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齊染等兩個同事走後，她才從廁所的隔間裏出來。
回自己工作地方的時候，她注意到正在忙活中的導購員都會刻意地瞟上她一眼。
她們的目光停留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也讓齊染感覺到了不舒服。
本就悶悶不樂，結果等她打開了手機，還是沒有等來任淮浪主動發過來的消息，心情更壓抑了。
雖然坐公交車能直達她住的地方，但她這幾天晚上回家都是先坐地鐵再倒一班公交車，為的還是防止被人跟蹤。
地鐵上十分擁擠，坐在她旁邊的白發老太太還帶着一五歲大的小男孩兒。
小男孩愛鬧騰，先是唱歌拍掌，整個車廂裏都是小孩的鬧聲，後是從大人懷裏掙脫出來，在人群裏擠來擠去，最終踩了一姑娘的鞋子。
姑娘“呀”了一聲，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齊染看過去，見一雙黑色的絨布高跟鞋被踩了一腳印，小姑娘貌似很心疼，立馬從包裏拿個濕紙巾擦，又說道：“阿姨，您別讓小孩亂跑了，多危險啊，這又不是在自個兒家。”
小孩覺得自己被兇了，哭了。
車廂裏一下子就徹底亂騰了。
老太太說：“哎呦，你這鞋能多金貴啊，擦一擦，擦幹淨不就好啦。至于把小孩吓哭嗎？真的是，現在的年輕人沒愛心呦，就被踩了一腳，就不依不饒了呢？”
姑娘被氣的結巴：“唉，我……怎麽不依不饒了？我說什麽了？”
有看不過去的大姐插嘴說了句公道話，結果又被老太太頂了回去。
齊染本來心裏就煩，車廂裏一亂，她心裏更亂了。她就開口說了一句：“公共場合，別吵了行不行？”
老太太轉頭，正想罵，齊染擡手撩了一下頭發，袖子從胳膊上滑下來，露出一截青色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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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眼睛突然變暗，把孩子抱在了自己腿上，連哄小孩的聲音都壓低了不少。
齊染心裏笑了笑。
目的達成，周圍又恢複安靜。
小正明顯覺得齊染這幾天比之前變得敏感多疑。他之前看她下班之後，是腳步歡快的從商城裏出來，但現在他見她好像越來越疲憊。
齊平屹這邊業務繁忙，任淮浪也跟着他到處飛，他們半個月來，在家裏待的時間不足一天。
終于在八月中旬，天有入涼的趨勢時，齊平屹結束了外面的業務，回到了家裏。程虹也沒通告，這幾天也一直在家裏休息。
家裏的阿姨為齊平屹做了一桌接風洗塵的菜。桌子旁邊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看起來很完整。
中途，倒是平日裏常和齊染打鬧的弟弟先問了一句：“爸，我姐姐怎麽還不回家啊？”
齊平屹吃了幾口菜，看着齊染常坐的位置，心裏也空空的。
齊染也已經在外待了快有一個半月了，是她鬧別扭最久的一次。
聽了蕭燃的話後，齊平屹本來以為齊染在外不回家是任淮浪的緣故，但他帶着任淮浪一連出去這麽久，齊染還是沒回來的意思。
所以，自始至終，可能都是他想錯了。
眼下是八月十五號，離中秋節也不遠了。家裏還缺一個人，不像樣子。
齊平屹這幾天把生意處理好，李亞薇抄襲的風波過去後，他心裏才真正的恢複平靜。
吃過飯後，他終于又向齊染打電話過去，語重心長地說：“染染，回家吧，天涼了，又快到中秋節了，爸爸不想家裏沒有你。”
齊染聽着電話裏父親聲音柔和，心有些軟了，她說：“我想一想。”
因為她每次回想在家要面對程虹和父親無盡的約束，就覺得崩潰。
任淮浪的電話號碼漸漸在她的通訊錄裏躺屍，但她每天都會看一遍，發現通話列表裏沒有他未接電話的提示後，傷心一遍，兩遍，三遍……
現在不知道是傷心多少遍了，馬上就要心如死灰了。
平趴在床上，齊染再一次失望地将手機扣在床上。她之前究竟事哪來的自信認為任淮浪一定會主動聯系她？
正這麽想，手機裏的忙音突然響了。她拿起來一看，看到屏幕中他的名字，她剛剛不小心按到了他的電話號碼。
完了，她保持了半個月的矜持，就這麽沒了。
她從床上躬起身，火上心頭，又是一個沖動，大拇指朝着紅色的鍵按下去，電話又挂了。
室內恢複平靜。齊染心裏過山車。
不過，很快，幾乎是緊接着，任淮浪又把電話回了過來。
“……”
看着這次他撥過來的電話，齊染不着急接，數了七下，才接通。
電話裏頭是久違的聲音。
“什麽事？”
“你現在在哪裏？”
“家裏。”
“你自己家還是我家？”
“我家。齊小姐有事？”
“任淮浪，你過來我這裏，我有話問你。”
“現在就可以問。”
“我這話必須當面問！”
“……”
兩人同時沉默幾秒，齊染又低下聲音說：“你也可以不過來，全憑你的選擇。”
說完，她就挂了電話。咬咬唇，頭埋到了被子裏，手上還緊緊地攥着手機。
話說出去就有點兒後悔了。她就該強迫他，讓他必須過來。
任淮浪真沒想去。
誰知道他去了，她會對他做些什麽。
他挂了電話，繼續洗澡。
過了一會兒，手機鈴聲又響了，是小正打過來的。他停了水一邊擦着身子，一邊接通了手機，問：“有事？”
“浪哥，你睡了沒？”
就是有，也得被吵醒了。
“沒呢，怎麽了？”
“今天能不能幫我值一下班，我姐姐打電話過來，說我奶奶摔了一下。”
“行。”
“好嘞，謝謝浪哥，我等你過來交班。”
看來他不得不去見她了。
那頭一挂斷電話，任淮浪用毛巾應付地擦了幾下後，穿上了外出的衣服。
任媽媽在另一間房裏聽到任淮浪出門的聲音。他爬起身來問任淮潮：“你哥哥幹什麽去了？”
任淮潮說：“不知道，有事吧，我哥走的挺急。”
走的挺急。
那可能是遇到什麽急事了。
任媽媽就沒再去問任淮浪。當然問了可能也問不出來，她知道自己已經管不住大兒子了，幹脆放手。
路上開着車，任淮浪望着前方延綿不絕的路燈，踩着油門，就這麽好似是漫不經心的超過了許多車。
齊染先去洗了澡，将這一天流的汗沖幹淨。她帶着一身水汽從浴室裏出來，穿上銀灰色的真絲睡裙，歪着身子，用毛巾擦拭發尾。
她這澡洗的挺久，從頭到腳都細細的洗了，再塗抹上護膚用品，可她還是沒等到任淮浪過來。
外面有車開進來，她聽見有人摔車門的聲音。連忙跑去床邊，掀開窗簾。果然見到任淮浪的車開到了樓底下。
小正走到任淮浪的車旁，跟任淮浪說了幾句話後，便開車走了。
齊染高的披上白色的長款披風，在腰間系上帶子，擋住胸前的風光，穿着人字拖便下樓去尋他。
任淮浪車停在外面，揚頭看了一眼她的窗戶。
她屋裏的燈光透過綠色的窗簾落入他的眼底。就這麽看了一眼，任淮浪馬上又收回了眼。
其實看一眼再正常不過，畢竟齊染也算是他的雇主，他得注意她的情況。但不知為何，剛剛他看了一眼，有些心虛。
拖拉板踩在水泥地面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任淮浪聽到聲響，擡眸一看，見她嘴上咧着笑，朝他這邊跑過來。
齊染敲了敲車窗，說：“任淮浪，下來。”
任淮浪歪頭一看，見外面的她，頭發還濕着，甚至發梢上還淌着水。當下是胡同口，風很大，她的濕發直往她臉上拍。
任淮浪拔了車鑰匙，下車，站在她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低頭看她，說：“齊小姐。”
齊染一手裹了裹外套，另一只手放在了任淮浪的手腕上，說：“我好冷，去我樓上說。”
任淮浪被她拉住的手腕僵僵的，仿佛沒有了知覺，她就這樣一直拉着他上了一個又一個臺階。
途中，她覺得他聽話，又回頭對他笑。
到了四樓，她一手拿鑰匙開門，另一只手還是揪着任淮浪的手腕不放。
窸窸窣窣許久，門才被打開，拉着他進了屋，她一手關上門，跑去卧室拿出來畫夾，滿眼星星地問他：“你猜會是什麽？”
“什麽？”
齊染攤開畫紙，上面是一副素描肖像，而肖像是他。
隊長對他說，要離這樣的家庭遠一些，他們污點太多，像他們普通人會接受不起。但看到現在，他突然明白龌龊是他們這些男人龌龊，而她是純淨的。
真的，他配不上她。
“謝謝。”任淮浪盯着那幅畫說。
齊染走近一步，将他推在了門上，随後胳膊也纏上她的腰，将他背後的衣衫攥在了手裏，說：“我畫了很久呢，以前總是畫不像。終于畫的像了。”
屋裏香氣四溢，水汽氤氲，到處都是女子香。
任淮浪感受着懷裏她的柔軟，兩只手背，整個後背，以及腹前的肌肉瞬間全部繃緊，胸口劇烈的起伏。他揚着頭，只看着她身後一處空空的白牆。
他當然可以把她推開。憑他的力氣，把她反按在牆上也不在話下。
此時，他的手動了動，想要去把她身體拿開，但卻最終還是停在了原地，漸漸握成了拳。
她感受的到他胸口的起伏，便将頭靠在了那裏，問：“你回答我的問題，今天是你自己要過來的，還是我爸讓你過來的？”
他張口，正想說什麽時，齊染又仰頭，湊近他的下巴，輕聲說：“好好答。”
她看見他臉紅了，耳根也紅了，喉結滾動，她覺得他到自己手上了。
卻不想他說：“齊小姐，我自己是不想來的。”
說完，他手提上來，将她環在自己腰上的手拆開，吸了一口涼氣。
他這才低頭看她，他看到她眼睛裏的失望，有那麽一瞬，他腦中冒出了不想忍的念頭。
但，他要為自己的職業負責。
他眉頭緊鎖，盯着她的眼睛，說：“齊小姐，我來是因為小正家裏出了點事。”
“是嗎？還是在騙我，不肯說實話。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想回家，我想去別的地方，你跟我走，行嗎？”
齊染盯着他的唇，迫切地等他的回答。
不想，卻聽他說：“齊小姐，齊先生還在等你回家。”
“你就一點不喜歡我嗎？還是我在你眼裏，不夠漂亮？”
“……”任淮浪看着她潔淨的小臉，已經泛了紅的眼眸，心裏鈍痛。
他的手摸上門把手，往下一按，門開了，任淮浪轉身出門。
齊染說：“任淮浪，我不會給你第三次機會。”
空氣稀薄，好像要窒息。
任淮浪聽着，腳下沒有停。
她很漂亮。
無與倫比。
一旦承認這個事實，他在心中建立的鐵壁銅牆，在此刻分崩離析。
他剛放棄了什麽？
他的青春，他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