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冷……”
“好冷……”
床上的女人，臉色蒼白，眉眼緊蹙，痛苦地呢喃。
蔣綿搬來一床被子，搭在上面，“哥，涼月姐的手冰冷。”
她握着她的手，不停揉搓，卻怎麽都暖和不起來。
“我來。”蔣遲走到病床前，将褚涼月的手放在手心，瘦瘦小小的手，沒有丁點溫度。
“她醒過嗎？”
“上午醒過一次，看了你一眼，又睡過去了。”蔣綿打從進醫院就沒閑過，兩邊輪番照顧，幸好一會兒陳星宿就忙完過來替她了。
“哥，我看到你倆在火海裏，心都快碎了……尤其涼月姐還一個勁往裏走，跟自殺似的……”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她生生止住，“上次在廠裏也是，我就看着她往火海裏走。”
“哥，涼月姐是不是不開心啊。”
“嗯。”
蔣遲哽咽。
握着她的手，越來越緊。
下午，褚涼月還沒有轉醒，醫生過來檢查，說她身體沒有大礙，只是過于疲勞，想休息罷了。
蔣遲兄妹倆放心不少，安靜地待在病房裏，盡量給她創造最舒适的休息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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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品發布會定在下午六點，率先進行的是品牌宣講，按照之前的計劃，這是褚涼月的主場。
蔣綿一早便把褚涼月受傷的消息發在了工作群裏，大家自然亂了陣腳。好在，她做事考慮周全，planA不行，那就執行planB。
蔣綿看着群裏人忙得腳不沾地，自己卻幫不上忙，肖圓抽空冒出來安撫她，“你把老板照顧好就行啦，剩下的交給我們。”
新品發布會全網同步直播，蔣綿原本計劃着時間等直播，結果，徐時衍的到來，打亂了她的計劃。
徐時衍是傍晚來的，褚涼月仍昏睡着。
他跑進病房，從蔣遲手裏搶過她的手，抱在懷裏，心疼得不行。
褚涼月好強，小時候把小男生打到哭着叫媽媽，長大了也從沒吃過虧，即使在美國那些年，外國人也從沒在她身上占過便宜。
如今在國內，倒是三番兩次進醫院。
她哪受過這番罪。
徐時衍看着她緊蹙的眉眼，心尖尖都疼。
“敢動我的人，老子要跟他們拼命。”徐時衍起身，“那些人在哪兒？”
蔣綿被他怒氣沖沖的樣子吓得手哆嗦，“在樓下病房，有警察守着呢。”
徐時衍一聽，就要去算賬。
這時手心似乎被撓了下，病床上的人小聲叫了句，“徐時衍……”
“诶。”
徐時衍心都軟了。
“餓不餓？我給你做最喜歡吃的小米粥？”
褚涼月抿着嘴，搖了搖頭，視線轉移到蔣遲身上。
徐時衍不高興了，“要我還是他？”
褚涼月：“……”
他氣急敗壞道：“這次好了就回去，t城有我保護你，比這兒安全百倍。就這破地方，要不是你，我來都不來。”
他還想再說，蔣遲叫的醫生在這時走進來，要給褚涼月做詳細檢查。
徐時衍退到一邊，對蔣家兩兄妹頗為不滿，連基本的客套都不顧。
醫生檢查完，說沒有大礙，讓病人多注意休息，蔣綿陪着醫生出去，順便補繳費用。
褚涼月閉着眼睛，情緒不佳，似乎不願意說話。
徐時衍問蔣遲，“知道是誰指使的嗎？”
“警察還在調查。”
“嗯。”他看着褚涼月，聲音刻意放低，“你以後不要聯系她了，我準備帶她去美國。”
蔣遲輕嗤，“你跟她什麽關系？”
“別管什麽關系，反正比你好。”徐時衍說完，兀自嘟囔，“什麽破地方，就他媽邪門。”
“我不會放手。”
蔣遲沒有看他，丢下這句話，便走到病床前。
她眼眸禁閉，似乎又睡着了。平時失眠過多，總睡不着覺，現在這般嗜睡，總讓人感到不安。
你在逃避什麽？
褚涼月真正醒來，已經夜裏十點。
只有蔣遲留在病房。
“幾點了？”長時間沒說話，嗓子沙啞。
“十點。”
蔣遲起身，把下午準備好的保溫盒拿出來，“吃點東西？”
“不想吃。”
蔣遲順手放下保溫盒，也不勉強她吃。兩人安靜地待了幾分鐘，褚涼月忽然要求看手機，蔣遲知道她在擔心什麽。
“發布會圓滿結束，醫生讓你多休息，明天再看回放吧。”
褚涼月搖頭，表示自己不是擔心這個，蔣遲又問，“想看誰聯系過你？”
她點點頭，眼巴巴地看着他。
蔣遲沒辦法，只得把手機給她，但要求她不能看太長時間。
手機的确有許多未接來電和信息，大多都是員工發來的，除此以外只有徐時衍和蔣遲。
再無其他。
她突然頭暈腦脹，恍惚中又想起陳凱混亂中說的話。
“老子是瘋子，女兒也是瘋子。”
他說完這句話，就要拉她出去，但她從未想過走出火海，她稍用力，差點把陳凱拽回火海。
“他媽的，一家瘋子。”
夜漸漸深了，褚涼月睜着眼睛，眼神空洞。
蔣遲也沒有睡。
兩人就這麽睜着眼睛到天亮。
無言陪伴。
翌日，警察來病房做筆錄，做完後，褚涼月突然問：“他們在哪兒？”
“你說韓凱？”
“嗯。我有事想問他。”
警察收起筆記本，起身，“他傷勢不重，已經被帶到派出所了。”
“好。”
她沒再繼續，等警察走後，褚涼月突然要求出院，蔣遲怎麽勸都不聽。正在兩人僵持間，徐時衍帶着大包小包進來了。
剛進門，就向她邀功。
“我給你帶了十全大補湯，還有小湯圓準備的各種生活用品，你看看還有沒有缺的，我一會兒叫人送來。”
“我要出院。”
“不行。”徐時衍一口拒絕，“你給老子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我帶你回美國。”
這是他第二次提這件事，褚涼月第一次聽到。
“先不回。”
“這次說什麽都要聽我的，去他媽的繼承人，你放心，我的錢就是你的錢，以後吃穿用度都給你安排最好的。”
蔣遲：“……”慢慢握緊拳頭。
“我知道這事是誰做的，褚為康他媽的真不是人，自己妹妹都敢綁架。”徐時衍陰陽怪氣，“我聽說某人還在那兒上班是吧。”
蔣遲：“……”
褚涼月下意識看向蔣遲，手悄悄掐了一把徐時衍，後者痛得跳起身來，“褚涼月，你個小白眼狼。”
兩人鬧完，徐時衍整整衣領，正經道:“不管是繼承人還是報複褚為康，你都別操心了，接下來看我的吧。”
“時衍，我想自己動手。”
徐時衍垂眸，沉默半天，“行吧，有需要叫我。”
徐時衍出病房時，瞥到蔣遲斜靠在病房門口，他沒搭理，哼了聲，便要走。
“徐先生。”
“幹嘛？”徐時衍沒好氣道。
“我挺羨慕你的。”
徐時衍腳下頓住，一臉詫異地回頭看他。
他第一次在蔣遲臉上看到了茫然，不知所措。
但，僅僅幾秒。
“以前多謝你照顧她，以後就交給我吧。”
“就憑你？”
短短三字，侮辱性極強。
蔣遲堅定，“嗯，憑我。”
褚涼月沒住兩天便出院了。
出院後，她便迅速投身進工作。
新品發布會反響不錯，雖然褚涼月沒有現身，但媒體和網友對發布會贊不絕口，并沒有将過多的注意力放在設計師身上。
這自然得益于褚涼月設計發布會時的着重點。
回到工廠，她第一時間去找侯明偉。
見到她的第一眼，侯明偉眼裏滿是心疼，本想第一時間去看望她，但新品啓動，後續的各項工作都得陸續推動。
他實在走不開。
“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
侯明偉看着臉色不佳的褚涼月，一臉心疼，這孩子，出生在豪門，命卻比一般人苦。
他看着她長大，也看着她吃盡苦頭。
“你啊，別太拼命，對自己好點。”
褚涼月嘴角勾起一絲弧度，有苦難言。
“叔，我來找您有兩件事。”
“第一件，是感謝您親自出馬，要是沒有您現場演講，發布會也不會成功。”
“身為總經理，這點事我應該做的。只是……我有一點不明白，你難道提前知道自己會……”
褚涼月打斷，“我只是習慣做兩手準備而已。”
她繼續，“第二件事，我想問您，當初為何離開……總部。”
侯明偉明白她話裏的意思，“你是想問我為什麽離開你爸？”
“嗯。您如果不願意說的話，我可以……”
侯明偉見褚涼月小心翼翼的樣子，頓時心疼不已。
這個孩子，打小就善良。
他曾和褚健開玩笑，讓把褚涼月帶回家，當他女兒。褚健二話不說就答應了，語氣頗為嫌棄，“女孩而已，要就拿走。”
要就拿走。
像是對待普通的物品。
他看着褚涼月從小朋友變成小女孩，看着她慢慢長高，一點點變優秀，從天真浪漫變得不愛笑會發呆。
長期待在褚健身邊，他知道她經歷了什麽。
心疼又無能為力。
每次他想替她在褚健面前說點好話，都會被冷嘲熱諷，你喜歡？要就拿去。
他氣得發抖，終于忍不住說道:“拿？你把你女兒當成什麽了？你一把年紀了，思想能不能別那麽腐朽，虧你還是企業家，格局怎麽這麽小。”
“你好好看看你女兒，她十項全能，屋裏擺滿了各種獎狀證書。你再看看你那好兒子，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你怎麽好意思天天把兒子挂嘴邊？”
他嘴都說幹了，褚健也無動于衷，刻在他骨子裏的觀念，這輩子都很難改變。
後來，兩人越來越不合，侯明偉一氣之下來了赤烏。
“我跟你爸，三觀不合。在一起工作，就是互相折磨。”
“是因為我爸不喜歡我，您才走的吧。”
“你……”侯明偉震驚，“你怎麽知道？”
“您走的時候，我已經十幾歲了。”
言外之意，她都明白。
“我爸重男輕女，我一直知道，只是不願承認罷了。我以為我比褚為康優秀，他興許就看重我了。”
說起曾經，褚涼月覺得自己傻得天真。
“後來我才知道，我變得越優秀，他越不會喜歡我。因為，他的男性自尊被威脅了，他不容許女人比男人優秀。”
只有更優秀，才能讓他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