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39
那些事,那些景,那些人,伴随着淅淅瀝瀝的雨聲,在眼前漸漸清晰又漸漸模糊,好在,那些都已經成為了過去式,重要的是,現在,她醒了。
祁忘川幫她掖了掖被角,她剛剛蘇醒,身體還十分虛弱,不能再着涼了。
“你呀,你走就是四年,一千四百多天,扔下我一個人,你真的覺得我堅強到這種地步了嗎?”祁忘川緩緩的說着,嘴角始終揚着,帶着笑意,像是在講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事不關己,顯得如此淡然。
周翩祈剛剛幹了的眼角又滲出了淚水,就好像是一條幹涸了許久的河流,陡然間被注入了活水,頃刻間,水流沖刷了過往留下的遺跡,那一方泉眼就在她的眼中,兀自清澈。
祁忘川知道她能聽懂,也能明白他的所有情緒,眼角的淚水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坐着,她躺着,他說了許多。與多年前正好相反,那時她坐在他自行車的後座,她總是說個不停,而他就靜靜聽着,背對着她,心中歡喜。
“啪。”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祁忘川擡頭望向門口,是徐琬和付小易來了。腳下是湯汁四溢的保溫罐,湯湯水水流了一地。
“小祈。”徐琬沖到床前,緊緊抱着周翩祈。
“我就知道,我的孩子,你一定不會抛下媽媽不管的。”她淚流不止,眼淚像洩了洪的大壩,源源不斷,哭濕了周翩祈的病號服。
付小易只是愣愣的站在門口,緩了好一陣子,才慢慢走到周翩祈床前,站在徐琬身旁,只是說了一句:“你醒了。”眼睛早已潮濕,晶瑩的液體在眼眶裏打轉。
“翩祈才醒了不久,醫生來看過了,說是暫時還不能說話。”祁忘川提醒道。
徐琬仍舊緊緊抓着女兒的手,不肯松開:“能醒過來就最好了,我給你帶了黨參雞湯……”說着便想去拿保溫罐,這才想起剛剛已經被自己打翻了。
“沒事,沒事,我再回去熬,你們在這陪着小祈。”她站起身來,望着祁忘川和付小易點了點頭,一步三回頭的出了病房。
付小易手裏捧着一束茉莉花,終于反應過來要找個地方插上,終于找到了花瓶,随意插了進去。
茉莉花開得正好,純白小巧,是周翩祈喜歡的花。瞬間,一室清香,讓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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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翩祈當初為什麽會離開嗎?”付小易漸漸冷靜了下來,開始整理思路。
祁忘川擡頭望着他,似乎對當年之事有所了解,卻仍然很想知道付小易接下來會說些什麽。
付小易看了看由于體力不支,又睡過去的周翩祈,覺得于心不忍。遂轉過身,站在窗前,緩緩開了口。
“你和我都認識她這麽多年了,三年同窗,我相信我們都了解她的個性。她當年是一心一意的對你,絕不會因為前途而棄你而去。這一點,我相信你也是知道的。”付小易一直背對着祁忘川,窗外的雨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啪啦啪啦的拍打在窗戶上。
祁忘川望着熟睡的周翩祈,閉上了眼:“我知道。當年,我心髒病突發,差點就死了,當我從鬼門關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不告而別了,我怎麽也不能接受,給她打電話,總是關機,去她家找她,鄰居說她一家已經搬走了,至于搬到哪裏去了,他們誰也不知道。”
他的聲音還一如當年那樣溫潤,只是多了幾分歷經世事的滄桑。
“我問遍了所有我們共同的同學,朋友,沒有人知道她去哪兒了。她一向和你關系好,你明明知道她在哪兒,為什麽卻不告訴我?是她的意思嗎?”他望着付小易的背影,微微皺起了眉頭。
付小易轉過了身,逆着光,臉部十分模糊,看不清表情。
“一開始我和你一樣,瘋狂的找她,她就像人間蒸發一樣,走得那麽突然。幾個月後,她才跟我聯系,告訴我,她人在美國。”
“我也一直問她,明明那麽愛你,為什麽又要大老遠的去美國,還不準我告訴你她的消息,她每次總是遮遮掩掩,編各種理由來搪塞我。後來,我利用課餘時間,追查了很久,一直沒有結果。直到最近才有了眉目。”他眼神淩厲的,陡然間冷了下來。
祁忘川和他對視,表情嚴肅冷峻:“付檢察官,願聞其詳。”
付檢察官,這個稱呼聽起來不怎麽專業,他自從工作以來通常都被人叫做“付檢”,但此時他沒有心情來糾正行外人的措辭。
“最近,我負責的一起案子裏,有個嫌疑人,叫喬轶。”
喬轶?這個名字已經徹底模糊在了記憶裏,聽到付小易提起,祁忘川才想起原來還有這麽個人。當年,他和蔣晨的關系非同一般。
“這個人長期混跡社會,屬于無業游民,在附近一帶的黑社會裏很有名氣。近年來更是猖獗,參加了一系列的走私活動,還有很多前科。”付小易一字一句的說着,臉上帶着一股檢察官特有的嚴謹和嚴肅。
祁忘川聽着,并将這一切努力和周翩祈聯系在一起,心中那團迷霧似乎漸漸清晰了。
“翩祈很不幸,成為了犧牲品,那個叫喬轶的對她……”付小易再也說不下去,一拳狠狠地砸在桌上,木頭桌子發出一聲悶響。他又怕打擾到周翩祈休息,立刻警覺的看了她一眼,看見她沒醒才放下心來。
“我做夢也沒想過事實會是這樣,不過,事實的确如此。”付小易心疼的望着周翩祈,“我從來不知道,她會這麽堅強,一個人默默地扛下了一切,估計連伯母都不知道。”他幾乎哽咽,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祁忘川一直沉默着,認真聽着付小易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帶給他極大的震撼。
他不是沒有怨過,他曾經無數次的想抓住周翩祈,問她到底為什麽要不聲不響的就離開,一走就是四年,音訊全無。如今終于知道了他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心像是被人掏出來,被天下間最鋒利的刀一寸一寸的剜着,血流幹了,還在上面撒了一把鹽,最後被無情地扔進了火爐,燒成了灰燼。
他顫抖着抓住周翩祈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瘦的皮包骨,青筋很明顯,這場車禍幾乎要了她的命。但當年的那次暴行,對她的傷害一定更大吧。她曾經是如此要強,如此驕傲不可一世的人,怎麽能忍受得了那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睡得很熟,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陰影,臉色極差,好在呼吸均勻,已經不需要靠着呼吸機來維持生命了。
“那個人,抓到了嗎?”祁忘川冷不丁問出這麽一句,聲音裏沒有一絲情緒。
“還沒。”付小易答道。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可以盡管說,我一定要那人生不如死。”祁忘川眼神冷的吓人,像是要将那人生吞活剝了。
“暫時沒有。一旦抓到了,他我也不會讓他好過的。”
能讓兩個男人迅速統一戰線的方法就是成為他們共同的敵人,這一點是真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周翩祈也身體狀況也越來越好,漸漸的能夠下地行走了。只是語言能力還沒有完全恢複,只能模模糊糊的說一些字詞,連不成句子。
每天,祁忘川會準時出現在病房,給她帶來一些小驚喜。一串海螺風鈴或者是一只八音盒,雖然都是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兒,但祁忘川知道,她就喜歡這些,因為她內心永遠都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周翩祈并不知道祁忘川依然明了了當年的一切,只是安靜的享受着心愛之人在自己身旁的快樂時光。自從醒來後,她便覺得像死過一次了一樣,沒有以前那麽強的好勝心了,只是覺得時光匆匆,生命易逝,還是平穩安靜地日子好。
另一方面,付小易和祁忘川也在極力追查當年之事,希望可以盡快将喬轶繩之以法,并找出幕後真兇,因為從作案動機來看,喬轶跟周翩祈無冤無仇,根本沒理由傷害她,極有可能是受了某人的指使,所以找出這個人才是關鍵。
自從周翩祈醒來後,周靖山來醫院探望的次數也日漸減少,周翩祈并不甚在意,她對父親這個名詞概念十分模糊。偶爾會有多嘴的小護士問兩句,她也笑着不說話,可以用自己發不了聲音這個理由糊弄過去。
不過從祁忘川的言語中,她隐約能感覺到他有事瞞着她,雖然祁忘川極力否認。
事實是,周靖山正在籌備和姚豔麗的婚禮。四年前,周翩祈走後,周靖山火速與徐琬離了婚,而姚豔麗也跟蔣父離了婚,兩人都恢複了自由身。本可以名正言順的在一起,卻因為一些事耽擱至今,因為是半路夫妻,周靖山本準備草草了事,奈何姚豔麗是個不能敷衍的主兒,吵着要辦一場盛大婚禮,周靖山只好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