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38
窗外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細細的水流蜿蜒在透明的窗戶上,就像天被戳了無數個小洞,上帝的眼淚便全數漏了下來,降落在人間,就形成了人們所說的“雨。”
天色昏暗,雖然是下午兩三點卻像極了傍晚,房間內的一片雪白與窗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周翩祈微微翕動着嘴唇,急于表達什麽,卻根本發不出聲音。細細的眼角漸漸滲出淚水,沿着臉頰,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祁忘川脈脈的看着她,擡手幫她擦幹了淚,伸出手輕撫着她的黑發。她昏迷的這段時間,他和周媽媽輪流照看她,他每天早晨都會拿着把小木梳,細心地為她梳理好一頭秀發,将她整理的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期待着她醒來的那一刻,能夠第一眼就看見他,然後接受他的求婚,做他的新娘,實現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後來,等了好久,她還是沒醒,他覺得自己已經等不及了。從高一開始,一直到現在,七年了,他已經等了七年了。
那天,他告訴周媽媽,他要娶她,周媽媽問他是否想好了,因為周翩祈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醒來了,他願意守着她不會動不會說話的身體一輩子麽?普通人一定是萬萬做不到的。周媽媽見慣了風風雨雨,已經不相信什麽所謂真愛了,只是告訴祁忘川,一輩子很長,他還會遇到很多女孩,不要輕易就決定了自己的一生。
誰知道,祁忘川只是默默掏出了戒指,套在了周翩祈的手上,注視着她沉睡的臉龐,一字一句的說道:“這枚戒指,是用我人生的第一桶金買的,放在我這已經好久了,今天,我把她戴到翩祈手上,以此來證明我絕對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阿姨,希望您能同意。”
周媽媽看着他透着一股執着的背脊,真是像極了當年的自己。當年,自己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跳進了婚煙的墳墓,最後只落得了個被無情抛棄的下場,還好,周翩祈不是周靖山,這點她确信,所以,他們不會上演父輩的悲劇。想到這裏,周媽媽閉上了眼,微微點了點頭。
祁忘川嘴角向上揚了揚,握着周翩祈的手,心滿意足的說道:“等你醒了,我們就舉行婚禮,一輩子,不分開好麽?”
周媽媽看到有人對自己的女兒用情如此之深,又望了望躺在床上許久的女兒,不禁鼻子一酸,轉身走了出去,倚在牆上,嗚咽起來。
這個飽嘗人生艱辛的女人再也撐不住了,将心中所有的苦楚都化作眼淚發洩了出來。走廊上不時有人走過,向她投來好奇的目光,她卻根本不想去在意,她最在乎的兩個人已經都離她而去,這世上還有什麽是她在乎的呢?
哭道力竭,她漸漸從牆上往下滑,最後癱坐在了冰涼刺骨的白瓷磚上,她覺得如果女兒不醒的話,她就真的撐不下去了。
“徐琬。”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頭上響起,她慢慢擡起頭,看到了周靖山和姚豔麗,兩人并肩而立,姚豔麗挽着周靖山的手臂,一副恩愛夫妻的樣子。
周靖山動了動手臂,姚豔麗不情願的松開了手。他彎下腰,向着徐琬(周媽媽)伸出手:“起來吧。”
徐琬擋開了他的手,自己扶着牆站了起來,冷着臉說:“你來幹嘛?”
“我來看看小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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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琬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原來你還記得有小祈這個女兒。”
周靖山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聲音也弱了下來:“小祈,小祈她是我的女兒,能讓我進去看看她嗎?”
姚豔麗厭惡的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瞪着徐琬一眼,卻對周靖山說道:“靖山,周翩祈是你的女兒,你想看就看,何必要征求這個女人的同意。”
“這是我們的家務事,輪不到你這個小三插手,你閉嘴。”徐琬剜了她一眼,全然不似剛剛的頹廢樣子。她一直教育周翩祈,永遠不要在仇人面前示弱,這樣會讓你顯得更弱。她自己也一直是這樣做的。
姚豔麗勾了勾豔紅色的嘴唇,笑着說:“诶喲,你記性可真差啊,你和靖山早就離婚了,還是一家人嗎?”言語中滿是譏諷。
“豔麗,你夠了。”周靖山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說。
姚豔麗一臉的不服氣,尖聲說道:“我幫着你,你還幫着外人來訓斥我,你當我是什麽!”
周靖山深知眼前這個女人的火爆脾氣,把她惹急了準會大鬧一場,語氣便軟了下來:“我不是這個意思。”
徐琬早已不耐煩了,這兩個人的嘴臉讓她惡心:“進去吧,忘川在裏面,姚豔麗,我警告你,不要想着對小祈不利,不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姚豔麗鄙夷的笑了笑:“我才沒那閑功夫呢。”便跟在周靖山身後扭扭捏捏的進了病房。
祁忘川見了他們便站了起來,說道:“伯父,你來啦。”卻沒有喊姚豔麗,一來是因為她身份尴尬,二來,他知道周翩祈十分讨厭這個女人,便也從心裏對她沒什麽好感。
當我們愛一個人的時候,往往會因為她的喜好而喜惡某些人或事物,這都是自然而然的。
祁忘川往邊上挪了挪,給周靖山讓出位置,周靖山感激的望着他點了點頭,走到了周翩祈的床前。
床上的女孩臉白的像一張沒被污染過的白紙,臉頰瘦得幾乎沒什麽肉,身上插滿了各種醫療器械,竟感覺不出半點人的氣息。
他看着如此的女兒,忍不住落下淚來。
“孩子,爸爸對不起你……你不該遭遇這些的。”周靖山嗚咽着,渾濁的雙眼裏布滿了血絲。
祁忘川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他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蔣晨,他走出了病房,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按下了接聽鍵:“喂。”
“忘川,是我。”
“嗯,怎麽?”
“我想和你談談。”
“對不起,我現在沒有時間。”
“你在醫院?在周翩祈身旁?”
“是。”
“你忘了嗎,你是我的未婚夫,我們有婚約的,你在婚禮上棄我而去,你知道我有多丢人嗎?”電話裏的蔣晨情緒激動了起來,聲音也高了不少,有些刺耳。祁忘川不禁把手機拿的離耳朵遠了些。
“對不起,我已經告訴過蔣伯父,我們的婚約取消了,他也已經同意了。”
“不會的,不會的,你騙我,怎麽會這樣!”說完她挂了電話。電話裏只留下嘟嘟的聲音。
祁忘川靠着窗戶,望着窗外,嘆了口氣,眉頭緊鎖。那場婚禮完全是迫于無奈,若不是祁媽媽病重,想在臨死前看着蔣晨嫁給祁忘川,他又怎麽會同意這門荒唐的包辦婚姻。
他從高中時候便知道,父母一直希望自己能夠娶蔣晨為妻,但他根本不愛她啊,他們怎麽能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在他的身上呢?孩子并不是父母的附屬,他們應該有自己的選擇權,婚姻的自由不應該由父母掌控。
他在窗邊站了許久,才返回病房。
一進病房便看到他最不想看的人——蔣晨。
“你怎麽來了?”祁忘川問道。
“我不能來嗎?我來看看我的高中同學啊。”蔣晨答道。
祁忘川沒有理她,走到周翩祈身邊,看到她安然無恙的躺在那裏,才松了一口氣。
病房內的氣氛古怪而陰郁。屋外仍舊雨聲潺潺,滴滴答答攪得人心煩意亂。
蔣晨看了看周翩祈,目光定在她的手上,那是一枚銀色指環,她曾經在祁忘川那裏見過,本以為是要向自己求婚用的,沒想到現在卻戴在了周翩祈的手上,立刻氣不打一處來:“祁忘川,你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嗎?”她指着周翩祈的手,厲聲問道。
“我要娶她。”
蔣晨聞言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娶她?娶一個跟死人沒什麽分別的人?祁忘川,你瘋了嗎?”
祁忘川有些愠怒,但當着長輩的面不好發作,強忍着說道:“她會醒的。”
“會醒?笑話,你見過哪個植物人醒的?那些醒來的都是奇跡,那叫奇跡,都是電視上演的,你知道嗎?”她大喊着,句句都像一把尖刀剜着祁忘川的心。
“你出去。”他握緊了拳頭,給了蔣晨留了最後一點面子。
姚豔麗站在一旁,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蔣晨本就跟她不和,她也樂得看見這樣的場面。
周靖山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出去,在走廊上吸煙。
“我為什麽要出去,我是在告訴你事實,祁忘川,你別再自欺欺人了好嗎?她根本就不會醒過來了!”蔣晨指着周翩祈對祁忘川吼到。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了蔣晨的臉上。
“我從來不打女人,但是今天,我不在乎了。”祁忘川說道。
蔣晨捂着臉,大笑道:“你打我,你為了這個死人打我,哈哈哈哈,我真是瞎了眼了,當初才會跟你結婚!你就守着這個死人過一輩子吧!”說完就跑出了病房。
姚豔麗也笑着走了出去。
病房裏只留下祁忘川一人。他走到周翩祈身邊,蹲了下來,握着她的手柔聲說道:“對不起,讓人打擾你了,下次不會了。”然後把手貼到自己的臉上,細細的摩擦着,用自己的溫度來溫暖她。
他一直相信,她一定會醒過來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