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願

第6章 第六幕 嫉妒

是夜，微風拂過，葉搖影動。雲漸漸地飄遠了，月光透露出來，照耀着大地上站立着的二人。

輕微的呼吸中，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了，落葉仍然不止的飄落。

“你……”歐渡猶豫了一下，“你什麽時候被‘嫉妒’俯身的？”

“誰知道呢？”蘭的嘴角彎曲着，似乎是在微笑，然而那眸子卻波瀾不驚，毫無笑意。

“或許是剛才，或許是找到您的時候，又或許……從第一次見到您開始？”

他們二人都心知肚明，蘭對歐渡的嫉妒早從七歲就已經開始。正是那一份嫉妒連接起了二人。早從那時開始，“嫉妒”已經潛藏在蘭的身體中。

風突然大了起來，那是魔力的暴走。淩厲的風如同刀子向兩人的身上襲去，瞬間在歐渡的身上留下無數傷口，而蘭的這邊，在他周身似乎有一道無形的牆壁，風兒到此便停下了腳步。

“現在，你是要和我打一場嗎？”歐渡勉強地扯動嘴角，露出猙獰的笑容。他感到麻煩又混雜着一絲憤怒，一個一直跟在自己後面仆從樣的人竟然要以下犯上。

“或許吧。”蘭困惑着偏偏頭，說到：“我也不知道。我也……很迷茫吧。”

他又低頭盯着草地看了一會，然後才最終下定決心——

“能拜托您去死嗎？”他擡頭，露出一個微笑。

話音剛落，無數藤蔓掀地而起，迅速将歐渡纏繞成一個卵狀。不過，輕而易舉的，歐渡只是讓魔力爆開，便破除了藤蔓的束縛。

“如果你要和我拼魔力的話，你可輸定了。”看到蘭如此認真的樣子，也動了真格。

火球、冰錐以及風刃，魔法師最愛用的三種元素攻擊方式同時在歐渡周身出現，然後以高速飛向蘭。

然而飛至中途，風刃就不再受歐渡的控制，它們聚集為旋風，吹散了火球，也改變了冰錐的軌跡。

“是啊，不論是總量，還是瞬間釋放量，又或者是控制力，我都不如您。”蘭無奈地笑了笑，“确切的說，我根本沒有什麽能比的上您的地方。這也正是我嫉妒您的地方。”

“那麽你要怎麽辦呢？”歐渡等待着蘭先出招。剛剛與女爵的一戰中，他實在耗費了太多的體力與魔力。現在他能做的只有見招拆招，而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發動進攻。

“當然是，趁着您的體力還沒恢複啊。”蘭自然看穿了歐渡的現狀，趁機發起了一系列的猛攻。

不提風火的不停襲來，藤蔓也如鞭子般抽打過來。歐渡不斷地格擋、閃避，或者直接以攻擊使攻勢破開。

“您還是逃跑比較好吧。”似乎是挑釁的話語，卻帶着誠懇的語氣。

“你是瞧不起我嗎？”歐渡一劍擊飛冰錐。冰錐折返，沖向蘭的臉龐。蘭微微側頭，冰錘釘在了他身後的樹幹上。

“我只是不希望您出什麽事情……”

“你剛剛才請我去死。”

“……”蘭疑惑地偏了偏頭，“我說過嗎？”

“你說呢……”歐渡有些無奈，但他知道這是為什麽。被惡魔附身後就是這樣的，意識模糊，記憶混亂。只有惡魔的思緒會一直回蕩在腦海中。

“抱歉，腦子有點亂。”蘭撓了撓頭。

“你啊……”突然，一股無名的怒氣突然湧上歐渡的心頭。“你這蛆蟲連和我說什麽都不經過大腦嗎？需要我給你洗洗腦子嗎！”

“轟——”魔力又一次爆炸，一下子止住了蘭的所有攻擊。

“傲慢”，降臨。

“再來啊。”歐渡勾起狂妄的笑容，“這下你這蛆蟲就沒有辦法了吧？”

蘭沒有猶豫，更加凜冽的攻擊凝結而來。“這不是很好嗎？”

淩亂的風暴炸開，烈火灼燒着森林。一道道傷痕在他們身上綻開，湧現鮮紅的液滴。

這是惡魔之間戰争。

不過幾個來回，陷坑、殘枝已遍布了他們腳下的土地，然而戰鬥卻似乎只是剛剛開始。

冰錐再一次襲來，而歐渡卻是張開了嘴，一口吸入，仿佛在吃冰淇淋般自如。

而這邊，嫉妒、懶惰、□□等等欲望在蘭的眼中閃過，複雜而迷幻。更加絢麗的魔法球盤旋着席卷向歐渡，然後與他放出的魔法球相撞，爆發出一陣陣的魔力。

突然，紅光乍現。

蛇鼠，接着又是車輪。惡心與疼痛終于讓歐渡找回了一絲理智。

“你是在提醒我嗎？”歐渡靈光一現，反應了過來。

“當然。”蘭笑着，又開始下一輪的猛攻。

歐渡一個沖刺，手中刀劍直逼蘭的面孔而來。蘭也不作閃避，只是一陣強風由下而上吹襲。

歐渡被吹至飛起。可他并不慌張，在空中調整姿勢，然後一劍劈下。

蘭見勢後退一步，躲開斬擊。歐渡順勢低頭蹲在了地上，

蘭猜到歐渡定會擡頭，緊接着一劍刺來。他發動幻術，紅光閃耀。

歐渡緩緩的擡起頭，視線上移，直至……

他突然擡手，劍柄橫立在眼前。

反光。

蘭在劍的光芒中只看見了自己眼睛中閃耀的紅光。

車輪……

不，針的刺痛從眼角傳來，然後一下接着一下。接着是繩線與傷口摩擦，撕扯的痛感也同時傳來。

針在縫他的眼睛。

“唔哇……”蘭捂住自己的眼睛，發着抖。

“真不愧是您啊。”蘭用發抖的聲音說着。

“……”歐渡猶豫了一下，然後靠近蘭，摸了摸他的腦袋。“別再說這種話了。你看你都嫉妒我了。”

“哈哈，畢竟您真的很優秀嘛。這麽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您不愧是天才呢。”

“……”歐渡沉默了一會，接着一把抱住了蘭。

“诶？”沉浸在縫眼的疼痛中，蘭在黑暗中不知發生了什麽。

“有什麽想說的，今天都說出來吧。痛快一點。”

“您……”

“你從來沒有認真的和我說過你自己的事情。而我的事情，你好像全都一清二楚。給我講清楚了！”歐渡有些氣憤地拍了拍蘭的背。“特別是嫉妒這件事！”

“呃……”蘭有些不知所措。思索一番，他還是開口了。

“就是……嫉妒啊。

我想要您死，想要您擁有的一切。

顯赫的家世，S級的天賦。無論哪一個都是我望塵莫及的。我無數次的希望自己所擁有的，卻是您觸手可及的。

您擁有一切的榮耀，而我連一個健全的身體都沒有。

在我知道您被全國通緝的時候，我很高興。先是那種幸災樂禍的喜悅，知道了即使是您這樣的人也會被人陷害，也會因為黑暗元素而不得不全國逃亡。那份嫉妒終于得到了緩解。

後來我又在慶幸，我居然有機會可以幫上您了。

我說過我是您的粉絲。我沒有騙您。在您的面前，我甚至覺得說謊都是罪惡。我真的非常仰慕您，憧憬您。

甚至……我在心中把您奉為神祇。

您是我理想的一切。

而我什麽都不是。”

有些混亂，甚至有些颠三倒四的話語，卻道出了蘭的內心。那份追求，那份絕望。

“我并不是什麽神祇。”歐渡說。

“但您已經無比的完美。”蘭搖搖頭。

“不，我一點都不完美。我被惡魔控制，會迷茫，會在這個世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那只是一時的。等解決這一切，您還會是那個舉世矚目的騎士長大人。而我，會回歸我該去的塵土之中。”

“你想的美！”歐渡大怒。“你是我這麽多年來唯一的夥伴，唯一一個來幫助我而不是想要我幫助的家夥！你難道不明白你有多麽重要嗎！”

“诶？”

“我……”歐渡終于明白了心中那一份悸動是什麽。那一份關注，那一份在意，那不是因為友人什麽的，而是——

“我喜歡你。”

愛意。

在塵埃之中遇到的另一個塵埃。那個塵埃告訴他，他屬于雲端。卻一次次的重複自己只屬于塵埃。而那個塵埃，卻是他漫長的人生唯一一個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存在。

僅僅因為一個消息，一本書，就能立馬聯想到他，就能立刻決定與他一同實現願望。他無法想象那麽一個塵埃到底在陰影中關注了他多久。漫長的，從孩子到成人。

“啊？”蘭驚訝的盯着歐渡。“您說什麽……”

“我喜歡你。”歐渡重複了一遍，然後……

吻了上去。

舌尖舔過，擄掠空氣。沒等蘭反應過來，一個吻便結束了。

“明白了嗎？”歐渡再次說到：“我喜歡你。”

“我……我……”終于反應過來的蘭一臉緋紅，“我有資格嗎……”

“資格？呵，只要是我看上的，資格就夠了。那麽，你的回答呢？”

“我當然……也喜歡你啊。”蘭頓了一下，接着道：“從十年前開始。”

……

十年前，黑發的孩子與白發的孩子擦肩而過。

白發孩子回頭望去，耀眼的陽光照耀在黑發孩子的身上，那是一個高貴而聖潔的身影。

而自己……

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