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點半,商業街的夜晚剛剛拉開帷幕,王嘉譯和盛宇蔚如同最普通不過的情侶,瞬間淹沒進夜街人海。王嘉譯問盛宇蔚想吃什麽,盛宇蔚掃了一眼門口等位的人,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王嘉譯想了想,提議去吃甜點,據說巧克力可以給人帶來被愛的感覺。
盛宇蔚無所謂地點點頭.兩人找了一家好像沒什麽人的甜點店。裏面也确實沒什麽人,稀稀拉拉坐着幾對閨蜜,在壓低聲音說着什麽事情。盛宇蔚挑了靠窗戶的角落坐下。菜單上的甜點花團錦簇,王嘉譯點了芝士蛋糕、黑森林,瑰夏和奶茶。盛宇蔚也注視着菜單,眼神裏是純然的漫不經心。
王嘉譯把菜單還給服務員。等服務員走開,盛宇蔚,對他笑了笑,眼神裏終于有了點東西。她将垂在臉頰的長發撩到後面,露出額頭上一塊暗淡的淤青。
王嘉譯盯着淤青看了片刻,猜到了□□分,但他不敢十分确定,這種事發生在盛宇蔚身上,比發生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難以置信。
“你額頭怎麽了。”
盛宇蔚又笑了笑,把雙手放在桌子上。她的美甲顏色比上次更鮮豔,酒紅色,像是為了蓋住指尖的傷痕。
“如果是男朋友打的,就分手吧。”王嘉譯說。
盛宇蔚搖搖頭,手指展開,盯着自己的指甲:“沒那麽簡單。“
王嘉譯長嘆一聲。女孩子是不是都覺得男朋友會對自己很好。不管這個男人對她做了什麽,她都會覺得這人有時候還行。
不過話說回來,他這樣的人居然還能給盛宇蔚做感情指導,簡直本末倒置,不着調得令人想笑。“該不會他對你很好吧。”
盛宇蔚又輕輕搖頭:”我不覺得。“
既然男朋友對她不好,為什麽不能分手呢。王嘉譯謹慎地保留意見,果然片刻後盛宇蔚自嘲抵笑了,說:“你能明白我的,不是嗎?你和少當家。”
她果然知道了。
盛宇蔚抽出一根攪拌咖啡的小木棍,在手裏擺弄着,先是東點西點,接着像轉筆一樣轉來轉去,他們頭上有一盞明黃色的燈,小木棍在燈光下投出指南針一樣的影子。
“按理來講我不該說的,但我實在不是個能保守秘密的人,我需要一個人從異性的角度幫我分析,能麻煩你聽我抱怨一會兒嗎?”
王嘉譯只有點頭。他本來就是為了開解盛宇蔚,才和她一起來吃飯的。
Advertisement
盛宇蔚用酒紅色的美甲在小木棍上比出大概五厘米那麽長,眼睛都不擡地說:“我男朋友身上有這麽長的一道傷疤。”
第一句話就先聲奪人。王嘉譯一句話都不說,等着聽她講故事,盛宇蔚用指甲邊緣輕輕搔着小木棍,悠然說:“他說是高中被人捅的。但他明明出身于一個很好的高中。他不願意告訴我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只是說當時自己口無遮攔,說了不該說的話。加上捅他那個人神經又不太正常,這道傷疤對他影響非常大,和他不親密時還感覺不到,和他親密了,就會發現,有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我和他說放輕松就好,他說做不到。而且他說話确實很口無遮攔。”
王嘉譯漸漸找不到重點:“我不明白……所以他打你是因為不知道怎麽表達嗎?”
盛宇蔚嗤笑一聲,輕輕搖搖頭:“不,大概是我們沒有辦法互相溝通。他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我氣得動手打他,他把我推倒,不小心在床頭櫃上撞的。”
王嘉譯想象着兩人打架的場景,一個身材高大、面目模糊的男人高高地矗立在盛宇蔚面前。
“這樣也算暴力了。我覺得你應該和他分手,這個人情緒不太穩定,以後說不定也會打女人。你這麽好,為什麽要和這種人在一起?”
服務員将蛋糕和咖啡擺在兩人中間。盛宇蔚放下小木棍,拈起叉子舀了一點蛋糕放在嘴裏,皺起鼻子:“難吃。”
王嘉譯覺得那蛋糕看起來成色還不錯,也拿起叉子,在另外一段壓了一點,吃在嘴裏的感覺确實不算好,但在他嘗來,所有甜點差不多都是一個味道。他吞下巧克力奶油,評價道:“還行吧。”
盛宇蔚笑了笑,端起瑰夏沖掉嘴裏殘餘的奶油味道,似乎瑰夏的味道也不能令她滿意,她只喝了一口就放下咖啡杯。
“我曾經和男朋友去歐洲度假,在那邊吃過比這好吃一萬倍的黑森林。正宗的黑森林也不是這個樣子。你不覺得這蛋糕的口感像海綿嗎?”
“……我沒吃過海綿。”王嘉譯說。
盛宇蔚皺起臉:“總之是難吃。”
王嘉譯用叉子指指芝士蛋糕:“……要不然你吃這個?”
盛宇蔚也嘗了一點芝士蛋糕,這次她倒是沒做出什麽評價,只是放下叉子,說:“我不知道該怎麽和我男友交流。好像我們感覺到的東西不一樣。就像你覺得這個蛋糕好吃,我覺得不好吃。根本不是語言能夠傳達的東西。可能是經歷不同,就沒有辦法互相理解吧。”
王嘉譯有些無語:“……一塊蛋糕而已。我沒去過歐洲,你也不用這麽評價我吧。”
盛宇蔚看起來有些氣惱:“不是因為歐洲,我是在說我自己。他的經歷比我豐富太多了,不是他不能理解我,是我不能理解他。”
“他能理解你,為什麽還會動手呢?”
盛宇蔚嘴角微微向下,瞪起眼睛,一瞬間她的爽朗氣質像一根被擰緊的發條。
“能理解我和能控制自己是兩回事,你是不是聽不懂,正因為經歷太多了,有時他會弄混,會覺得我和他記憶中的事重疊,這說明我走進了他心裏,不是外人。我想要幫他面對過去的事,這是女朋友應該有的職責。“
她看起來像随時會發瘋,王嘉譯依然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但他更不想就此和她争辯,盛宇蔚自己深深呼吸,平複了一會情緒,說:“他對我也的确是挺好的。你幫不了我,我一定要自己想辦法,他不是有意動手打我的。”
和最初的猜測一模一樣,王嘉譯不禁發出苦笑,說:“果然他對你挺好的。你想想,他對你可能根本沒有那麽好,你不要走近死胡同裏面。”
“我沒有。”盛宇蔚斬釘截鐵地說,“現在就放棄,為時太早了。”
王嘉譯暧昧地聳聳肩。原來就算是女神,也會認為男朋友對她很好,從而原諒男朋友的家暴行為,看來學歷和見識并不能保證一個人頭腦清醒。
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想起深夜裏一個人輾轉反側的思緒,王嘉譯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判斷盛宇蔚。
“你的朋友也這麽認為嗎?”
“我沒辦法找別人說。”盛宇蔚擡起頭,“我男朋友算是個挺有錢的人吧,如果和別的女生說,她們可能會在背後嘲笑我。如果和別的男生說,他們可能會誤會我有出牆的打算。你是gay,和她們都不一樣。”
Gay和別人能有什麽不同?
盛宇蔚朝他眨眨眼睛。“你會用男人的思維思考,又不會追求我。你是人類最好的朋友。”
……Gay甚至不能算作人類了嗎?
或許是覺得王嘉譯臉上挫敗的表情很好笑,盛宇蔚嫣然一笑,捏着咖啡杯又啜飲了一點難喝的瑰夏,說:“說到這個,你要不要和我分享一下少當家的事?你們之間的事我差不多全部都知道哦。”
王嘉譯難以置信,他覺得自己在公司已經非常低調了。但盛宇蔚的語氣好像她确實知道無人知曉的隐情。
“我們平時那麽明顯嗎?”
盛宇蔚朝他一霎眼睛:“我有特殊的消息渠道。”
王嘉譯聳聳肩,刨了一點海綿味道的黑森林吃掉。面對盛宇蔚好奇的眼睛,他略作思忖,把故事概括成一個現任還愛着前任的橋段,并隐去了全部的姓名,這并不是假話,而且女孩子都喜歡這樣的前情。
盛宇蔚揚起一邊眉毛,半信半疑地聽着,聽到後來忍不住搖着頭笑起來:“你可太能改頭換面了。柯希已經死了。你幹嘛還要在意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他再也不會出現橫刀奪愛了呀。”
王嘉譯只聽到了重點:“等等,你也知道柯希?”
“都說了我有特殊的消息渠道。”她漫不經心地說。
王嘉譯的手指冰冷。“柯希……是什麽樣的人?”
盛宇蔚側過臉思考着。
“我沒有見過他。聽說很漂亮。不過應該也就那麽回事吧,如果他真是漂亮得驚為天人,肯定早就被星探挖掘進入演藝圈了。诶,說到好看,之前我見過一個和他重名的人,那才是長得特別漂亮呢。”
“重名?”
“我和我的秘密渠道年前去做過一個項目。”盛宇蔚說,想起那件事讓她臉頰發光,“那個醫院裏就有個病人叫柯希。是他們醫院的親善大使。可惜啊,據說是自閉症,不能說話,而且肢體有殘疾。但他能聽懂話,能配合你拍照片。”
不知為何王嘉譯的心髒乓乓地跳起來:“他和我長得像嗎?”
盛宇蔚捂住嘴,格格地笑了:“你們gay真是自戀!聽見一個人長得好看,第一句話就要問問長得像不像。你長得還湊合吧,不過跟他可是一點兒都不像。”
她看到王嘉譯的表情,急忙補充:“我不是打擊你啦,你要是見到他就知道我不是打擊你。不如他好看沒什麽,他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生之一。要不是自閉症,沒準能去混娛樂圈呢,”
王嘉譯勉強笑了笑,重新提起叉子,吃了一會兒,發現盛宇蔚一直在偷偷看他,和他視線相對,盛宇蔚微微一笑,笑得王嘉譯毛骨悚然。
“……怎麽了?”
“你還真別說,你們好像确實有點像。”盛宇蔚比了比她的下巴和脖子,“他超瘦,這裏一點肉都沒有。而你這裏有點弧線,嬰兒肥,而且下巴……總之要說像,可能你比較像年輕個十幾歲的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