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幾小時前。
蔣遲驅車趕往陳武的老家。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特地把車停在村口。
正值青梨成熟之際,有村民挑了兩籮筐青梨準備去鎮上賣。蔣遲與村民擦肩而過,他看了眼村子,轉身叫住村民。
“來兩斤青梨。”
村民高高興興地放下挑子,拿出生鏽的秤杆,“不是第一次吃吧?”
蔣遲撿了幾個青梨放進袋子裏,遞給村民。
“應該是第一次吃。”
村民詫異地點點頭,“這個皮有點厚,裏面甜得嘞。”
蔣遲把青梨放到車裏,才往陳武家走去。
陳武家在村子的邊緣,附近有大片果樹,剛靠近那片果樹林,便聽到院子裏有激烈的争吵聲,他順勢躲到樹叢裏,正好可以看到院裏的情況。
院裏,陳武正在和一個女人争辯,旁邊有個胖女人在勸架。
“陳武,你真不是個東西,怎麽能這麽坑你表弟,我現在就報警讓警察來抓你。”
“二姨,要抓我可以,不過你先聽我給你算筆賬。”陳武拉住那個女人,警惕地看了圈周圍,才道:“這件事完全就是褚氏集團的內部鬥争,他們不在乎是誰放的火,他們在乎的是背後誰在指使,我和楊波頂多就是顆棋子,真要被發現了,也有人保我們。”
“合着你就放火拿錢,我家楊波就背黑鍋是吧?”
“話不是這麽說的,焊工因誤導致火災那可是常有的事,上面那人給的錢可是楊波做幾十年焊工都掙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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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裏找楊波賠錢咋辦?”
陳武見事情有轉機,語氣也稍顯輕松,“都說了這件事是權力的鬥争,我們是替上面的人辦事,賠償自然也就走走過場。”
他眼神示意胖女人把人拉走,“您就放心吧,我保準把楊波和錢都給您帶回來。”
陳武聲音不大,但足夠蔣遲錄音。他錄完音,正準備往回走,轉身之際,陳武家的狗聽到動靜,突然從院子裏沖出來,沖着蔣遲汪汪叫。
随着狗叫聲,陳武帶着幾個壯漢出來,手裏都拿着家夥事。
蔣遲見勢不對,拔腿就跑。
他頭也不回,直奔村口。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只有他拼命奔跑,後面的人緊追不舍。
“給我追,追到了老子重重有賞。”陳武有大肚腩,跑不利索,但他找的人個個身強體壯,“不要手下留情,砍了揍了,獎勵翻倍。”
幾人一聽這話,追得更起勁了。這些人唯利是圖,無惡不作,過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眼前的蔣遲,對于他們來說,就是價值不菲的獵物,斷不可能讓他從自己手裏跑掉。
經過一片玉米地時,跑在最前面的寸頭,距離蔣遲只有兩米的距離,此刻的兩人跑得汗流浃背,精疲力竭,寸頭見他又加快速度,突然打開了手裏的瑞士軍刀,腳下加足馬力,朝着蔣遲刺去,然而,刀剛接觸到後背,前面的人頓了下,後背被劃出一條血道子。
獎勵當前,寸頭更加起勁,他接二連三在蔣遲後背劃了好幾刀,背上鮮血直流,染紅了白色T恤。
陳武見狀,大喊:“只要抓到人,獎金再翻倍。”
正午的太陽,火辣辣地照在地上,蔣遲看着身上的鮮血滴到地上,又很快變幹,他在聽到陳武的聲音時,意識逐漸模糊,腦海裏只有一個意識:快跑。
他憑借本能,跑到車上,卻在關門的瞬間,被那寸頭一把按住車門,他突然發力,直接将人踢飛出去,與此同時,放在旁邊的青梨也滾落在地。
他沒有猶豫,跳下車,撿起青梨,又迅速上車,其餘人追上來時,車已經跑出去十來米遠。
翌日,褚涼月推着行李箱出門時,突然瞥見放在玄關處的青梨,翠綠的表皮上有摩擦的痕跡。
她突然想起蔣綿讓蔣遲帶青梨的語氣,自信,理所當然,充滿信任。
她放下行李箱,拿了個青梨,去廚房洗了洗,便塞進嘴裏。
青梨的皮微厚,口感苦澀,果肉卻鮮嫩多汁,清香甘甜。
她慢慢踱步到窗前,蔣遲正好從屋裏出來,他在門口站了會兒,便又進屋了。
她直勾勾地忘着窗外,看了好久才轉身,切下一半青梨,将剩下的放在窗戶上,關門離開。
分梨,分離。
褚涼月登機時,收到了蔣遲發來的信息,除了幾分鐘的錄音,還将陳武的行蹤也一并告訴她。
她沒有回複,直接将這些信息轉發給小李,然後便關機了。
飛機抵達紐約時,褚涼月剛開機,便接受到褚為康的越洋謾罵,他罵得越厲害,這場仗她就勝得越徹底。
然而,褚健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表态。
決賽持續數十天,褚涼月一直待在酒店,沒有出去。肖圓陪她待了兩天就憋不住了,每天忙完工作就跟着徐時衍出去溜達。
徐時衍作為褚涼月的酒友,帶她去得最多的地方,自然是各種酒吧。
肖圓在外面野了五六天,徐時衍幾乎帶她體驗完了紐約大多數的酒吧。
除了見識各國美男之外,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關于褚涼月的。
幾乎所有酒吧提起褚涼月都認識她,關于她的印象,都是酒量不大好的中國美人。
“老板,你該不會每個酒吧都喝成VIP了吧。”肖圓真誠發問。
褚涼月放下剪刀,伸手按了按僵硬的脖頸,不大确定道:“可能吧。我的充值卡應該也沒問完。”
肖圓眼睛瞬間發亮,露出一種求包養的眼神,“真的嗎?”
被她的表情逗笑,褚涼月笑道:“決賽完帶你去玩。”
決賽當天,褚涼月表現優異,以創新實用未來感結合,斬獲冠軍。至此,國際上大大小小有知名度的時裝設計大賽冠軍,幾乎都有褚涼月的身影。
當天晚上的慶祝派對上,許多企業向她抛來橄榄枝,其中不乏當紅的奢侈品牌,她都一一謝絕。
有媒體趁機打聽她的未來發展方向,她只答,“敬請期待。”
翌日,褚涼月斬獲冠軍的消息出現在熱搜上,她才撥通褚健的電話。
電話那端,褚健興致不高,寥寥幾句也都是敷衍式的回答,關于設計大賽冠軍的事閉口不提。
她拿着獲獎證書,張了張嘴,最後也沒提這事。
挂斷電話,她靜靜看着獎杯和證書,兀自笑了笑,起身時把這些東西全部扔進垃圾桶。
陡然放松下來,褚涼月在落地窗前坐了一天,看着車水馬龍的紐約,每個人腳步匆匆奔向自己的未來,她突然很茫然。
比賽,繼承權,想要獲得肯定和關注,這些纏繞着她數十年的東西,突然變成了利刃,向她刺來。
她無力招架,只得舉手投降。
夜幕降臨,紐約市的霓虹燈閃爍,國內正好是清晨。
褚涼月打開手機,翻着少得可憐的聊天記錄,點開了蔣遲的朋友圈,仍是原來那幾條。
她看了看,又刷新了下,居然刷到了他剛剛更新的朋友圈。
他發了張照片,是清晨的朝霞,文案寫着:回到過去,重新開始。
是啊。
她也該回到過去重新開始。
沒有新鮮感支持,她猶如行屍走肉。
【晚上老地方見】
徐時衍收到這條信息時,正在忽悠肖圓吃酸黃瓜蘸沙拉醬。
迫于徐時衍的身份,肖圓只敢暗戳戳地怼他,這幾天混在一起,她膽子也漸漸大了,怼天怼地怼徐時衍,是常事。
徐時衍看完信息,直接往她嘴裏塞了塊酸黃瓜,她被酸得直搖頭,反應過來時,徐時衍已經跑出小店,往停車場去了。
肖圓氣鼓鼓地跟上,一屁股坐進副駕駛,把早就藏在藏在藏在包裏的小醜玩偶放在他的正前面。
他一擡眸,就看到了被彈簧支撐着的小醜,吓得他面容失色。
肖圓見他被吓成那樣,瞬間樂不可支。
這幾天的相處,她早就發現,徐時衍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直視小醜。
于是,她找機會買了個小醜玩具。
果然,他吓得不輕。
兩人吵吵鬧鬧來到約定好的酒吧,褚涼月已經在卡座坐了好久。
她面前放了一杯威士忌和冰水,冰水喝了一半,威士忌一杯沒動。
徐時衍進來,直接把冰水遞給路過的服務生。
“今晚不喝酒,就是不給我面子。”
他伸手召來服務生,點了幾杯戒酒,“再給你找幾個帥哥來助興。”
褚涼月關掉手機,擡眸掃向他,神色平淡,但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她眼裏看出刻意壓制的煩躁。
“行啊。”她聲音冷淡,緩緩開口,“我看那人不錯。”
她白蔥似的手指,指向的地方,一雙湖藍色眼眸,神色憂郁的帥哥坐在那裏,喝悶酒。
不時有美女搭讪的都被他拒之門外。
她放下手機,拿起桌上的威士忌,抿了口,“打賭?”
徐時衍眉眼微挑,“最近剛買了輛跑車。”
他把鑰匙甩在桌上。
褚涼月掃了眼鑰匙,淡聲道:“回去親自送到我家。”
酒吧燈光搖曳,褚涼月身姿袅娜,緩緩走向那人。
肖圓看着絕美的姿色,口水直流。
“老板能行嗎?”
她承認褚涼月的姿色,但那位帥哥未免也太冷淡了吧。
“你以為我的車那麽好拿啊。”徐時衍喝了口酒,看着肖圓貪婪地眼神,十分不爽。
“小湯圓,你該不會垂涎老板的美色吧?”
肖圓收起微張的嘴唇,“不然呢?”
徐時衍:“……”
男女通吃,他真的很不爽。
這邊,肖圓一直關注着那邊的動靜。
只見,褚涼月緩緩走過去,坐下後要了杯酒,開口說了兩句話,那位帥哥依舊視而不見,後來不知道他說了句什麽,帥哥突然笑了下,然後便一直在說話。
半小時過去,褚涼月回來,帶着帥哥的聯系方式和他請客的一杯酒。
“搞定了?”
“不然呢。”
徐時衍:“……”
一個兩個都氣他。
“怎麽樣,撩帥哥的感覺是不是很好。”
“嗯。”她回答得不鹹不淡。
徐時衍掃了眼她面前分毫未少的酒杯,對她的回答不置可否。
這麽多年的相處,褚涼月一個眼神,他就能讀懂裏面隐含的深意。
她早已不是曾經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