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36
她不知道就這樣衣衫不整的躺在草地上躺了多久,眼珠似乎都沒轉過,視野只有那塊巴掌大的天空,烏黑烏黑的壓下來,令人窒息。就連那晚的月亮形态似乎也格外尖銳,冷冰冰的月光,像一把把利刃,捅的人幾乎麻木。
後來,那鐮僅剩的月也被烏雲遮蔽了,天開始啪嗒啪嗒的下起雨來。
雨點大顆大顆的砸在臉上,她感覺自己的觸覺似乎在慢慢恢複,動了動手指,隐約感覺到自己還是活的。也不知道是喜是憂。
她像一只烏龜那樣爬了起來,手腳并用。把衣服理了理,到底還是要臉的。
小腹以下還隐隐作痛,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撕破了很多,身上滿是淤青,她晃悠了兩下,然後像瘋了一般的沖進了雨簾裏。
雨水如注,把她整個人灌了個透心涼。
我該去哪裏,該去哪裏!祁忘川,我好想你,可是,我拿什麽臉來見你,拿什麽……拿什麽。
她跑的太急,被石頭絆了個跟頭,重重的栽了下去。頭上又多了一條口子,深的能看見紅色的肉,血嘩嘩的流,和着雨水,劃過眼角,臉頰,最後一直流到心裏。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老天爺!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憑什麽!
她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叫喊道。
只覺得血氣上湧,喉頭一陣腥甜,咳出一口血痰來。
一道赤色的閃電突然劃破了漆黑的蒼穹,四周瞬間亮如白晝。白色的光直直的照進她的眼裏。像是被什麽擊中了似的,她爬了起來,慢慢走向不遠處的一條大湖。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像在走向天堂,近一些,也就輕松一點。走到湖邊時,她挺直了身體,望了望四周,這個自己曾經生活過十八年的的世界,這個自己如此深愛又如此怨恨的世界,現在,就要和它說再見了。
她抹了一把臉,轉身,決絕的跳入了湖中。湖裏漾起了巨大的波瀾……最後又歸于平靜,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那樣。
與此同時,祁忘川正坐在開往醫院的出租車上,身旁是嘴唇烏青的蔣晨和面色焦急的祁媽媽。
“晨晨,忍着點啊,馬上就到了啊。”祁媽媽極盡所能的安慰的蔣晨,到底人是在自己家裏出事的,還是被自家的狗咬傷的,她一邊擔心蔣晨的情況,一邊又焦慮該如何向蔣爸爸交代。莫說是蔣爸爸了,就是祁忘川的爸爸見了,也肯定會大發雷霆的,唉,祁葩平時很溫順的,也不知道怎麽就突然發了狂,真是愁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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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忘川抓着蔣晨的手,看着她,眼神中也有隐隐的擔憂。
祁葩,你怎麽會突然咬人呢,我該怎麽向父親解釋呢?祁葩,這次我不一定能保得住你了。祁忘川想着,亦是眉頭深鎖。
冒雨敢到醫院後,蔣晨被一幫護士推進了急診室,祁媽媽也跟了進去,祁忘川去交錢辦手續。辦完了一切後,他疲憊的坐在醫院走廊的鐵椅子上。
太陽穴突突的跳個不停,從小只要出現這種情況,一定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他捂住腦袋,将頭埋進了胳膊裏。
周翩祈!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會不會是她出了什麽意外。他捂着劇烈跳動的心髒,從衣服內口袋裏掏出一瓶藥,沒有水就這麽幹咽了兩顆,胸口處的銳痛才稍微好些。
他放下藥瓶,趕忙給周翩祈打電話。平時輕易就可以找到的號碼,這次卻用了雙倍不止的時間。好容易撥通了,等待了幾秒,卻等來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提示音。
他越發覺得不妙,剛剛安定下來的心髒再次隐隐作痛。他哆哆嗦嗦的想伸手去拿手邊的藥瓶子,豈料手已經不聽使喚,碰掉了藥瓶子,“咣當”一聲,白色的藥片全數撒了出來,花白花白的。
他已經發不出聲音了,躺倒在躺椅上,想要呼救卻只能翕動着嘴唇……
“來人啊,有人暈倒了!”路過的護士大叫道。
很快,又有人被推進了急救室,急救室的紅燈閃個不停。
那夜,是三個人的命中大劫,亦是命中注定。
周翩祈(是祁葩)連滾帶爬的跑到竹西公園後門時,一切已經晚了。
她雙腿顫抖着,憑着記憶走向記憶中的那片草叢,那片她連想都不敢想的地獄。
她接着微亮的月光,撥開草叢,看到了草被壓過的痕跡。幾乎不能前行,腳步似有千斤重。一個人該如何面對自己最害怕的事物,她真的不知道,何況。此時的她只是一條松獅。
就在她舉步維艱的時候,前面有個東西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她一直不敢想,那晚對她施以暴行到底是什麽人,今天,老天給了她機會來查明一切,她怎麽能對近在咫尺的真相熟視無睹呢?
她慢慢向那處走去,發現草叢裏那個亮閃閃的東西居然是一枚紫色水鑽耳釘。這個耳釘的造型很奇特,她隐約記得她在誰的耳朵上見過,她閉上眼仔細想着。
是……喬轶!
對,是他,她雖然總共見過他沒幾次,但那次在公交車上與他距離很近,她仔細觀察過他的耳釘,确實和眼前這一枚一模一樣。
那麽,是不是說明,那個人,就是他!
她撿起耳釘,握在手心,緊緊的攥着,直到耳釘尖銳的那一端深深地刺進了掌心才感覺到了疼痛。
可是……為什麽呢?自己和他無冤無仇,總共也沒說過幾句話,他為什麽,要這樣對自己呢?那晚她明明收到了祁忘川的短信啊?為什麽來的人卻是他呢?
喬轶……喬轶……他和蔣晨的關系似乎很是親密,而蔣晨能拿到祁忘川的手機也不是不可能的,那麽……難道這一個早已挖好的大坑,只等着她來跳嗎?
蔣晨,她默默念着這個名字。如果事實真的像我想象的那樣,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一定不會!
其實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不是鬼怪,不是妖魔,而是人性。
她閉上眼,仰着頭,雨點嘩啦啦的落在臉上。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自己把蔣晨咬的那麽重,回去的話,祁爸爸一定不會放過自己,那麽自己該往哪裏去呢?穿越到這裏這麽久,真的很想念媽媽,真的很想回去,也許只有回去,才能弄明白一切。
她在大雨中彳亍着,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家門口。
家裏的燈還亮着,媽媽一定在等着自己回來,她更還不知道自己發生了那樣的意外。她用爪子扒拉在鐵栅欄上,不覺眼角濕潤。在自己最艱難的那一段日子裏,如果不是母親的支持和鼓勵,可能自己早就死了。
她還記得,那天她萬念俱灰,縱身跳進了冰冷的湖裏,本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卻被住在湖邊的一戶漁民救了上來。他們給自己灌了姜湯,那家的女主人給自己洗了熱水澡,給自己換上了幹淨的衣服,抱着自己睡了一夜。
後來,她要求爸爸送自己出國留學。爸爸很快同意了,她幾乎是在最快的時間內飛到了美國,逃離了那個噩夢的發生地。
到美國後,她生了一場大病,肺炎,高燒燒到過四十度,母親守着自己兩天兩夜沒合眼。第三天,清醒後,她看着床邊剛剛眯着的母親,這些天,母親被自己折騰的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她伸出已經瘦得骨節突出的手,輕輕撫了撫母親的臉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了進來,照在母親并不年輕的臉上,她心頭瞬間湧起無限暖意。
也就是在一刻,她下定決心,要忘掉過去,好好生活下去。不為了別的,只為了母親。
在美國的日子,她努力打工,認真學習,每年都拿到一等獎學金。被同班的中國留學生戲稱為拼命三娘,核動力學習機。她每天唯一的休息時間便是旁晚在LA街上支着畫架,靜靜描摹心中的世界的時間。也只有那些時候,她才覺得自己是活着的,自己才是有靈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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