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愛!它啪啪地!消失了!
嚴疏剛上大學那陣經常替爸媽去給嚴怡萱那小姑娘開家長會,打扮潮流的酷哥戴着頂鉚釘帽縮在人群最後方,球鞋蹬着鐵桌椅前後搖晃,像誤入居委會活動中心的小混混。
每次老師和其他家長用狐疑的眼神打量嚴疏時,他總會露出一副無害的表情,揚着聲音道:“老師好,辛苦老師了,我是嚴怡萱她哥。”
嚴怡萱成績好、人緣也好,班裏小朋友大半都願意給她通風報信,每次家長會結束後都有女孩子扭捏地湊到她身邊,問她這個哥哥是親的還是道上認的幹哥哥——據說有一陣,學生們總喜歡認親戚。
對此嚴怡萱的回應向來直接:
親的,沒門。
時間久了,嚴疏就成了那個次次拿成績單回家時誇贊沒兩聲、卻熱衷數落嚴怡萱壞毛病的家長:關于她上課畫畫、自習課看小說、課間閑聊、偷偷吃零食之類的小動作。
“你上學不也幹過嗎?”嚴怡萱總會如此反抗,他哥分明上學時騙老師自己得了腮腺炎,直接被學校勒令回家靜養,實則偷跑去隔壁市看什麽電子競技比賽,回家差點被蘇玥抄着衣架子打死。
“可我畢業了。”嚴疏總如此炫耀。
但那晚之後的嚴怡萱,再沒借口逃脫死亡的結局了。
但人活着,就是為了絕地反殺。
……
周六,在鐘欣城被一通來自男朋友的通話吵醒前,他還在夢裏琢磨着結課論文該怎麽寫。
“欣城,我又要回家了。”嚴疏的聲音裏帶着莫名其妙的正經,好似要赴個屍橫遍野的約。
“你……”鐘欣城縮在被窩裏沒反應過來,眼睛眯着,黏在一起的睫毛好半天分開,眸子裏一片混沌。他把因睡意而暫緩旋轉的思緒重新運轉起來,嘟哝道:“事情多麽?”
“多,特別多,工作的事,還有直播的事。”嚴疏的話音裏有些撕裂的怨。
“……”鐘欣城揉着眉心,良久後道:“要我陪你麽?”
周六沒什麽事情,如果嚴疏需要的話,他不反對陪男朋友走一趟。
嚴疏回答得很篤定,而等到鐘欣城和嚴疏一起到了高鐵站,偶然看見他提前買好的兩張高鐵票時,才發覺事情似乎沒有他想象的那麽臨時起意。
這是一起有計劃的誘拐事件。
鐘欣城瞥了眼坐在身邊竊喜的嚴疏,半天沒說話。
“不住我家,我們去外面住。”嚴疏攤平手掌,把鐘欣城的指尖裹在手掌的軟肉裏,低頭細細地看,時不時描摹着小朋友或清晰或模糊的掌紋。
他眼底隐着笑,話音在較為喧鬧的車廂裏響起,被鐘欣城盡數聽進心裏。
“你不去見你父母嗎?”鐘欣城小聲問道,他靠在車窗邊,清晨細碎的陽光融化在烏黑的發絲間,璀璨的碎影穿過玻璃,在鐘欣城身上鑲嵌了一團溫暖的毛邊。
“不去。”嚴疏輕輕用指腹碰了下鐘欣城的眼角,哄道:“他們忙,咱們不去打擾他們。”
分明是你,才不是咱們。鐘欣城垂着眼,被嚴疏更緊地攥住了手。
……
嚴怡萱這幾天日子過得很糟糕:不僅上課看手機被抓,在班主任威逼之下從實招供,還被沒收了手機,周六即将迎來一個從a市提着四十米大砍刀而來殺氣騰騰的哥。
只不過在周六嚴怡萱被班主任提審到辦公室之前,她似乎聽到了些小道消息。
“怡萱,我聽毛子說,你那個嫂子的號碼機主是個男的!”前座小姑娘扭頭趴在桌子上小聲道。
“怎麽可能,我微信號背不住,手機號能背不住嗎?”嚴怡萱陳屍課桌,生無可戀地道,說話的氣兒都短了一截。
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左能背紅樓三國詩三百右可配平求導倒默元素周期表,就是背不下來一截亂碼微信號——有道是書一攤會了,書一合忘了,等她那天着急忙慌溜回自己的房間,那串微信號後幾位直接沒影了。
“真的,聽說還是個有夫之夫。”女孩子羞着臉,咬着字道。
嚴怡萱驚呆了,她磕磕巴巴地吐出幾個音節,滿臉震驚:“不會吧?”
不會吧?我嫂子……是個男的?
“毛子給老徐交作業時候意外聽到的,據說還有什麽……去年領證今年辦婚禮現在孩子都三歲了。”女孩咂着嘴,回味道:“大人的世界,真可怕。”
不會吧?我居然……有小侄子了??
嚴怡萱聽見了理智碎裂的聲音,成千上萬片白色雪花落在她面前,最後彙成一道熟悉又可怕的身影……嚴怡萱下意識吞咽。
“嚴怡萱,到我辦公室來。”班主任攥着嚴怡萱被沒收的手機,冷然道。
班主任是位有資歷的老教師,嚴厲而敏感,平日學生擡頭多看幾眼前門玻璃都要被她數落幾句,更別說現在出了這麽大的事。
“你哥哥說,他很快就要到了。”班主任方框眼鏡下投出冷漠的視線,X光一樣地把嚴怡萱從下掃到上,發覺平日裏被罵一通轉過頭還能嘻嘻哈哈的女孩突然露出恐懼的神色,她哆嗦着小腿,表情上刑般猙獰。
她哥哥好像也沒那麽弑殺吧,上回看還是個正常人。
時間分秒地過,越過樓下梧桐樹的尖頂,刻有“勤學篤行”的石塊後緩慢走出兩個人,遠遠望去便能看清身形和走路姿勢。
嚴怡萱抻着脖子瞄,心想着通過姿勢來測算一下今天自己活着走出辦公室的幾率有多少,只是視線剛探出,便被迫定格在另一個身影上。
那男人一身黑,大衣肩膀上有兩排暗金色花紋,整體紋路有些眼熟。他步伐輕快,正偏頭聽着她哥哥說話,發絲被風揚起,露出不甚清晰的側臉輪廓。
好熟悉的……
嚴怡萱心裏突突直跳,重錘下落般的聲音蹂躏鼓膜,心跳聲無比清晰。
那兩人進了教學樓。
一分鐘後,腳步聲從走廊盡頭傳來。
重疊的、不甚整齊的腳步聲,緩慢而目标堅定地消失在辦公室門前。
一個黑影掠過玻璃,緊接着,叩叩敲門聲響起。
嚴怡萱倒退一步,死死盯着半開的門縫,先走進來的是嚴疏。
男人身上散發着“小崽子看看誰來了”的可怖氣氛,盈滿笑意的眼睛裏含着隐晦的報複心,他在空曠的辦公室裏準确找到嚴怡萱,卻見作妖的小姑娘正目光顫抖地盯着他身後的人看。
那一刻,嚴疏忽然想起了些對他不利的、容易導致他上不了媳婦床的事情。
鐘欣城跟在嚴疏身後,神色清冷而無情感波動,他揣着衣兜走進辦公室,轉身沉默地關好門,轉頭倏然被小姑娘吓到了。
嚴怡萱此時熱淚盈眶、滿臉漲紅,難以置信地捂着嘴,死死盯着鐘欣城的同時嘴裏發出模糊不清的音節:
“欣……城……欣城……哥哥……”
“我看到活的欣城哥哥了……”
“我要原地去世……”
嚴疏:!
鐘欣城:?
班主任:?
“欣城哥哥,我是你的……”嚴怡萱上前一步,話音未落,便被冷冷一陣女聲打斷了話音:“嚴怡萱。”
“到!”嚴怡萱條件反射喊了一聲,眼睛還粘在鐘欣城身上不離開。
老天爺,這是怎樣一種緣分,難道童話裏的愛情就這樣降臨在我身上了嗎?嚴怡萱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動地盯着鐘欣城。
“你妹妹……還好嗎?”鐘欣城被盯得毛骨悚然,他輕輕碰了下嚴疏的手背,小聲道。
“特定條件下引發的三級癫痫加語言能力喪失,副作用是淚腺損壞雙目僵直小腦萎縮症狀,簡稱花癡。”嚴疏板着臉小聲回答,末了又加了一句:“她是忘了我今天來做什麽的。”
桌邊的妹妹已經陷入詭異狀态,門邊的哥哥以及……
班主任冷漠地一扶眼鏡,赤|裸裸的目光打量着旁若無人咬耳朵的兩位帥哥,悲從中來。
“老師好,我是嚴怡萱的哥哥。”嚴疏瞪了一眼在一旁的嚴怡萱,警告她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偏偏嚴怡萱眼睛直接長在了鐘欣城身上,怎麽扒都扒不掉。
嚴疏和班主任進行了深刻友好的交流,很快便得知來龍去脈:嚴怡萱最近總是上課偷玩手機,草紙上也總亂塗些奇怪的東西,神情恍惚思緒不定,根據班主任多年任教經驗來看,這孩子保準是動了不正當心思。
周四時,班主任打了個突擊,剛巧抓住嚴怡萱上自習盯着個手機號碼看。小姑娘說是哥哥的女朋友,因為過分在意才天天想着,但班主任不信這些,決定親自打電話試探。
在嚴疏邏輯嚴密的交流之下,女班主任不滿地瞥了眼站在一邊的嚴怡萱,淡淡道:“原來是這樣。”
真是好大——一個烏龍。
嚴疏打發人的功力了得,三兩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說要帶着嚴怡萱回家閉門思過一天,明天再送她上學。班主任一開始很同意,結果人前腳剛走,後腳便品過味來。
“她這是,曠了一天課?”班主任越想越不對勁。
殊不知操場上,有兩人面對面哭天搶地。
“嚴疏你這個狗賊,你還我欣城哥哥!”嚴怡萱死死抱着鐘欣城的腰,面色猙獰着對嚴疏大喊。
“你趕緊撒手,你欣城哥哥現在是我的!”嚴疏急了,他狠狠摁着嚴怡萱的腦袋,對她那些飙戲出來的眼淚沒有任何同情:“你還偷拿我手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我冰清玉潔的欣城哥哥!你憑什麽勾引欣城哥哥!你背叛了我們的同盟!”嚴怡萱把臉埋在鐘欣城身上,哭得梨花帶雨:“你賠我初戀!”
“小丫頭片子哪來初戀,賠給你我怎麽辦?”嚴疏一手攬着鐘欣城的腰,一大一小兩個姓嚴的兄妹就着鐘欣城撕扯起來,冷着臉的小朋友似乎品出了些許端倪,只是衣服被扯得有些難受。
“你怎麽能理解我的痛!”嚴怡萱狠狠咬着嚴疏的手,發瘋似的姿态在對上鐘欣城的臉時瞬間消弭殆盡,她仰着臉笑着說:“欣城哥哥,你是不是還不認識我呀,我叫青雅殇淚·幻蝶·冰雪舞,就是粉絲榜第一……啊現在不是第一了……啊!!!”
嚴怡萱說着說着,突然就炸了:“嚴疏大狗賊!你就是故意把我擠到第二自己當第一!你就是觊觎欣城哥哥的專屬頭銜!我就說你怎麽來了興致打賞!你背叛我了!”
“嚴怡萱,你還真是長能耐了,大晚上給欣城發私信投訴你嫂子,現在開心了?嗯?”嚴疏揪着嚴怡萱的領子,語氣裏帶着兇惡。
鐘欣城眨眨眼,似乎聽到些有趣的東西。
“我要是知道欣城哥哥就是嫂子我還能發私信嗎?我還不直接去哈佛劍橋斯坦福學算命了嗎?嚴疏你誠心是要搶走我的欣城哥哥!我告訴你愛消失了!”
嚴怡萱張牙舞爪地攤開手掌,啪啪打了好幾個巴掌,吼道:“愛!消失了!”
“欣城哥哥我跟你說,他特別不是人!他一開始看欣城哥哥直播,你們第一次游戲撞上也是他開小號盯梢的!他還一邊看你直播一邊打游戲!”
嚴怡萱叭叭個沒完,嚴疏的表情登時變了。
“他還用我的號給你打賞!有時候跟你雙排的人根本不是我!是他偷偷用我的號!有時候還是他讓我說話,故意套你喜歡吃什麽!”
“他他……唔!”
嚴怡萱的嘴被捂住了,嚴疏手上用了大力,他擡頭看鐘欣城,發覺小朋友忽然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哦,這些你好像……沒跟我說過。”鐘欣城難得笑了,他眯起眼湊近身邊正綁架小姑娘的嚴疏,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