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半夜醒來，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他擁着她，卻閉着眼，葉木槿一動不敢動，只得僵着，卻細細地看起他的眉眼來。他的輪廓很深，比哥哥還要生得淩厲些，鼻頭高挺，聽說這樣的人有福氣，想到這裏卻不自覺得笑了，誰還能比天子有福氣呢。但趕緊收住笑，只怕把他吵醒，他的眼睛輕輕閉着，看下來平常睡得都很淺；眉卻如墨一般，也只有這樣的深眉才能配得上這剛毅的臉吧，膚色卻偏白，這樣的臉，湊在一起倒是俊美的緊。伸手想去摸一下，手卻也被他鎖在懷裏。
只得愣愣地看着他，也不知她看了多久，她卻覺得抱着自己的身體變得滾燙起來，他忽然睜開眼睛，“看什麽？”
她慌忙轉開眼睛看了別處，卻一想有什麽好尴尬的，都同了床，又有什麽不能看的，落落大方收回了目光，“看皇上呀。”聲音如平時一樣，并無半分的嬌羞。
他卻是尴尬的笑了，“怎的沒有一點兒女孩的模樣。”
葉木槿見他醒裏，就從他懷裏睜脫出來，他卻是不肯松半分，擡頭看他，只見他嚴肅了表情，“別亂動。”
她又動了動，然後放棄，只是眼睛一直盯着他。皇上本就摟着她，一個旋身，然後把她壓在身下，她驚呼出聲，卻又發現兩人本就沒有穿衣服。皇上看她這時候臉才紅了，笑了笑，“可知道錯了？”
葉木槿撇了撇嘴，“誰錯了！”
“倒是一點兒都不會看臉色。”葉木槿還未來得及說點什麽，他的唇就已經湊過來。強烈的男性氣息把她包圍，想想不能總是讓他為所欲為，于是自己也主動起來，将嬷嬷教的那些東西抛到腦後。
埋首在她脖頸的頭略有停頓，卻是笑了一下，又去啃-shi她白嫩的香肩，讓她任意上下其手。
平日在別的宮裏，完事了之後便是翻身睡去；現在卻是摟着她，舍不得睡去，“睡着了嗎？”
“好累。”她迷迷糊糊的答。
他笑了笑，“那你睡吧。”
“皇上還不睡嗎？”
“還不是很困。”
她聽這話一激靈，不會又來吧，“皇上，臣妾很累了。”
他笑了笑，卻逗她說，“你想抗旨？”
她睜開了眼睛，一會視死如歸的樣子，“臣妾不敢。”
他嘆了口氣，“你睡吧，朕就想摟着你。”
她聽到這話心裏也是一松，把他的手從脖子底拿下來，“會酸的。”然後自己伸過手去也抱住了他。
他只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變得不一樣了，卻又抓不住。只是過了很久，說了一句，“明早皇後會給你送補藥，你讓人偷偷換了，不要喝那個。”
葉木槿并沒多想，只是點點頭。
“如果皇上不想睡的話，臣妾陪皇上講講話可好？”
“嗯。”
“那就講講臣妾的藥草吧.......”
葉木槿偶爾擡頭看他，他似聽着卻又像沒有聽進去一樣，可每當她的聲音低下來，他便“嗯”一聲，示意自己在聽，讓她繼續講下去。她很忐忑的問，“會不會覺得有點無聊？”當話語裏省去了稱呼時，自然而然得會覺得距離一下子近了好多。
“不會。倒是有點好奇為何要叫天天美，這名字雖有些好記，卻有免入了俗套。”
她點點頭，“那皇上有什麽好的名字？”
他伸手點了點她的鼻頭，“你倒是會讨巧！”卻又慢慢說，“總覺得這茶應該名副其實些好，即是些草藥和果食搭配的，又是為了延年益壽，不如就叫‘草果益身’如何？”
葉木槿想了一想，“這個倒是不錯。”
“聽你這話是還有更好的？”
“沒有。”
他用手扯了一下她的耳朵，她不由的嘟囔，“怎的這麽小氣！”
把她摟過來，“只是對你不同罷了。”聲音輕輕的，似說似嘆，但葉要槿沒有聽清。
他把她的動情當做心計；而她，以為他所有的情話不過是複述，貼心不過是責任。他笑自己竟由着自己的心胡來，她無奈自己終是逃不過他的游戲。兩人都愛了，卻又愛着自己，終是需萬般試探才肯付出真心。
“那明兒要爹爹把名兒改了，就說是聖上賜的。”
“随你喜歡。”
她心裏一喜，便也伸手抱住他。都以為是戲，但都希望不是戲，只是都不知戲已成真。入戲已深，如何才能适時抽身而出，只怕當事人心裏也是不願意的，只想着哪怕是一場戲也好，愛得如此卑微。卻又不知，戲本來就是一場人生。
次日葉木槿醒來皇上已經離去，雲姑姑進來伺候她梳洗完，說，“娘娘，今日皇後派小瑤送了一碗補藥來。”說話的時候雲清正給她梳頭，她想起來昨晚上皇上還特地交待過她的話。
“雲姑姑，可有什麽法子讓我不喝那藥？”
雲清愣了一愣，只是沒想到她有這樣大的膽子，才剛進宮來，皇後親賜的補藥怎能拒絕。“娘娘，小瑤在外面等着，似乎要等你喝完好回去交差。”
葉木槿轉過身來，抓住她的手，微笑着說，“雲姑姑，你是宮裏的老人了，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讓我不喝那碗藥的。”
雲清卻跪了下來，“娘娘有吩咐奴婢自當竭盡全力。”
葉木槿笑了，伸手扶她起來。
雲清放下梳子就退出去了，葉木槿拿起木梳自己梳起頭來，過了一會兒小容進來，讓她去大廳喝皇後送過來的補藥，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雲姑姑讓我轉告你，藥可以放心喝，她已經換過了。”
葉木槿點點頭。
“小姐，皇後送過來的藥有問題嗎？”
“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讓我不孕的藥吧。”她淡淡地說。
小容驚訝的捂住嘴，“小姐從小就學藥理，自然會聞出不同來，怎可能會喝？”
葉木槿說，“沒聽人說麽，只是皇後送過來的補藥，誰敢說這藥有問題？！”
小容細想，一般送了東西來之後，都是放下東西，然後說自己主子帶過來什麽話便離開了，這小瑤竟是送來了湯藥之後一直不肯離去，竟是要小姐當着她的面喝完才行。雲姑姑去招待她，最初她都是極不願意的，似不願離開那湯藥半步，後來才迫不得已離那藥去旁屋坐了一下，但立刻又找借口回來了。
葉木槿說了幾句謝謝的話，便一仰頭藥喝了個幹淨，又說了幾句謝的話，還讓小容去拿了一只玉镯子送給小瑤。小瑤知道槿妃頗懂藥理，怕她不肯喝，所以自己在這裏守着，卻不想她十分痛快就喝了，還很客氣的送她出去，讓她平常無事的時候多過來坐坐。又說謝謝皇後娘娘自己還在病中卻還惦記着自己，又讓人拿了些上好的補藥送給她。她有些不解，平常別的娘娘都會恨恨地喝完藥，對她并不客氣，這槿妃娘娘，怕是真如外人傳的那樣蠢笨吧。
小瑤收了東西就退出去了，跟皇後回了話，皇後只是淡淡地說，“葉家的人，怎麽會真蠢？”用剪刀剪掉了一支開的正好的花枝，“你留意下椒房宮。”
“奴婢知道了。”
又過了些時日，天氣漸漸涼了些，沒了往日的煩悶，葉木槿比平日更愛困了些，有時白日裏就在大石頭上睡着了，再睜眼的時候已是天黑，但吃完晚飯便又困了。皇上平時也來坐坐，跟她說些閑話，有時只是坐在她旁邊喝下她泡的茶，講講他哥哥在戰前的事，不過所提到的又是極少，有時晚了，便也就宿在椒房宮。
葉木槿卻反過來安慰他，“皇上，不必過憂，哥哥定能為你平定前方戰亂的。”
皇上看了看她，“好些天都沒看到葉太醫來請脈了？”
葉木槿卻笑了，“不是你打發爹爹去研究北邊治流感的方子了麽，聽說忙得焦頭爛額的，哪裏還有時間過來！”
皇上放下茶杯，“這麽說，倒是朕的不是了。”
葉木槿怕他生氣，看了看他的臉色，卻突然把自己的頭放在他的手背上，“只要皇上常常來看臣妾就好了。”
皇上雖知她平日裏喜歡出其不意，卻不知她竟如此大膽，但那手掌軟軟的，還有一絲暖意，不驚也是心口一動，再也忍不住，攬過她，吻了她的發頂，“好。”
葉木槿也是一驚，只想到他會拿自己打趣，本意也是想讓他開心開心，卻沒曾想到被他攬入懷中還這麽慎重其事地應了一聲。不覺心裏也暖起來，伸手回抱了他的腰。
“園子裏的桂花開了，剛過來時就聞到香味。明天晚膳後陪你去看看吧。”他的聲音在她頭頂，低低地，就像哄着她一般。
驀地眼裏就噙了淚水，只好點點頭。
他卻像知道一般，擡起她的臉，“好端端地哭什麽？”
“哪裏有哭？”她又把頭埋進他的懷裏。
他卻笑了，“最近你倒是越發古怪些。”又想到什麽，“那日皇後送來的藥你喝了嗎？”
“沒有。”
他眼裏卻是波瀾全無，一番平靜，良久，他開口，“明日傳葉太醫給你把把脈吧！”
葉木槿擡頭看他，他卻是伸手彈了下她的頭，“怕是有好消息。”嘴角勾起，葉木槿卻沒看到他眼裏的笑意。見她不答話，他又問，“教養嬷嬷沒教過你麽？”半晌，又促狹道，“朕可是很賣力的，你說呢？”
葉木槿這才回過神來，這時候已顧不得他言語裏的調戲，臉上泛起笑意，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會吧？”似不相信，又有點驚喜的樣子。
皇上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愛妃這是在懷疑朕的能力嗎？”嘴角緊抿，眼睛裏确是寵愛。
她臉一紅，自己卻細細想了下日子，這個月确實是遲了好些日子，已經大半月了，原是沒當回事兒，卻不曾想到這上面來，爹爹要是知道了怕是又要訓了，白白跟着爹爹學了這麽久，不過古人說，醫者不能自醫，肯定是能賴過去的。一想到腹中已有了孩子，心裏又驚又喜，擡起頭又對着他的臉傻笑了一番。
第二日葉莫林奉旨請脈，把完脈卻并無半分喜色。葉木槿平日看爹爹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卻也是這番樣子，便問“爹爹就要當外公了？”
葉莫林點點頭，囑咐她平日裏要照顧自己的身子，又向小容囑咐了幾句，卻一直未見笑顏。葉木槿又告訴他皇上給天天美賜了名兒，叫草果益身，牌匾估計已經快到家了。
葉莫林跪下謝了恩。
葉木槿扶起他，“爹爹今日為何一點兒都不開心？”
葉莫林卻沒有回答，“槿兒，你可是動了真心？”
葉木槿的手一僵，卻不知爹爹何出此言。
葉莫林看了她的表情，心裏了然，扯出個笑臉，“算命的那日說你有福氣，想必是有的。”
木槿心裏隐隐地飄過什麽，卻又抓不住，聽得爹爹這樣說，便出言安慰，“爹爹，你不必挂心我，皇上待我很好。”嘴角彎彎的，眼裏眉梢盡是笑意。
葉莫林也并未多說什麽，只道，“爹只希望你和你哥哥平安就好了。”
送走了爹爹，便在那做好的秋千上搖了搖，雲姑姑拿了毛毯來蓋上，“娘娘，有了身子可不能着了涼。”
“嗯，平日裏喝着爹爹的茶，底子好着呢！”
雲清低着頭說了聲是。擡頭看見她的笑顏，有一種人啊，笑的不标準，不傾國也不傾城，但卻是吸引人的，就像風暴的漩渦口，生生把人的心吸進去，明明只是簡簡單單的笑臉，卻讓人感到溢滿地的幸福。但這樣的人吶，在這深宮裏，終究能明媚多久呢？
下午的時候皇上來坐了一會兒，攜了她的手去賞桂花，葉木槿看看握着自己的這雙手，不由地想到了初入宮時，他也是這樣握着詹姐姐的手，而下一秒，卻又想到了那個并不曾見過幾面的皇後，不知為何心驚。
“冷了嗎？”轉身取了小太監手上的披風，給她細細圍上。
她只是仰起頭望着他笑，他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撫她的眉，“槿兒，從沒見過柳葉眉可以生的這樣好。”
她卻是愣了，半響，卻又傻傻的笑起來。他叫她，槿兒。縱使這是戲，又如何。心甘情願。
桂花的香味是很濃烈的，若隔遠了聞會覺得絲絲縷縷地芳香撲鼻，但隔的太近卻又不免覺得有些熏人。過猶不及。
遠遠地，就看見麗妃和寧兮也在園子裏，只是隔的有些遠，但一轉彎就沒看到了，木槿也并沒想到這二人本是存了躲她的心思。跟着皇上慢慢走，皇上遷就她，也就放慢了步伐，服侍的人也都遠遠跟着，并不上前來。雲清心裏有些有些不解，入宮這麽多年，為何會想到宮外的夫妻呢？這樣一幅畫面，不是琴瑟和諧又是什麽呢？或許是因為她的身上原就有歲月靜好的東西。她原是見過葉靈的，槿妃娘娘雖沒有她姐姐那般聰穎，卻又自成一番靈氣，真真實實的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恢複更新了,就這兩天,一口氣更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