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行人到達涼山村時，已經夜裏十一點。
萬籁俱寂，直到汽車駛入村口，才聽到幾聲犬吠。
他們到時，家裏的老人已經熟睡，橘貓從黑暗中竄出來，見有陌生人，又迅速躲進暗夜。
蔣綿和蔣遲的家在一個院裏，分別居于東西兩側，中間則是蔣爺爺的居所。
陳星宿的家在村子的最裏面，他在蔣家院裏打了個轉，便摸黑回家。
村子裏的幾點燈火，亮了一會兒，又很快滅了。
第二天清早，公雞剛剛打鳴，天邊泛起魚肚白，褚涼月便起床了。
她來得匆忙，沒有帶行李，身上穿的碎花長裙，是蔣綿翻箱倒櫃找出來的。本想問有沒有黑色衣服，想想又算了。
她下樓時，蔣家其他人還沒有起來。
靜谧的村子，所有事物對她來說都很新鮮，她肆無忌憚地欣賞。不多會兒，長久未更新的手機相冊裏，出現了幾張新照片。
她坐在小板凳上，胖乎乎的橘貓不知從哪裏竄出來，躺倒在她腳邊，慵懶地伸出爪子，她蹲下身子，試探性地撸它的肚皮，它瞬間躲開，卻又停在不遠處。
似乎在逗她玩。
她循着橘貓逃跑的軌跡，追過去，剛要摸它時，右邊的大門突然吱呀一聲，從裏打開。
“小心被它撓到手。”蔣遲提醒。
“它好乖。”
褚涼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順滑的貓毛，毛絨絨的觸感，十分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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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看看？”蔣遲手裏拿着竹籃，示意褚涼月跟他走。
“好。”
蔣家位于村子的中心地帶，四周延展開，大約有十幾戶人家。有的院門緊閉，上面布滿灰塵，有的人家，炊煙袅袅，一派祥和。
褚涼月跟着蔣遲的腳步，來到小溪邊的田野裏，裏面種滿了各種蔬菜，大多數她都沒見過。
綠色茄子，黃皮黃瓜，長豆角和扁豆角，就連辣椒都有四五種類，她站在田埂上，聽蔣遲介紹，頓時覺得新鮮不已。
“那裏種的是玉米？”她手指的方向，綠泱泱一片，全是茁壯生長的玉米杆子，每根杆上都結了兩三個玉米。
“對。”
察覺到她往玉米地走，蔣遲把提前準備好的長袖襯衫遞給她，“把衣服穿上，玉米葉子容易劃傷皮膚，進去的時候，注意看葉子上有沒有蟲。”
見她穿好衣服，他又說，“這片玉米地是我們家的，你可以随便摘。”
褚涼月诶了一聲，便小跑着溜進玉米地。
蔣遲摘完菜，看着綠色的玉米地裏，一抹鮮豔的倩影移來移去，就像闖入凡間的仙子。
他握緊手裏的竹籃，腦海裏閃現下樓後見到她的第一面。
穿着鮮豔的碎花裙，頭發特意編成麻花辮，蹲在地上逗弄小貓咪的樣子，仿佛變了個人似的，與往日高貴清冷的形象大相徑庭。
他的心髒似乎被撓了下，麻酥酥的。
“蔣遲，這個玉米怎麽有這麽多顏色？”清亮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思緒，他闊步走向她。
“有六種顏色。”她亮晶晶的眸子從玉米移到蔣遲身上，疑惑道：“是新品種嗎？”
“嗯，這是雜交玉米。”
見她似懂非懂，蔣遲便把這種玉米的種植過程，詳細描述出來，她聽完豁然開朗。
往回走時，褚涼月懷裏抱着幾個玉米，蔣遲左手也拎了幾個玉米，右手則提了一籃筐蔬菜。
兩人滿載而歸。
回去後，蔣家人陸陸續續都起來了。
許是提前打過招呼，蔣家人見到褚涼月，并未感到意外，但她仍感受到來自不同人善意的打量。
“玉米一會兒就熟了。”
褚涼月回來的路上，提了一句想吃水煮玉米，蔣遲回家便煮上。
看着這一大桌早餐，她輕抿嘴唇，有些不自在。
吃過飯，蔣母去鄰居家串門，蔣父則拿出工具箱，讓蔣遲去屋頂把瓦片修撿下。
近來頻繁下雨，屋頂有漏雨的跡象。
蔣綿的父母回娘家了，她無所事事，找出蔣遲放好的玉米穗子，拉着褚涼月編辮子。
“涼月姐，你沒玩過這個吧？”
蔣綿拿了幾縷玉米穗子，準備編在一起，但都因太嫩，碎了一地。
她皺着眉頭，念念有詞：“還得再等等，現在不夠老。”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陳星宿在外面喊，“綿綿，出來吃地果。”
蔣綿放下玉米穗子，拉着褚涼月往外跑，“陳星宿可算幹了件人事。”
兩人出來，陳星宿正站在水池前接水，面前的瓷盆裏，有一堆裹着泥土的紅色小果子，還未靠近，就聞到一股清香的味道。
褚涼月從未聞過。
陳星宿手腳麻利，三兩下便把盆裏的地果清洗出來，滿滿的一盤，全部交到蔣綿手裏。
“涼月姐，你還沒吃過吧？”
何止沒吃過，見都沒見過。
她接過蔣綿遞來的小果子，掰開一看，裏面是黃色的小顆粒，依附在果肉上，口感清甜，回味無窮。
三人圍成一堆，享受美味。
蔣母恰好從鄰居家回來，後面還跟了一個女人，見到褚涼月，不免打量。
“蔣遲，五嬸來了。”
蔣母仰頭，示意蔣遲從樓上下來。
等待的功夫，五嬸和蔣母咬耳朵，“那是小遲的女朋友？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綿綿的同事，城裏人，來咱這兒玩玩。”
“真沒關系？”
蔣母猶豫了半秒，搖頭，“沒有。”
家裏難得來陌生人，還是個女人，蔣母免不了多想。
但是，她再三詢問，都被自家兒子否認。
蔣遲從樓上下來，向五嬸問了聲好，便向褚涼月走去，剛轉身，就被蔣母叫住。
“五嬸有話問你。”
五嬸接到信號，迅速進入主題，“小遲，還沒有女朋友吧？”
聽到這話，院子裏突然安靜下來，除了褚涼月，其餘人打從五嬸進門，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沒有。”
蔣遲說完，下意識往水池邊看了一眼。
褚涼月意識到不對，擡眸的瞬間，和蔣遲四目相對。
很快，兩人移開視線。
“喜歡什麽樣的啊？”
“……”
蔣母按捺不住，“小遲喜歡賢惠的，溫溫柔柔，最好不過了。”
“小遲條件好，想找啥樣的都沒問題。”
兩人一唱一和，蔣遲站在旁邊，漸漸失去耐心。
“隔壁村的小梅，剛從外面打工回來，聽說着急嫁人，我跟人說說，讓他倆見見面？”
未等蔣母回話，蔣遲直接拒絕，“不勞五嬸操心，我目前還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你都快三十了，還覺得自己是小孩呢？”蔣母不樂意。
氣氛僵住，五嬸趕緊緩和氣氛，“小遲估摸着想再自由幾年，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五嬸眼神示意蔣母別着急，便往院子門口走，剛走到門口，外面探進來一個身影，對着裏面喊了聲，“小叔。”
“臭小孩，回去看書。”
不同于剛剛和善的态度，五嬸幾乎是怒目相對，直接把門外的小孩拉走。
“奶奶，我不跟小叔玩游戲，我就想跟他聊會兒天。”
“那也不行。”
五嬸的聲音漸遠，院裏依舊安靜。
午飯後，蔣綿打着哈欠上樓睡午覺。
褚涼月睡不着，趴在陽臺看外面。
難得來這裏，她恨不得一刻不停地在外面游蕩。
“出去走走？”
褚涼月瞬間精神，刷地起身便跟着蔣遲下樓。
出去前，蔣遲去廚房提了一袋東西，便跟上褚涼月的腳步。
一點多鐘，日頭正曬，她眯着眼睛，正想往陰涼處跑，頭頂上突然多了頂草帽。
她的心髒突然亂了一拍。
蔣遲帶她來的地方，在小溪的上游，沿着石橋旁邊的小路下來。
小溪的後面幾顆碩大的柳樹，剛好擋住陽光，形成天然的陰涼地。
溪水清澈透亮，觸感冰涼，每到夏季，村子裏的人都喜歡來這裏乘涼。
蔣遲從袋子裏拿出一個小西瓜，幾根黃瓜和西紅柿，直接放進水裏，小溪相當于天然的冰箱。
“過會兒就能吃了。”
“好。”
褚涼月覺得新奇，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等待的空隙，她突然起了興致，摘了幾朵淡紫色的雛菊和黃色小花，又扯了幾根柳樹枝，準備編花環。
她從未編過，編得歪歪扭扭，說不上難看，但也不好看。
“我試試。”
蔣遲接過花環，又從路邊摘了幾朵野花插在花環上，三兩下，便扭轉乾坤，原本不堪入目的花環，瞬間變樣。
她覺得難為情，便不再看他，伸手去探水裏的西紅柿。
溪水冰涼，緩解了幾分燥熱。
她正欲去探西瓜的溫度，頭頂的草帽突然被摘掉，取而代之的是伴着淡淡花香的花環。
她伸手想要取下看看，剛觸到花環，便被一只溫熱的大手按住。
“別摘，這樣好看。”
他說完，臉不自在地偏到一旁。
她摸摸花環，興致勃勃。
“幫我拍張照片。”
她把手機遞給他，自然地坐到他面前。
她極少拍照，很難有東西讓她有留念的感覺。今天之前，她手機裏的照片還是三個月前，随手拍的果啤。
蔣遲拍完照片，把手機遞給她。
她随意看了眼，便移不開目光了。
照片裏的人，陌生又熟悉。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臉上會出現這種笑容，冷厲的眼神被溫柔取代。
“拍得不好？”
“很好。”
好到她以為自己重生了。
越看越滿意，她打開朋友圈，直接上傳照片。
難得更新朋友圈，為數不多的微信好友紛紛點贊留言，她大致翻了下，也不由得被逗笑。
徐時衍：卧槽，這位美女是誰？
小湯圓：老板，你終于不穿黑衣服啦。
蔣綿：剛睡醒，感覺全世界都抛棄我了。
她專心看評論時，殊不知，身旁的男人，也打開了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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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完徐時衍和肖圓在自己的評論區幹架，她放下手機，看着對面随風搖曳的柳枝，道：“康城不是我的未婚夫。”
蔣遲語氣平和，“他喜歡你。”
“嗯，不知道怎麽就把小孩迷住了。”
她半開玩笑似的，“你怎麽就不為我着迷呢？”
她側眸，探究地看他，“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
蔣遲答：“專一。”
良久，她才說：“可我喜歡新鮮感。”
聲音不大，她确定蔣遲能聽見。
或許，這句話會把他惹怒。
但沒有。
他面色如常，遞給她一個番茄，随後問:“今天有嗎？”
“有。”
他垂眸洗黃瓜，眼底自信從容，直到輕輕嗯了一聲，嘴角才溢出一絲笑容，“以後還會有更多。”
她啃咬的動作一頓，整個人都怔住。
一瞬間，腦海裏突然冒出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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