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小時前，蔣遲洗完澡出來，便收到蔣綿發來的信息。
她和褚涼月回赤烏了。
他穿上衣服，打開門準備迎接她們，便看到對面，褚涼月的車已經停在樓下。他走近看，車門虛掩着。
靠近車輪的地方，躺着兩人的手機。
他彎腰撿起，确認無誤後，拿出電話報警。
警察很快到來，通過現場的偵查一以及被認為破壞了的監控，他們推斷，褚涼月和見面遭到了非法綁架。
警察迅速行動，展開調查，蔣遲等不及，開着車出去追，期間還把陳星宿叫起來一起找。
前幾日，褚涼月讓他保護蔣綿，那時她應該就預料到會有不測。他上午把蔣綿送到T城後，原本想陪着她，等工作結束再返回赤烏，但蔣綿怕耽誤他工作，讓他趕緊回去，加上她一直和褚涼月工作室的同事在一起，他便放心了。
沒想到，還是大意了。
還有褚涼月。
她或許也已經意識到危險，可她從未表現過害怕，今天下午，他注意到她獨自來過赤烏。
蔣遲握緊方向盤，強制自己冷靜，他想着劫匪可能會去的地方，目光仍不忘注視着周圍的動靜。
經過三岔路口時，車燈掃過的地方，他突然看到一抹藍色身影，他猛踩剎車，車剛停穩，他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車。
“綿綿？”
藍色身影動了動，緩緩地探出頭，強烈的車燈射到眼睛上，她慌忙低下頭，捂着額頭，看過來，“哥？”
她不可置信地叫了聲，“哥，你來救我們啦！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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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聲痛哭，“哥……哥……快去救涼月姐。”
蔣遲上前，抱起蔣綿便上車。
“走哪邊？”
面前是三岔路口，蔣綿看着通往不同方向的路口，眼睛閉上回想，很快又睜開，她指着右邊那條路，道：“走這條。”
蔣遲立馬猛踩油門，朝着右邊駛去。一路上，蔣綿江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全都說完，她剛說，蔣遲提醒她報警。
大概行駛了半小時，蔣遲看到不遠處，火光滔天，熊熊烈火染紅了天際。
他一腳油門，直接停在了一堆奄奄一息的人前面。
就在這時，警察也趕到了。
蔣遲下車，扒拉着地上躺着的幾人，臉越來越沉。
不是。
都不是。
褚涼月去哪裏了。
“快來救老子。”不知是誰吼了一聲，他循聲看去，認出了那正是在面館打過交道的陳凱。
他闊步上前，一把拎住陳凱的衣領，“她在哪裏？”
陳凱受到驚吓，一時沒反應過來。
“說話！她在哪裏！”
蔣遲眼裏充滿血，竟比滔天的火勢還刺眼。
“那個瘋女人……不要命了！”陳凱顫聲，一遍遍重複，“不要命了，還要拉我陪葬。”
突然，陳凱感覺到領口的力度變小，再回神時，蔣遲松開他，逆向而行，直沖火海。
他看着逆光前進的男人，呢喃道：“都不要命了。”
“哥！”蔣綿大聲呼喊，但逆行的人充耳不聞，堅定地邁向火海。
他的命在那裏。
“褚涼月。”蔣遲感覺五髒六腑都灌滿了煙，他伸手想要去拉褚涼月。
她回首，對着他微笑，腳步卻未停下。
一點一點走進火海。
“蔣遲，這裏好溫暖。”
她看着他，眼裏第一次露出滿足的微笑。
就像，小女孩得到了心儀已久的洋娃娃。
“阿月，不要！”
向來冷靜自持的蔣遲崩潰大喊，可那人義無反顧地離他而去。
他沖進火海，在褚涼月暈倒在地的那刻，一把将她抱住。
就像抱住失而複得的寶貝。
蔣遲昏迷的那刻，靈魂仿佛回到了九年前。
他第一次見到褚涼月。
T城三中和T大僅隔兩條街，這兩條街，彙聚了各種小吃美食，文具店書店，以及令男生們流連忘返的網吧。
蔣遲剛讀大學，家裏沒有閑錢給他買電腦，他便沉迷于學校的電腦室，他幾乎每天都去。
那天，電腦室的劉老師有事沒來，他便轉戰校外的網吧，從上午十點起，他整整上了是個小時。
結完賬出來，他感覺自己周身混雜着煙味和飯味，深吸一口氣，便覺頭暈腦脹，惡心想吐。
他靠在牆上，閉上眼睛，想緩緩再回學校。
這一閉眼，便昏昏欲睡。
再次睜眼時，他是被幾個學生吵醒的。
那群學生圍在一個男生面前，叽叽喳喳似乎在争辯什麽。
他站的地方在巷子的暗處，他穿了身黑衣服，一般人很難發現他。
他不愛看戲，本想離開，從巷口突然走來一個少女，勾住他的目光。
女生瘦高的，瓷白的皮膚，走路不緊不慢，明明是花一樣的年紀，臉上卻沒有笑容。
高貴清冷，他第一時間想到這兩個詞。
“你來幹什麽？”為首的女生似乎很懼怕她。
“你們先讓讓，我來表個白，不行就走。”
“那要行呢？”
“帶走呗。”
她輕飄飄地落下幾個字，便順着衆人自動給她留出來的路，走向貼牆站着的男生。
“你是陳家的小少爺陳哲遠？”
男生低着頭，不敢仰頭看她。
她啧了一聲，“堂堂陳家小少爺被人堵在巷子，你也不嫌丢人啊。”
周圍的學生竊竊私語，她是來損人的吧，一點都不像表白。
為首的女生喂了一聲，吸引她的注意，“看在徐時衍的面子上，我給你表白的機會，你他媽別給臉不要臉。”
“想罵人？找徐時衍去。”她看都不看女生，伸出食指，勾住男生的下巴，“做我男朋友呗。”
衆人：“……”
絕了，第一次見這麽嚣張的表白。
男生也懵逼了，不知如何回答，氣氛凝固。
蔣遲默默看着那個少女，低下頭，耳語幾句，男生聽完，扯着嗓子喊：“我答應你。”
“這才乖嘛。”
她雙手環胸，對着為首的女生道：“我先帶我男朋友走了，你去找徐時衍，他會替我感謝你。”
少女走了。
那群學生吵鬧了一番，也走了。
唯獨旁觀一切的蔣遲，站在巷子裏，久久未離去。
後來，他去過許多次網吧，有段時間，甚至天天去。但，再沒有見過清冷又有些嚣張的少女。
再次見到她，是在大四實習的時候。
蔣遲在學校組建了一個做游戲的團隊，獲得過許多獎項，團隊凝聚力和默契度突飛猛進。幾人一拍即合，決定在大四開始創業。
周以光作為團隊裏的商業擔當，經過多番努力，終于找到了投資人。
那天，他們約定在褚氏集團見面。
後來，蔣遲一直記得那個午後，空氣燥熱，他穿着西服坐在打滿冷氣的會客廳，仍覺得熱。
他們等了很久，都無人接待。
周以光先等不住，決定出去給介紹人打電話确認。
他緊随其後。
電話無人接聽，周以□□得直接下樓。
這場會面注定失敗。
他滿腦子都在想接下來的打算。就在這時，後背突然撞上來一個人。
回頭。
便看到了長大後的她。
她變化不大，肌膚瓷白，氣質清冷，眼裏的內容越來越少。
心髒突然被刺痛了下。
等他回過神時，她已經跑遠了。
他看着離開的方向，定定地站在那裏，鼻尖還能聞到淡淡的香味。
後來，無數個難眠的夜裏，他每每回想起來，都覺得香味還在。
周以光在樓下等得不耐煩，一直強調他們被耍了，讓他趕快下樓，他聞言應了一聲，便按電梯，準備下樓。
褚氏集團的幾名員工也在等電梯，他們交頭接耳，小聲八卦。
“诶，你看到剛剛那個女孩了嗎？”
“你說褚總的妹妹啊。”
那人語氣裏不免嫌棄，“別看長得挺好看，私生活特別亂，男朋友天天換，據說每天都在不同的床上醒來。”
“那也太髒了吧。”
“別說了，褚總來了。”
叮—
蔣遲下行的電梯到了，他按完樓層，就見褚為康衆星捧月般地走過來，他以為他會把那群人教訓一頓。
他希望他這麽做的。
然而，褚為康卻說：“你們說得沒錯，老爺子都愁壞了，恨不得不認她這個女兒。這個小白……”
電梯門合上，緩緩向下。
原來，她叫小白。
一如從前，他又去了幾次褚氏集團，運氣很不錯，每次都能看到她。
咖啡廳看書，草坪上畫畫，有什麽蹲在地上，看路過的小朋友，對着他們做鬼臉。
他的眼中，她靈動活潑，有自己的小世界。
會看着調皮搗蛋的小孩微笑，會陪他們玩，小孩回到父母身邊，她又換一種表情，羨慕又可憐巴巴的樣子。
她青春靓麗，個性可愛，有時候，卻又超乎常人的清冷。如此複雜多變的性格，他竟難以忘懷。
可他，畢竟年少，思想還不成熟，固執已見。
看到她身邊，頻繁換對象後，他終于意識到，原來她真的三天兩頭就換男友，新鮮感大于一切。
他怕，怕自己給不了她新鮮感。怕，他還沉浸其中，她就抽身離開。
他了解自己。
一旦沉迷，便再也放不下了。
于是，他再也沒去過褚氏集團，關于褚家的信息不聽不看不了解。他以為不去想便會好起來，一天兩天，一年兩年，他發現，自己從未真正放下她。
他以為這輩子要在思念中度過。
他已經做好準備。
然而，在炎炎夏日裏，她再次闖入他的世界。
這次，他絕不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