懷裏,不讓她再看墓碑。
“糖糖,想哭就哭出來吧。”
不遠處的樹蔭下,陸野背脊挺直站在那塊,雨點淅淅瀝瀝往下落,遮住了視線模糊了身影,霧氣缭繞不散,籠罩的墓碑前的兩道身影。
男人身形高大,抱着纖弱的女人,一副憐惜心疼的模樣,手掌貼在女人頭頂,保護式的護在懷中,兩人貼合的嚴密,無論在誰眼中,都是關系親昵非凡的一對。
涼風吹過,散了一層霧氣,身影輪廓更加清晰,男人眼底的疼惜毫不掩飾,唐墨縮在他懷裏,沒有掙紮。
陸野定定的望着兩道緊貼的人影,黑眸倒影出他們的姿勢,忽的,胸口一悶,心髒裂開一條縫。
紮在表面的細針,争先恐後往裏鑽,專門挑着最脆弱的一塊紮下去。
陸野眉睫輕皺,下意識擡手捂住胸口,眼神卻從未離開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