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詹淑妃的臉有些紅,“妹妹別見怪,在這宮裏,不得不小心些。”
葉木槿攤了攤手,“沒關系,我剛才喝過了,沒問題的。”
詹淑妃端起來抿了一小口,動作輕柔,但落到別人眼裏卻是異樣的溫柔妩媚,她朱唇微啓,葉木槿就聽到她說,“妹妹,昨兒個對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許美人有這樣的心思,如果知道,我是萬萬不會把那道菜給妹妹的。”她低下頭去,潔白的額頭發出如新鮮豆腐一般的光澤,葉木槿不由的看得有些忘形。爹爹說要膚如凝脂是要花費很大的精力去調養身體的,除非天生。
“妹妹,你在想什麽?你不相信我麽?”詹淑妃見葉木槿半天都沒有動靜,看她卻嘴角帶笑神游天外的模樣不經有些慌亂。
葉木槿回過神來,“怎麽會呢,我自然是信姐姐的。”她回握詹椒妃的手,對她笑笑。
詹淑妃對她笑笑,眼裏盡是感激,心中一暖,把手上的血玉镯子脫下來,套上木槿的手腕上,“姐姐出來的匆忙,也沒帶什麽東西。這血玉镯是我進宮的時候皇上賜給我的,今天我就把它送給你了,希望你收下。”
葉木槿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套上去了,她連忙想将它脫下來,“姐姐,這可使不得,這麽貴重的物品妹妹是不能收的,明兒姐姐宮裏有什麽好花好草賞我一盆就是的。”
詹淑妃按住她的手,“妹妹再推辭就是見外了,現在宮裏都傳流言說你不得聖寵,而這宮裏最是捧高踩低的,而這血玉镯子,或許能讓他們對你客氣些。”她拍了拍葉木槿的手。
葉木槿突然明白過來,她是想保護自己,她看了看詹淑妃的面容,沒想到她進宮的第二天就能得到別人莫大的示好。她朝詹淑妃施了一禮,“姐姐有心了,妹妹感激不盡!”
這時候小容起進來,“娘娘,太後昨兒說您過去禮佛,這時辰快到了。”
“呀,我竟然給忘了!”然後急急忙忙往裏間走要去換衣服。
詹椒妃伸手拉住她。
“對不起,一時激動卻忘了姐姐還在這裏。”她臉一紅。
詹椒妃把她的頭發往後攏一攏,“妹妹,以後在這宮裏,凡事要小心些,萬不可自亂了陣腳。”她說完拍了拍她的手,“那姐姐就先走了,等你有空了也去姐姐那兒坐坐。”
葉木槿忙點頭答應。
送走了詹淑妃,小容給葉木槿換衣服,“小姐,為何詹淑妃會過來呢,聽到外面的傳言應該對我們避之不及才對,可是她卻來給我們示好。”
葉木槿拍拍她的頭,“你快一點兒,把那個淡黃色的紗衣拿過來穿在外面,這白的太素淨了顯得不知禮數。”
小容趕緊又按她的吩咐去拿了衣服來。
“想那麽多幹嘛,她對我們好有什麽不可,我昨天雖說是無心,卻也是救了她一命,”她自己用手理了理腰間的鍛子,“而且她那麽美,想來可以問問她的美容方式和生活習性,也可讓爹爹好好研究。哈哈!”她拍了拍手,然後對着鏡子轉了一圈。
“我覺得還行,你覺得呢?”
“嗯。快走吧,雲姑姑還在外面等呢!”
到了太後的永壽宮,行了禮,太後直接帶她去了佛壇。
“你今天就幫我抄些佛經吧。”太後對她說。
葉木槿趕忙點頭,一想不對,又跪下去低着頭行禮。
太後的嘴角彎了彎,身邊嬷嬷一直板着的面孔卻變溫和了,趕緊低下頭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僧滿足千人,菩薩摩诃薩十千人俱。以大莊嚴而自莊嚴!皆悉已住不退轉地。”葉木槿一筆一畫的寫着,心裏在默念,心裏在寫着,嘴上也在無聲的念着,她有些緊張。
不多時,額頭已經布了一曾汗。
太後在念完了一段經文之後看到了在抄經文的葉木槿,然後看了眼身旁的老嬷嬷,老嬷嬷會意的點點頭,向葉木槿走去。
“槿妃娘娘,不必緊張,您慢慢抄,不着急,不是非要一口氣抄完的。”
葉木槿停下筆,看了看她,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是那樣看着老嬷嬷,眉頭卻皺着。老嬷嬷低下頭去,葉木槿去上前一步,走下臺階,在她的耳邊偷偷地說,“嬷嬷......”嬷嬷聽完,眼睛裏全是笑意,面容卻是未變分毫。
她退後一步,向葉木槿施了一禮便下去了。葉木槿垂着頭走回桌子旁邊,遠遠看了一眼太後,偷偷嘆了一口氣,小容給她研墨,并未做聲。
老嬷嬷撫在太後耳朵旁幾句話,太後卻笑了,“這孩子倒是認真。跟她說,哀家不會檢查她的抄的經文,讓她跟平時在家習字一樣就好了。”她輕輕搖了搖頭,怕考試,卻又跟着爹爹習醫,這怕是難受的緊吧。
老嬷嬷走過去對葉木槿說了兩句話,葉木槿皺眉着的眉頭一下子就舒展開了,眼裏眉間全是笑意,老嬷嬷一時竟看的愣了。
“謝謝嬷嬷!”然後又朝着太後遠遠地行了一禮。
葉木槿的笑容就挂在嘴上,她是喜歡寫字的,平常爹爹讓她習小楷,她練的極好,如今太後說了不檢查,她便安安心心的開始抄起來。
“爾時文殊師利童真菩薩摩诃薩語舍利弗言:如是!如是!如汝所說,雖為一切衆生發大莊嚴心,恒不見有衆生相。為一切衆生發大莊嚴,而衆生趣亦不增不減。假使一佛住世,若一劫若過一劫,如此一佛世界,複有無量無邊恒河沙諸佛,如是一一佛,若一劫若過一劫,晝夜說法,心無暫息,各各度于無量恒河沙衆生,皆入涅槃,而衆生界亦不增不減。乃至十方諸佛世界,亦複如是。一一諸佛說法教化,各度無量恒河沙衆生,皆入涅槃,于衆生界亦不增不減。何以故?衆生定相不可得故,是故衆生界不增不減。”
“世尊!不見好醜,不生高下,不作取舍。何以故?法無好醜,離諸相故。法無高下,等法性故。法無取舍,住實際故。是修般若波羅蜜。”
她抄着抄着,抄完了一篇又抄第二篇,又接着抄另一篇,都抄了厚厚地一沓了,她卻渾然未覺,“小容,沒墨了,你又偷懶了!”她笑道。
然後擡起頭,卻看到小容立在一旁,而自己身邊站的竟是太後,她吓的一哆嗦,又立即平靜下來,“太後。”
太後拿起她的抄寫的佛經,“你的字是你爹教的吧。”
不是問句,“太後認識我爹爹嗎?”
太後點點頭,“曾經給哀家看過病,寫的方子也是這小楷。”她頓了頓,“你這字,怕是比你爹的還要好些呢!”
葉木槿跪下去,低下頭,“謝太後誇獎。”她心裏略覺得有些不對,若是平常的看病,太後怎會特意記得爹爹的字呢?
太後看着跪下扶持的葉木槿,也并未讓她起來,只是微微笑了,這樣沉靜的姑娘,想必是不一樣的吧。她又看了看手上的字,都說字如其人。
“起來吧,現天都快黑了,就在哀家這裏用膳了再回去吧。”
“謝太後。”葉木槿回頭看了小容一眼,小容卻很坦然地回看她。平常她也是這樣,習字的時候會忘了時間,今天一時竟忘了不是在家裏,而小容也沒有提醒她。
太後也并不多話,嬷嬷們布了菜也下去了,太後吃的差不多放下碗筷,“昨個皇上走的時候可曾說了什麽?”
葉木槿一驚,放下碗筷,已經恢複平靜,“回太後,皇上不曾說過什麽,只是說再折一個吉日罷了。”
葉木槿又想了一想,“宮裏的傳言太後不必當真。”
太後卻看着她笑了,冷淡溢滿嘴角,“不當真,怎麽能不當真,三人成虎可曾學得。”
葉木槿一時猜不透太後到底是什麽意思,只得回答,“讀書時先生曾教過的。”誰說俺家孩子傻,敵不動我不動。
“那你吃完也早些回去吧。”太後起聲離開,喚了老嬷嬷進來。
葉木槿忙站起來行了禮,然後退了出去。
小容偷偷問她太後為何不似先前那般和氣,葉木槿只是歪頭問她,“你可曾聽過三人成虎?”
小容點點頭,伴君如伴虎。
“太後為何對槿妃娘娘突然嚴厲了?”開頭看着不還挺喜歡的麽。
“你可還記得她曾有個姐姐?”
“您是說?”
太後放下手上的佛珠。
老嬷嬷立刻噤聲。
葉木槿老實本分的待在她的椒房宮,陪太後禮佛的第二日太後就下旨,讓槿妃娘娘不必每日去永壽宮請安。懿旨一下,宮裏各人都更加堅信了最初的傳言。皇後那裏因身體不适,也免了各宮的請安。葉木槿就在這宮裏“悠閑”地住下了。
并無人往來,只是詹淑妃偶爾得閑會過來喝一喝葉木槿從家裏帶過來的茶;周貴妃倒是來過一回,只是略微坐坐便走了,她很直率,并無公主的架子,想是草原兒女都這般性子吧。倒是哥哥曾特意提過的麗妃卻從未來過。
小容端了杯金銀花甘草茶,放在葉木槿不遠的石桌上,桌子旁本是有一把搖椅,本是葉木槿特意讓人搬過來的,後見一呈美人橫卧狀的長石,躺上去剛剛好,而且石頭光滑涼爽,貪涼的她便很多時候就在那上面睡着,反正也無事。不必跟在爹爹後面學藥理,也不用再背藥草名兒,也不用背病例,一下子輕松下來的葉木槿,就只有在這石頭上等日落。
“娘娘,小心着涼,怎麽都沒有墊塊毯子。”小容輕輕推她。
本就沒有睡着的葉木槿睜開眼睛,把小容拉到身旁坐下,然後把頭倚在她的腿上。“小容,我想家了,你想嗎?”
“小姐,現在可是在宮裏。”她摘了一朵小花,插在葉木槿的發上。
“在這裏一直等天黑可真無聊,雖然說夕陽真的很美。”
“小姐的意思是要去別的宮裏走動走動嗎?”
“倒不是這個意思。”
“現在宮裏都傳小姐身有頑疾,唯恐避之不及呢!”小容輕輕笑了。
葉木槿把臉對着天空,“你快看快看,火燒雲呢!”
議政殿,各位大臣在争論寧國臣相降了之後想入朝為官。皇上端着茶似笑非笑,大臣們望了望皇上的臉,都噤了聲,剛才激烈的争論聲消散不見。
“各位愛卿,可有結果了?”
大家都垂頭不語了。皇上的目光略過一直一言未發的葉然,“各位愛卿想必也都累了,就先回去吧!”
各位大臣行了禮都退出去。“葉愛卿随朕進來。”皇上議事本是在議政殿的廳內,此刻卻往裏走,葉然只得跟在後面過進去。
自從妹妹入宮後,皇上并不曾對他說過什麽話,他聽到一些傳言,想自己只是個外臣,也無能為力。
“皇上。”葉然對已經坐在對面的皇上行李。
皇上揮揮手,“不必多禮。”然後又笑了笑,“記得以前,你可是喚我一聲大哥的。”
剛坐下的葉然立即又站起來,跪下說,“兒時不懂事,請皇上恕罪。”
皇上卻走過去,用腳踢踢他,“都說了別多禮,那時你還年幼,現在這樣叫也不為過。”
“君臣有別。”葉然輕聲說。
“你還在怪我嗎?”皇上把他扶起來,眼裏卻依舊是笑意。
“臣不敢。”
“葉然,你要是再這樣說話就把你流放到邊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用的是我,并非朕。
葉然擡頭看他,良久,卻并不說話。
皇上用手一指後面的椅子,然後自己也坐下了。身旁并無伺候的人。
“你可想你妹妹?”
“我聽到些流言。”他頓了頓,“既然你不喜歡她,為什麽要讓她入宮呢?”
皇上攤了攤手,“我沒有說過那樣的話,你也說了,是流言。”依舊是笑意。
“大哥,槿兒和姐姐不一樣。”葉然開口,喚了他一聲大哥,竟想起兒時賴着他讓他帶着他去玩耍的情景來。
皇上的笑意只是略淡了些,“她們長的并不像。”
葉然也不知道皇上是什麽意思,“是,姐姐像娘,而槿兒更像爹一些。”
皇上低下頭去,似在思索什麽,複而擡頭說,“小然,你可有看中哪家姑娘?”
“大哥!”葉然有些無語。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要不你去看看槿妃?”他笑着問。
葉然一愣,又趕緊跪下謝恩。皇上這次真的是一腳踢過去,葉然幸好閃的快。
“說了不必多禮。”
葉然也笑了,然後轉身向外走,走到轉彎處停下來,“大哥,我知道你此番做是在保護她,既如此,為何又要讓她進宮呢?”回頭看皇上的臉,落霞的光輝打在他的臉上,并看不真切,只能隐約看到些光影。
“我原想,多少是有些像的。”
葉然突然沉了聲音,“那皇上恐怕是失望了。”說完快步走了出去。
而皇上并不語,立在窗子前,望着那一片火燒雲,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裏,眸子一片清明。
烏頭
「釋名」烏喙、草烏頭、土附子、奚毒、耿子、毒公、金鴉。苗名:莨、芨、堇、獨白草、鴛鴦菊。汁煎名射罔。
「氣味」(烏頭)辛、溫、有大毒。(烏喙,一名兩頭尖)辛、微溫、有大毒。(射罔)苦、有大毒。
作者有話要說:
原想,是該有些像的,誰知卻一點不像,你們家是換飼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