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兩人到赤烏後,褚涼月徑直去了蔣遲的店鋪。
徐時衍這次沒有搞幺蛾子,只問她:“準備什麽時候去美國?”
“過幾天。”
他戴上墨鏡,樣子很騷包,“到時候一起。”
說完,他便驅車回T城。
蔣遲接到褚涼月的短信後,直接從派出所回了店裏,他搬着鋁合金出來,便看到褚涼月已經走到馬路這邊。
單看走路姿勢,沒有任何異常。她習慣僞裝,看她不能只看表面。
他放下鋁合金,朝她走過去。
褚涼月站在馬路邊上,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淩空抱起,她下意識喊了聲,手便習慣性地放在了蔣遲的脖頸上。
動作熟練,她後知後覺,臉漸漸泛紅。
蔣遲把她放在涼椅上,又給她腳下墊了個小板凳,才去卧室拿急救包,裏面的紗布和消毒酒精都是新買的
他蹲在她腳邊,直接把高跟鞋脫掉,擡起她的腳便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陌生的觸感,從未有人接觸過的地方,褚涼月不自在地往後縮,蔣遲握着腳踝的力度大了點。
他垂眸看着腳心,輕輕按住腳背,輕聲道:“別怕,不疼。”
褚涼月當真不動了。
她被蔣遲的語氣怔住了。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麽溫柔地說過話,現在不但有了,這個人還是蔣遲,總是漠視她,對她的追求無動于衷的蔣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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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遲包紮動作熟練,力道輕柔,全程沒有任何痛感。
她越來越覺得,這雙手,無所不能。
做得了好菜,也當得了臨時醫生,還會……抱她。
“好了,不要随意走動。”
蔣遲擡頭,嚴肅提醒她。
她只得乖乖點頭。
褚涼月不能走動,火災調查就只能小李處理,她則在家遙控指揮。
半天的功夫,小李便帶着一沓資料跑到蔣遲店裏。
他下了車,走到焊接店門口,看到裏面的場景時,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狹小擁擠的門店,裏面擠滿了不鏽鋼和鋁合金管材,地上還擺放着切割機,幾個接線板盤亘在地上。
他邁進去一只腳,總覺得無從下腳,又退了出來。
“小李,進來。”
小李循着聲音看過去,一塊鋁合金門窗後面,褚涼月躺在涼椅裏,旁邊立式電扇以最大檔風力呼呼地吹着。
她咬了口冰棍,喊他,“愣着幹嘛,進來啊。”
小李瞥了眼在大太陽下,揮汗如雨的蔣遲,嘴角不由得抽了幾下。
這位大小姐,倒是怡然自得。
小李進屋,将資料遞給褚涼月,她看資料的時候,蔣遲帶着滿頭大汗進來了。
褚涼月翻頁的間隙,順手端起桌上的冰水,遞給蔣遲。
後者接過,喝了一大口,又進屋把杯裏的水盛滿,放在了桌上。
小李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他們之間,沒有眼神和語言交流,但相處的細節無不透露着默契。
“這個人找到了嗎?他有問題。”褚涼月把嫌疑人的照片拿出來,剩餘的資料交給蔣遲,示意他看看。
“火災過後,他就銷聲匿跡了。”
褚涼月聽完,更加肯定心裏的想法。
“盯緊杜春生,你應該很快就能找到這人。”
她問過蔣綿,火災發生前,杜春生便急急忙忙出去了,之後一直沒有回辦公室。
然而,火災發生時,他的車卻出現在工廠的後門。
這件事,絕對跟他有關系。
小李接到任務,便馬不停蹄趕去工廠。
蔣遲自他走後,許久都沒有說話。直到看見褚涼月手上的照片,他才說:“這人我認識,老楊的表哥,陳武。”
褚涼月想到某種可能,正色道:“他們有可能暗中勾結?”
故意縱火罪和失火罪,懲罰的标準完全不同。
“不可能,老楊跟他表哥不和。”
蔣遲突然靈光一閃,放下手裏的資料,叮囑她:“你自己待會兒,蔣綿還有半小時就下班了,我去趟派出所。”
褚涼月意會,“好,注意安全。”
他們的猜想不謀而合。
老楊和他表哥都是拿錢辦事,一個事後,一個事前。
幕後那人以為天衣無縫,萬萬沒想到,這兩人有仇。
只要稍稍挑撥,事情很快就有轉機。
果不其然,老楊知道這事後,勃然大怒,當即就要找警察翻口供。
褚涼月:“眼下,得先找到陳武。”
蔣遲點頭,“我明天去趟陳武的老家。”
陳武和蔣遲算老鄉,同屬一個鎮,不同村。
兩人說着話,蔣綿剛好路過,一聽老家,立馬來了興趣,“哥,你要回老家啊,我也想回去。”
“我當天去當天回。”
“那你給我帶青梨回來。”
“好。”
翌日,蔣遲回老家,褚涼月則在家辦公。
開完視頻會議,她便時不時看手機,總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
下午,本該在上班的蔣綿着急忙慌來找她,她才知道蔣遲出事了。
“涼月姐,我哥回來了。”
褚涼月警覺,“他出什麽事了?”
“我哥受傷了,陳星宿正給他包紮呢。”蔣綿急得面色通紅。
“我去看看。”
蔣綿:“不行,我哥不讓你出門。”
說完,她才後知後覺,自己冒然跑上來,這要被蔣遲知道,肯定少不了挨罵。
“你扶我下樓。”她面色沉靜,看不出慌亂。
褚涼月剛到店裏,就聽陳星宿喊:“師父,你忍忍。”
幾秒過後,他又喊:“血太多了,要不還是去醫院吧!”
蔣綿一聽,站不住了,丢下褚涼月慌忙跑進去。
褚涼月在的地方,剛好可以看到蔣遲趴在床上。
她見狀,拿起手機撥通電話。
“小李,讓杜醫生快點過來。”
挂斷電話,她便退到門邊,緊張地注視着裏面。
幾分鐘後,蔣綿和陳星宿灰頭土臉地跑到她面前。
蔣綿:“涼月姐,你怎麽不進去啊?”
她不答反問,“他沒事吧?”
“看看才知道啊。”陳星宿搭腔,“涼月姐 ,我推你進去,師父知道你來了。”
他不容拒絕,說着就要推褚涼月進屋。
這時,門口突然出現一個女人。
身着白色長裙,黑色長直發,臉上畫着淡妝,笑盈盈地朝着他們走來。
“小白姐……”
蔣綿看清來人,不可置信道:“小白姐,真是你啊,好久不見!”
蘇意白眼眸含笑,聲線甜美,溫柔道:“綿綿。”
她的眼神從褚涼月身上掃過,定格在陳星宿身上,“這是星宿吧?這麽多年不見,成小帥哥了。”
陳星宿和蘇意白只有一面之緣,他聽蔣綿叫她名字才想起來,師父電腦裏頻繁記錄的小白,原來是她。
仔細看她,倒真有點白月光的味道。
“小白姐,你來找師父?”
蘇意白嘴唇抿緊,輕輕點頭。
蔣綿和陳星宿面面相觑,兩人不約而同看向褚涼月,後者一直注視着卧室,并沒有留意到他們的表情變化。
蘇意白突然問道:“這位是……”
褚涼月擡眸,看向蘇意白,很快又收回視線。
氣氛凝滞幾秒,蔣綿出聲解釋:“這是涼月姐……”她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介紹她的身份,目光落在陳星宿身上,後者躲得遠遠的,裝作沒看到她的求助。
這時,卧室裏突然傳出蔣遲的聲音。
“進來吧。”
一時間,屋外的幾人都靜默不動,沒有人知道蔣遲在叫誰。
直到,蘇意白率先行動,她環視一圈,面上始終挂着笑容,柔聲道:“我先去看看他,一會兒再敘舊。”
蘇意白進屋,順勢關了卧室門。
被擋在門外的三人,靜默片刻。
“綿綿。”陳星宿突然道:“你确定她叫小白?”
雖然師父描述的詞語,已經足夠說明面前這個人就是師父口中的小白,但是,他仍想确定心裏的猜想。
蔣綿點頭,“沒錯,她叫蘇意白,是我哥原來團隊裏的UI設計師。”
陳星宿恍然大悟,“哦,你就是想讓她做你嫂子啊。”
“那是以前,現在才不是呢!”
說完,她下意識看向褚涼月。
“我先回去了,你們在門口等等醫生吧。”
不等兩人回複,褚涼月便推着輪椅往外走。
蔣綿用力拍陳星宿的手臂,嗔怪他,“哪壺不開提哪壺,你該不會還想說小白姐是我哥的白月光吧。”
陳星宿撓了撓頭,“本來就是。”
蔣綿威脅道:“不許告訴別人。”
褚涼月回到家,坐在電腦前,對着黑色的屏幕看了好久。直到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小李才打來電話彙報情況。
“他怎麽樣了?”
褚涼雨挪到窗前,這裏恰好可以看到蔣遲的店裏。
“杜醫生把傷口都處理好了,除了背上,胸前也有傷口。”
“怎麽受傷的?”
“蔣先生沒說,根據杜醫生推斷,應該是刀傷。”小李想起蔣遲身上駭人的傷口,忍不住感嘆,“連杜醫生都說,蔣先生太堅強了,竟然帶着這麽重的傷趕了一個小時的路。”
褚涼月閉眸,腦海裏都是血淋淋的場景。
“辛苦你們了。”
說完,她挂斷電話,正好看到小李和杜醫生從店裏出來。
夜漸深,褚涼月翻來覆去睡不着。為了戒酒,她嘗試過其他催眠方式,都沒有效果。往日,便硬生生地忍着,等到天亮,興許能眯會兒。
但今晚,她不想忍。
她從床上下來,直接去拿了瓶酒。剛把桃花酒倒進杯子裏,門鈴便響起來了。
她把門打開,沒有看一眼,便去拿茶幾上的酒杯,正要開始喝,身後有人直接搶過酒,她不耐煩地回眸。
蔣遲臉色煞白,虛弱地握着酒杯,眉心緊擰。
“為什麽要喝酒?”
“睡不着。”
“……”
他把酒遞給她,未置一詞。
褚涼月接過酒,眸光微閃,唇角勾起一絲笑容,她又開始僞裝。
“我的腳好痛哦。”
她下床下得急,忘記坐輪椅,她垂眸看着自己光腳踩在地板上,柔聲道:“你抱我去床上呀。”
“你別裝了。”
她眸光暗淡。
也對,再怎麽僞裝,都沒有原來的好。
她擡起酒杯,往嘴裏送了一口,多日未喝,竟然沒有久違的快感,只有陌生的苦澀感。
蔣遲吃力地靠在牆上,臉上的汗珠大顆大顆往下滴。褚涼月視若無睹,從蔣遲受傷開始,她就在反思,見到蘇意白,又在電腦前想了許久,她終于想通了。
“蔣遲,我不戒酒了。”
“……”
兩人都明白其中的深意。
“你不是勝負心強嗎?”蔣遲嗓音沙啞,面色痛苦,“原來不過如此。”
“蔣遲,你把我當成什麽了?你的白月光都找上門來了,我不可能再死乞白賴追你。是,我确實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我三觀還算正常。”
褚涼月拿起手機,給蔣綿打了個電話,再回頭看時,蔣遲已經痛得蜷縮在地上。她試圖去扶他,卻被他躲開。
“褚涼月,不想玩就別玩。”
他強忍疼痛,又吐出幾個字,“我玩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