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要随便接聽陌生來電
鐘欣城播了一下午,時長任務完成過半,吃完晚飯回到宿舍時瞧見手機裏多了好幾條微信,是嚴疏發來的。
【蓋戳狂魔】:男朋友,在?
【蓋戳狂魔】:理理我。
【蓋戳狂魔】:殺手的冷漠.jpg
才幾分鐘沒回就鬧,鐘欣城心中覺得好笑,慢慢打字。
“?”
嚴疏沒立刻回,鐘欣城耐着性子等了半分鐘,剛打算放棄,就見嚴疏發了視頻邀請來。
視頻接通,入眼的是一片冒着水汽的瓷磚牆,滴水的鋼杆上挂着濕漉漉的浴巾,水聲從耳麥裏傳來,幾個裹着白沫的指尖在鏡頭前一晃,手機便移了位置。
“你在洗澡麽?”鐘欣城斂下眼,他視線偏移,記憶卻在思緒的案板上攥着刻刀,一筆一筆将男人精壯有致的身體線條描繪:明晰的下颌線、狹長的鎖骨、紋路層疊的胸腹肌肉和……
鐘欣城擡手遮住小半張臉,語調卻更冷了:“你洗吧,我挂……”
“欣城,你在想什麽?”
視頻界面随着剛才的移動變換成一片亮光,浴室頂是不知名建築材料拼湊的複古圖案,淡棕色紋路在屏幕中伸展開來,仿佛一片翻湧的棕色海浪。嚴疏并未出鏡,鐘欣城卻想象的到他此時的神情。
那人或許正慵懶地靠在玻璃隔板旁擦頭發,墜着水的睫毛沉重地斂着,眼下是光芒照耀不到的暧昧暗影。如果鐘欣城在他面前,那人說不定會在滿是水汽的浴室裏拉過他的手腕,對他說:“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鐘欣城摸了摸鼻尖,矢口否認。
又一分鐘,穿着敞領鐵灰色睡衣的嚴疏出現在屏幕裏。
背景是條短小的走廊,看布置似乎是通向卧室的公共區域,光從屏幕後打在嚴疏臉上,鼻梁骨側方團聚着小片陰影。他坐在床上,心血來潮道:“還直播麽?”
“我播完了。”鐘欣城搖頭,“我要寫論文。”
“那我直播。”嚴疏有些失望,但不勉強,他說道。
只是等他繞過床頭把小床上桌固定好,打開電腦一切就緒,仍沒聽到對面男朋友的回音。
鐘欣城不是個多話的人,但他和SIRI一個毛病,有問必答,且話題結束者一定是他。嚴疏有些奇怪,擡頭看視頻界面發覺小朋友正面色不悅地吃東西,咬巧克力棒發出嘎嘣脆響,嚼的賣力。渾身上下寫着:我不高興。
嚴疏一轉心思,大概明白了。
“算了,直播哪有男朋友有意思。”嚴疏感慨地大聲說一句,眼見着鐘欣城像只躲在櫃子裏的貓,心滿意足地、假裝不經意地從暗處擡起眼來,輕輕晃着尾巴。
他舔了舔唇角,這時才舍得分給嚴疏一個眼神。
“今天,在做什麽。”鐘欣城問道。
“和家裏人吃了頓飯,下午看着妹妹學習,晚上陪男朋友。”嚴疏聳聳肩,道:“順便聊了些雜七雜八的事,畢竟快到寒假了。”
鐘欣城一愣,随即明白了些什麽。
對嚴疏來說,寒假即意味着他可能沒法像一個普通男朋友那樣陪在鐘欣城身邊——他或許要去實習了。
“寒假我要去s市。”嚴疏說的很幹脆。
“實習?”鐘欣城問道。
嚴疏點點頭,說了一個公司名。
世界五百強,對嚴疏那個專業的人來說簡直是最好的歸宿;只可惜s市離a市很遠、離鐘欣城的老家也很遠。
“要多久?”鐘欣城心裏有個蠢蠢欲動的想法,他盯着屏幕裏惬意随性的青年,壓抑的情愫從裂縫中緩慢溢出,他正默默盤算着什麽。
“大概能放十幾天假。”嚴疏笑着,盡管說的保守,但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了——他或許,也就過年能放幾天假。
“會很累麽?”
“不會,刷簡歷而已。”他的語氣蠻輕松。
“嗯。”鐘欣城小聲應答,再沒說話。
……
嚴疏不在身邊的日子總過的緩慢,以至于思念無限膨脹,連鐘欣城這種冷清的人都感到些許不自在。
男朋友回家一趟,回來時候還要拖着一行李箱特産拿來讨好被冷落的心上人,鐘欣城宿舍裏堆滿了零食,以至于最近幾天直播一直被彈幕變着法問在哪買的——偏偏鐘欣城說不上來,惹得彈幕一陣陰陽怪氣。
臨近期末,鐘欣城和嚴疏的見面時間少了很多,不僅僅是因為學業,校學生會的年終總結還有許多需要嚴疏和其他副主席處理的事。他們各自從早忙到晚,好在嚴疏回消息總是迅速,從不讓鐘欣城空着,問這問那。
他們有時會連麥,但雙方都不說話,只有清淺的呼吸聲和鍵盤音融化在寂靜裏。原因是鐘欣城做事需要全神貫注,嚴疏一說話他就分心,不由自主的想聽,一來二去便做不了什麽事,效率奇低。
一周多的柏拉圖式戀愛耗盡了小情侶的耐心,周四傍晚,鐘欣城回宿舍的時候,在樓下見到了“盛裝打扮”的嚴疏。
初冬,路邊街燈在黝黑的天空中亮起,光芒串聯起來,像北國飄落的帶着光亮的雪。嚴疏換了件修身的外套,裝束精心拾掇過的,讓人眼前一亮。輪廓分明的面部線條在光線籠罩下平添柔軟,他似乎感應到了什麽,擡頭與鐘欣城交換視線。
目光在空中糾纏,燃起了一串火花。
他大步流星地走去,興奮又急切。
那一瞬間,鐘欣城甚至以為撲過來的是一只翹着尾巴開屏炫弄的孔雀。
“欣城。”嚴疏穩穩抱住鐘欣城的腰,熾熱滾燙的掌心按着懷中人的腰脊,他喟嘆般從嗓子裏擠出一段沉重的呼吸,手臂又勒的緊了些。
夜晚的宿舍樓下人來人往,鐘欣城自暴自棄地把臉埋在嚴疏的肩窩,掩耳盜鈴地竊取難得的溫暖。
是有點想他了,鐘欣城回抱嚴疏,在心裏小聲自語。
“我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嚴疏蹭過鐘欣城的耳尖,輕聲道:“我們約會吧。”
說是約會,不過是去周邊商業街逛逛,但只要一出校門,融進社會的人潮洪流裏,嚴疏就變得沒有任何顧慮。他大大方方牽着鐘欣城的手,注意着行人、注意着車輛臺階、注意着紅綠燈,另一邊還在看附近有什麽好吃的店鋪。
“火鍋、粵菜,或者是烤肉?”嚴疏伸手把鐘欣城拉的離自己近點,問着。
“随便。”鐘欣城選擇困難,他看着嚴疏,回道。
“那就粵菜,聽說最近新開了一家,很正宗。”嚴疏很快便敲定了目的地。
粵菜人很多,但嚴疏很早就排了號,兩人磨磨蹭蹭逛到商場樓下,又膩膩歪歪上了樓,到店裏等了不到半小時便落了座。
嚴疏的強勢和主動不僅表現在人際關系和行為方式裏,點菜都沿襲了他的風格,沒讓鐘欣城碰菜單,三兩句把菜都點齊了。
腸粉、炒河粉、烤乳鴿、鳳爪、叉燒、楊枝甘露……還有好多鐘欣城叫不上來的。
“太多了。”鐘欣城眯着眼吃腸粉,像只餍足的貓,他對着暖光燈下的嚴疏說道,語氣不似嗔怪。
嚴疏把它當做撒嬌,聽着非常受用。
“還沒你直播時候吃得多。”嚴疏調侃道。
“打游戲,耗體力。”鐘欣城辯駁。
“和我在一起也耗體力。”嚴疏意有所指地說道,眸子裏挾着暧昧的歡愉和逗弄,他仔細打量着鐘欣城局促的表情,視線在小朋友脖頸上流連。
那裏白白淨淨,狹窄的鎖骨撐着薄薄裏衣,勾出連綿起伏的弧線,讓嚴疏想咬上去。
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四舍五入,就是我的人了。
嚴疏動着筷子,默默想着。
這頓飯吃的很快,許是剛才那番對話讓鐘欣城想到了什麽難以啓齒的東西,他沉默着清理桌上的菜品,飽了之後想問問下一步行程,卻被電話打斷了話音。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鐘欣城看了看屏幕,是一個沒見過的陌生號碼,地區顯示還是b市。
夜晚七點多,賣保險的應該也下班了吧?鐘欣城疑惑地接起電話。
嚴疏還在品嘗最後一口楊枝甘露,他撥弄着勺子擡眼看鐘欣城,沒插嘴。
對面那人很安靜,呼吸聲在電信號的傳導下游弋,鐘欣城皺眉看了看屏幕,剛想挂斷,便聽對面那人終于有了回音。
“你好。”聽起來很文靜的女聲,不硬不軟,有些試探意和公式化。
“你好,請問是?”鐘欣城沉默一秒,淡淡回答。
他的聲線不太成熟,但聽在耳朵裏會覺得清冷,是額外好聽的類型,讓人忍不住幻想是個怎樣的男人。
“請問你是這個號碼的機主麽?”那女人又道。
是發生什麽事情了?鐘欣城一頭霧水,但對面的話音又不像是打錯了,甚至語氣裏帶着篤定和嚴肅,與詢問不對等。
“是,請問您有事麽?”
鐘欣城這麽說,嚴疏便好奇起來,他從鐘欣城的表情裏捕捉到迷茫,心下也覺得奇怪。
“很抱歉,我的學生說這個號碼的主人是她的嫂子,因此才會在自習課上一直關注,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電話裏那女人說着,鐘欣城挑眉望着嚴疏,覺得事情的發展方向有些迷幻。
“等等,你不會是覺得,我和你的學生……”鐘欣城好笑地開口,他大概知道為什麽他會在這個女人的口吻裏聽出幾分嚴厲和似曾相識的責備——這簡直和他高中的班主任一種說話方式。
“這位先生,如果你還算有良心的話,請不要做出勾引未成年少女這種龌龊的事情。”對面的女聲變得極其認真,這讓鐘欣城啼笑皆非。
“我……”
“我不會允許我的學生與不三不四的人發生不正當關系,但願您潔身自好,這件事情沒完,我們會有機會詳談。”
“可……”
鐘欣城還沒說完話,手機便被對桌的男朋友給拿去了。
嚴疏冷淡地靠在椅子背上,手臂搭在座椅扶手上,指尖緩慢地敲在上面,不悅地聽着電話。
“也希望你反省一下自己的行為,早戀會影響一個女孩子的未來,尤其是和不正經的校外人士,我不希望……”
“這位老師,我覺得我有必要代替我的男朋友來好好說清這件事。”嚴疏盯着鐘欣城,唇邊挂着絲縷若有若無的笑,他的語氣極其強硬,甚至是霸道:
“首先,我是他男朋友,我們很恩愛,小別勝新婚蜜裏調油感情好得很,情侶生活不勞你操心;其次,如果他出軌未成年無知少女,我會比你更早的進行思想道德教育。”
嚴疏這麽說着,目光直白地瞥了一眼鐘欣城的唇,甚至想好了實施方案。
“再次,你真的不懷疑是打錯電話,或者你的學生随便編一個號碼來糊弄你嗎?因為你似乎連我男朋友的名字都不知道。”
“……”對面沒說話,氣氛有些尴尬。
“現在,能告訴我你學生的名字嗎?”
嚴疏嘲弄地說道
“嚴怡萱,我的學生。”女人沒好氣地說道。
嚴疏:……
鐘欣城:……
沉默,長達十秒的沉默,電話仍未挂斷,嚴疏的臉色像旁邊大樓的霓虹燈牌從白轉紅再成七彩,一個大彩虹劃過去,在他臉上生生描繪了一個大調色盤。
好不容易,嚴疏提起氣來,回道:“謝謝老師,辛苦老師了,請您轉達嚴怡萱,讓她在周末前想好自己以什麽方式死去最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