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葉木槿覺得這氣氛不怎麽好,雖然表面上張燈結彩,但是總是覺得在背後藏着些什麽。她隐隐覺得有些不安,可能是剛進宮,有些不适應吧。
葉木槿很認真的看着大殿中間獻舞的人,舞肢輕盈動人,中間領舞的人就是那舞步一絕,但是卻因為臉而聞名蕭國的詹淑妃,當朝宰相詹允禮的掌上明珠,入宮後獨占聖寵。葉木槿往上看了一眼,皇上面帶笑容的看着詹淑妃在人群中起舞,眼裏全沒有別的東西,不由的又看向旁邊的皇後,見她饒有興致地在打量自己,葉木槿對她微微一笑,便把頭轉了過來。
葉木槿看了下殿上的人,想起哥哥跟她說的一些話:皇後宋梅是尚書大人宋雲海之女,在皇上還沒登基的時候就已經入府;而對面的麗妃是哥哥的上司大将軍靳連海之女,是一個不會背地裏使陰招的人,哥哥說可以與她交好;她旁邊是周貴妃,她是草原的公主,在皇上剛登基的時候以和親的方式進入後宮;然後下面是羅貴妃,是新晉的戶部尚書的妹妹;再往下是許美人,本是皇後身邊的丫頭,後被皇上看中被封為美人。再往下看葉木槿就記不住了,她微微有些無奈,其實能一下子記住這麽多人已經算超常發揮了吧。
詹淑妃一曲舞畢,她跪下說,“臣妾恭賀皇上又得佳人!”她本就膚如凝脂,現在因為舞了一曲之後臉微微有些紅,更添韻味,葉木槿眨眨眼睛,她真的從沒見過如此美人!皇上卻是笑着道,“愛妃有心了!”然後親自走下去把她扶起來。葉槿擡頭看過去,麗妃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詹淑妃,然後去向座首望去,看了皇後一眼,笑了一下。轉過頭看到葉木槿在看她,只是輕輕瞟了她一眼,便端起自己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皇上把詹淑妃牽到自己身旁坐着,本是迎接槿妃入宮的盛宴,但是皇上這樣做,并沒有人覺得不妥,因為他是皇上。葉木槿有些餓,但是又不敢多吃,看了看旁邊的許美人,卻被她憤恨的眼神吓了一跳,只見她恨恨的盯着詹淑妃,而詹淑妃并未在意,只是對她微微一笑,但又并非那種趾高氣昂的樣子。
“皇後,瑾妃初進宮,你多教她些,你們一同好好伺候皇上,為皇家開枝散葉才是!”
皇後趕忙跪下去,“兒臣謹遵母後懿旨!”
葉木槿也站起來跪下去,“謝太後教誨!”
太後揮了揮手,“不必多禮!”
“母後,皇兄,寧兮來遲了!”走進來兩人,女子衣着華麗,眉間有着淡淡的傲氣,進來時也不看衆人,只是過戶到殿中施了一禮。旁邊的男子也跪下去,“兒臣給父皇和皇祖母請安。”
太後揮了揮手,“今天是家宴,不必多禮。寧兮,到母後這兒來!”
皇上對同來的男子說,“辰晞,今日可曾和八皇叔學到些什麽?”
“禀父皇,近些日子八皇叔教兒臣賭石。”
衆人頗有些不解,這類不入流的事情,怎會讓皇上的皇子去學這樣的事情,而還是那個八王爺。據《滇海虞衡志》記載:“玉出南金沙江,江昔為騰越所屬,距州兩千餘裏,中多玉。夷人采之,撇出江岸各成堆,粗礦外獲,大小如鵝卵石狀,不知其中有玉、并玉之美惡與否,估客随意買之,運至大理及滇省,皆有作玉坊,解之見翡翠,平地暴富矣!那是只有市井賭徒才會玩的東西。
太後卻笑了,對着皇上說,“這個流城,真是一點兒也不藏着!”
皇上便接着說道,“那你學得如何?”
寧辰晞只是略低些頭,“兒臣初學,只略學得些八皇叔的皮毛,現十中尚能識得一二而已。”
太後說,“這便不錯了。”
皇上卻威嚴地說,“跟你八皇叔好好學!”
“是,兒臣遵旨!”
太後卻問道:“晴兒呢?”
寧兮笑道:“睛雲怕是吃撐了現在正在鬧肚子呢,剛叫人過來說的。”
皇上也笑着搖了搖頭,“這丫頭!”
寧兮——滄瀾長公主,太後的親生女兒,因聰慧過人,從小便穎悟絕倫,先皇特意恩準她同皇子們一同在國子監讀書,而皇子中,竟也少有人能超過她。新帝登基,特下旨準她入議政殿商議軍國大事。
晴雲公主——和七皇子一母同胞,可愛讨喜.
過後,宮女們便魚貫而入,各色的菜肴擺滿香案。葉木瑾看到顏色豔麗的菜色突然沒了胃口,有些想爹爹,想自家桌上的那些小菜;想爹爹偶然下廚做的些藥膳。
“槿妹妹這些菜肴不合你胃口嗎?”詹妃看到葉木槿一副索然無味的模樣,便關心地問她。還未等槿妃回答,便對貼身的小太監說,“小胡子,你把這個八寶茄子端過去給槿妃娘娘。”
“這可是你最喜歡吃的菜。”皇上聞言制止。在座的卻面色各異,孰輕孰重,這剛進宮的槿妃,看來也是不得聖心的。皇後略帶些可憐的眼色看向槿妃,麗妃勾了勾嘴角,端起了面前的酒杯;許美人卻是恨恨的瞪着詹妃,那種毫不掩飾的憤怒就那樣展現在她的臉上,她身邊的宮女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微微回了神,把眼神看在自己的桌案上;其他人都是各吃各的,似乎恍然未覺的樣子,七皇子看了眼槿妃,只覺得似乎有些面善,竟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葉木槿看了眼皇上,就望向了正柔和地看着自己的詹妃,詹妃對她微笑着點了下頭。詹妃輕輕對皇上說,“臣妾的這道菜更精致樸素些,想必槿妹妹會喜歡的。”便揮了揮手讓小胡子端了過去,小胡子看了看皇上的臉色,卻又看到詹妃盯着他,便端了過去。
木槿有些不好意思,便起身施了一禮,“謝謝詹姐姐。”
“妹妹不必客氣,既然進宮了,互相和愛些便好。”
“姐姐說的是。”
寧辰晞遠遠地看着,越發覺得有些像某個人,在腦海中呼之欲出,卻又抓不住,不由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時許美人站起來遠遠對着皇上施了一禮,“姐姐教誨的是,後宮中當和氣相處,姐姐既然把八寶茄子送給了槿姐姐,那我便把這的玲珑滑藕片送給姐姐吧,這道菜也是精心制的,雖不及姐姐的八寶茄子,但也獨有些味道的。”說着便讓宮女把菜端到了詹妃的案上。
詹妃看了那玲珑滑藕片,雖是素雅些,但那藕片看着卻是極嫩滑,口水似乎都要被饞下來一樣。“妹妹這菜也做的巧呢,不如一快送給瑾妹妹吧,她剛入宮,怕是還不習慣宮裏的口味呢!”
葉木瑾還沒來及說什麽,桌上又多了一道菜,這菜雖看上去極簡單,但想來就是費盡了心絲的,還未動筷,它的清香就先入鼻了,樣子素雅,卻自成一派顏色。葉木瑾對鄭美人施了一禮,卻沒看到鄭美人不安的眼神。
葉木瑾夾了一片,那香味就溢滿鼻,她微微笑,想必爹爹也會覺得好吃吧,她放入口中,清香的味道,然後猛的吐了出來,抓過案上的茶水杯漱口。她動作雖不大,卻也讓衆人将目光集于此。
“怎麽?不合你口味?”太後略帶不滿的問。
葉木瑾趕忙跪下來,“禀太後,這菜.....”她還未說下去,跪在旁邊的小容輕輕拉了拉她的衣服,她看過去,正好看到驚慌地打翻茶水的許美人。“這菜有些鹹而已。”
皇上直直的盯着她,然後看了眼詹妃,卻看到詹妃一臉哀容,頓時想起了這些女人平時的作為,怒火中燒,“瑾妃這反應也太過強烈些,到底是有多鹹,端過來給朕嘗嘗可好?”
“皇上,不可!這菜味道不好。”瑾妃有些驚訝,心想,這菜幸好是自己吃了,別人萬萬是不可碰的。
皇上冷笑,“是嗎?瑾妃還真是膽大呢,朕想吃一口你的菜都不行。”
葉木瑾萬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擡頭去看那盛怒的皇上,誰知他卻冷笑一聲,“到底是不好吃,還是不能吃呢?!王羲,去請唐太醫來。”
葉木瑾才覺得有些身體有些發寒。她看了眼許美人,她一臉蒼白。葉木槿有些想笑,自己在家裏配錯藥被爹爹發現的時候,想必也是這樣的吧。
“皇上,是斷腸草。”唐太醫驗了那菜之後,跪下說道。
許美人聞言跌到地上,“皇上,臣妾冤枉啊!”
葉木槿走過去扶起她,小容伸手拉她卻沒拉住,“皇上,想必許妹妹是把斷腸草和蔥弄混了。臣妾在家跟着爹爹學藥草的時候也弄混過的。”
皇後眼神空動的看着葉木槿,并不曾開口為許美人求情;詹妃垂着眸子,卻能看得見眼淚溢滿了眼眶;麗妃卻輕輕的瞟過槿妃一眼,美則美矣,過于蠢笨就不好了;寧兮只是皺着眉,這些蠢東西,好好吃頓飯都不行;七皇子越發覺得瑾妃肖似自己前些日子見過的一位男子。周貴妃這時走到瑾妃跟前,“瑾妹妹不知,後宮之中是不能這些東西的。”
葉木槿恍然明白,她扶着許美人的手變的冰涼。許美人卻恨恨地盯着她,“就是你,不是你我就能毒死那個賤人了!!!”她一把推開葉木槿,“皇上!”她向前撲去,想抓住皇上的腳,誰知皇上卻厭惡的踢了她一腳,“托出去!”
妃子是不能直接處死的,所以,便是直接帶入冷宮。
這樣一鬧。大家便都沒有興致了,寧兮和寧辰晞起身告退。太後看了看葉木槿,覺得這孩子竟如初生兒一般癡蠢,想來也還有些純淨,便命她翌日陪自己禮佛。
小羅子看要散了,“皇上,您今天?”
皇上看了看正看着自己的葉木槿,又轉頭看了下低着頭的詹妃。“先去未央宮吧!”
麗妃擡起頭帶些笑意的看着葉木槿,葉木槿回她一個微笑。麗妃笑笑,她的膽兒也挺大的,剛入宮就遇上這樣的事兒,竟一點兒也不知道怕的,這後宮,怕是又多了個好玩兒的人。
回椒房宮的路上,“娘娘,以後萬不可這麽魯莽行事了,奴婢經不起您這樣吓的。”
葉木槿卻用手卷了卷垂到胸前的長發,“誰知道她是下毒啊!”
小容勸說,“這宮裏有很多争鬥的。”
“争什麽?” 這裏錦衣玉石,還有什麽好争的。
“争皇上的寵愛啊!”小容有些頭痛。想想要怎樣勸說小姐萬事小心才好,誰知葉木槿卻突然說,“那她也太笨了些,這樣下毒誰都知道是她幹的呀,詹妃一死,想必她也是不能活的!”
小容慌忙捂住自家小姐的嘴,真是什麽話都敢說,但是,誰說她是笨呢?!
因為是新進宮,所以今天本應該由葉木槿侍寝,而皇上又只說“先去未央宮”,所以也不能猜得準皇上會什麽時候過來,又或者皇上今晚根本不會來。
葉木槿在心裏第一百次對自己要打起精神的時候,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宮女趕忙過來扶起,小容說,“快去給娘娘倒茶濃茶來。”
葉木槿把頭埋在被子裏,“到底來是不來啊,我實在困了!”
“娘娘,,這麽晚了,皇上不過來會叫人來傳話的。”小容把茶遞給葉木槿。
“要是困了就早點休息吧。”低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宮女吓的跪了一地。
葉木槿卻還把頭埋在杯子裏喝水,“這是禮數啊,怎可自己先休息呢?”說完擡起頭,看到一身明黃色衣飾的皇上站在面前,她吓的把茶杯直直的從手中掉下去,“碰!”卻沒有碎,因為砸到了她的腳,滾燙的茶水透過薄薄的鞋面直襲腳的皮膚,好疼!
“臣妾該死!”她趕忙跪下來,然後用袖子遮住手摸了摸腳,好燙。
皇上也不扶她起來,而是坐在她剛坐着的地方,還有些暖,“愛妃禮數倒是周全,想必家裏的家教甚好!”
葉木槿哪裏還聽到皇上說這些,只是輕輕揉了揉腳,好疼,揉也疼,不揉也疼!肯定是燙傷了,不知道小容帶沒帶爹爹配的燙傷藥進宮來。
“愛妃這是睡着了麽?怎的也不回話?”
“回皇上,臣妾不困了!”她說完擡起頭,對皇上笑笑,證明自己真的不困了,被燙了這一下,确實是不困了。
“葉老還好嗎?”皇上突然放緩語氣,扶起她。
她眨了眨眼睛,葉老?只有熟悉爹的人才會這樣稱呼他。“挺好的!”她坐在凳子上,把腳微微縮到喜服裏面去。
“鋪子呢?”
皇上也會聊這麽接地氣的話題嗎?她只得低下頭,“天天美的生意也挺好。”
“天天美——”皇上有一種若有思的語氣說出這幾個詞。
木槿擡起頭悄悄看了一眼皇上,他的眼睛似乎看着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嘴角有似有若無的笑意。也不知道爹為什麽會取這樣一個名字,倒不太像是爹取的,也許是娘還在的時候取的吧。
因不是正妻,所以經過白天那些繁瑣的儀式之後,便也無多少禮數了,并不似民間還有各種各樣的熱鬧法。有老宮女捧來兩杯酒,叫合歡酒。皇上揮了揮手,“改天再行合歡禮吧!”說罷便提起腳步出去了,木槿愣坐着,都忘了行禮,小容臉色煞白。
不到天明就傳遍了整個皇宮——新來的槿妃娘娘不得聖寵,皇上深夜拂袖而去,并盛怒之下說,再不踏足椒房宮。說的跟真的似的。
等葉木槿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周圍的人已經開始議論“槿妃娘娘身有頑疾,才遭皇上嫌棄......”“聽說槿妃娘娘雖面容善佳,但身上布滿暗瘡。”“聽說槿妃娘娘面目可憎,貌比無鹽,昨天那副面容其實是易容之後的結果......”“不過看在葉将軍的面子上,才......”
葉木槿看了看小容,小容抿嘴笑了,她卻一臉嚴肅,“小容,你來看看,我身上真的有什麽暗瘡麽?”小容“噗”的一聲笑出來,“娘娘!”
葉木槿也笑了,叫了一個原是宮裏當差的宮女,“你叫什麽?”
“回娘娘,奴婢雲清。”
“呃,宮裏,”她用手指了指外面,又畫了個圈,“經常是這樣麽?”
那宮女原以為這新進宮的娘娘會大怒,卻看到一副想笑又憋着的樣子,只是很謹慎地低下頭,“回娘娘,這深宮并不比外面。”
葉木槿和小容對視了下,小容便說,“雲姑姑,你給娘娘去做拿些糕點來吧。”
雲清退出去之後,葉木槿指了指對面的凳子,小容坐下,“小姐,我們該怎麽辦?”
葉木槿攤了攤手,“爹爹只告誡我說在這宮裏萬事不可出頭,可是這是皇上幹的,我有什麽辦法。”她又坐下來,支起下巴,“不過這宮裏的流言好厲害啊,跟外面比起來倒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指了指自己鼻子,“我像有病的人嗎?!我爹可是位大夫呃!”
小容也笑了,又立即止住話頭,“小姐,這宮裏可是捧高踩低的,這一開始就這樣,以後我們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葉木槿扭她的臉,“那就為我們接下來的‘好日子’笑一個,來!”
她剛說完,雲姑姑走進來說,“娘娘,淑妃娘娘來了。”
小容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葉木槿收回自己的手,理了理衣服。
“妹妹!”詹椒妃一進門就向葉木槿走來。
葉木槿向她施了一禮,“淑妃娘娘。”
詹椒妃忙握着她的手把她扶起來,“妹妹,這裏沒外人,以姐妹相稱就好。”她聲音柔柔的,卻又不是那咱發膩的甜聲。
葉木槿有些來不及反應就被握住了手,她愣了一愣,趕緊扶她坐下,又讓小容上了些茶。
“這茶是些什麽,這味道我竟是從沒聞過呢?”
葉木槿趕緊把草端起來喝了一口,“這是我從家裏帶起來的,是在原有的茶裏面添了些草藥,最近天氣濕,喝這個最好。”她解釋。
詹淑妃的臉有些紅,“妹妹別見怪,在這宮裏,不得不小心些。”
葉木槿攤了攤手,“沒關系,我剛才喝過了,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