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輪回
穿過空間的時候,心忽然寧靜了下來,也許就這樣也很好,閉上眼,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管。感受血從傷口中快速的流逝,生命之力溢散在空氣中,我竟然也感到了幾分解脫。
推力傳來,我順勢向後倒去——原來那個時候并不是我将導師推下去的麽?原來我早就厭倦了這樣虛假沒有生氣和出路的日子。
阿曼撒驚愕的臉出現在眼前,面上一涼,風裏有一絲涼意。
我不喜歡一成不變的東西,所以這次,我只說了一個字并附贈了一個帶着滿滿惡意的笑。
“逃。”
逃,逃吧!盡你所能的想辦法逃開這亂七八糟的地方,我不奉陪了,我要和穆一起……人死後會化成虛無麽?聽上去不累,還不錯。
我閉上眼,做好了迎接粉身碎骨的準備。
樹葉抖動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風也變大了,我就要和自然融為一體了,再多聽聽吧,再多聽聽……
一股大力從背後托起,不是想象中的劇痛,反倒像是有什麽東西把我擡起來了?睜開眼,漫天飛舞着綠色的樹葉,不,更确切地說,是綠色的草鶴!
我捂着傷口驚得說不出話來。
是這樣,竟是這樣,哈哈哈哈……
難怪導師的屍體遍尋不着,伊娜斯那天會笑得那麽開心,原來有這麽多魔法紙鶴在陪她玩,這些紙鶴是在無數次輪回中累積出來的吧?數量真是可怕……這魔法草鶴可不止能逗孩子開心,我還在其中儲存了不少的木元素能量,确保其循環吸收而不會過早的失去生命力。
但是,我沒想到,它們竟然會保留這麽長時間……還變得這麽強大,甚至能将我托起。
由于失血和疼痛,我的眼前一陣陣發黑,草鶴們載着我飛了許久,徘徊在林中,不知道在尋找些什麽。
我急促地喘着氣,看着自己離塔越來越遠,竟隐隐有幾分逃出生天的錯覺。可惜,錯覺也終究只是錯覺罷了。
草鶴們将我放下後,又一陣風似得飛遠了,隔着幢幢樹影,倒真像是無數綠葉在天地間飄飛,陽光、樹影、泥土香氣,意境是很美。
Advertisement
這裏就是我閉眼的地方麽?
我摸向懷中,卻愕然的發現胸針不見了!不,這怎麽能丢?我當時明明有緊緊握在手心裏,難道是在草鶴背上的時候掉了?
不行,得找到它!
搖搖晃晃站起身,但又想到胸針那麽小,掉進草叢裏可能會被我忽略,于是我按着肩上的傷口彎下腰,循着來時的路深一腳淺一腳走過去,在髒兮兮的草地裏摸索許久也不見胸針的影子。
一只褐色的口袋從袍子裏掉了出來,我停下腳步,突然感到一陣無力。
找到胸針又有什麽意義呢?難道屈服在這樣的輪回裏就能獲得真正的解脫了麽?不,不會,我甚至連交易的真正內容都還沒有回想起來,都只是模糊的猜測。
膝蓋一軟,我跪坐在那只小小的口袋邊上,裏面的信露出一點白色的邊角。
沒錯,這世上本就是沒有什麽道理可言的,所有的魔法都必然有漏洞可以破壞,只是複雜和簡單的差別。既然這個時空裏可以有無數個我,為什麽我就不能再相信一次我自己?
枉我還自稱最偉大的巫師,最基礎的東西竟然最先被我忘記了。
看看天色,我又看了看沒了手套的雙手,大概有些明白這是一個怎樣的法術了。
手虛握成爪狀,貼近肩上的傷口,嘴裏緩緩念出一串咒語,口袋中的魔力球也響應一般熱烈閃爍了一下。血珠連成一串從傷口飛出,與手心保持一條直線,我在空中劃出一個完整的圓形。
十三滴心頭血,饒是我這樣巫力精湛的人也不敢亂來,這是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用的招數。
因為要是取心頭血的時候有任何差錯,我很有可能連法術都沒施完就要說再見了。
空間略微扭曲一下,一個廢棄的房屋出現在面前,畫面拉近,這是一扇木門。有敲門的聲音響起,我的手穿過時空打開了那扇門,将口袋遞出——
如果說有什麽人能夠讓我信任,那我只會選擇我自己。
木門關上的瞬間,空間之門也是一陣劇烈的顫抖,一股大力推來,我被震出幾米遠,在地上滾了幾圈,沒磕到什麽也算是我運氣好了。
好了,我的使命完成了,接下來……
“唔!”胸口一陣鈍痛,我疼的冷汗全都冒了出來,轉頭看過去,一只穿着皮靴的孩子的腳正踩在我的傷口上。
順着皮靴向上看,一個有着一頭漂亮小卷兒的黑發男孩正擺着一臉嘲諷看着我,此時的他穿着一身暗紅色的禮服,身邊有黑色的小火苗懸浮着,看起來詭異至極。
我勉強龇了龇牙,“嗨,波、瑟!”
他給我的回應則是更加用力的踩踏,看到我痛苦扭曲的神情,他的心情才仿佛好了些,“阿曼撒,你的記性真差啊,說了這麽多遍還是不記得我是誰。”
我這才想起,那個叫做波瑟的人類小男孩有着一雙靈氣四溢的眸子,而不是現在這雙黑沉沉看不到底,仿佛吸走了所有的光明一般的顏色。
“你好好看看,這是什麽?”他随手吸來一根樹枝,挽了個漂亮的劍花,另一只手在那上面緩緩抹過,有純白色的光點在樹枝上瑩瑩亮起,略一晃神,便覺得這不是一條随手撿來的樹枝,而是一把鋒利無匹的寶劍。
小男孩略一躬身,表演謝幕般點了點腳尖,又讓我疼了一下。
“願桑塞的光輝照耀大地。”
“是你?!”這下我真的意外了。
“是的,是我,願望是殺光所有巫師的,賽亘。”他笑了,笑意卻不及眼底。
他手心一翻,亮出一件東西,“你剛才是不是在找這個呀?我看看,哦,上面寫着‘銘記’呢,你想記住什麽?哈哈哈哈,就你這德性,我可不認為你能記得住。”
“還、給、我!”我抓着他的腳,猛地發力,想把他拖倒。
誰知道他卻順勢一扭,在空中飄了起來,随意地抛着那枚胸針,“別掙紮了白癡,我會看着你一遍遍折磨自己,最後迷失在瘋狂中的。”說完便是一陣放聲大笑。
我撐起身,想去奪那胸針,被他避開。大概是真的到了極限,我的動作變得特別遲緩,身體一陣陣發冷。賽亘大概也是玩膩了,晃晃胸針轉過身飛遠了,那方向,是去小鎮的。
勉強自己又爬了很遠,我多希望這個時候能有什麽人能路過,幫一幫我,哪怕只是扶起我再多走幾步。賽亘這個早就該死的東西還在蹦跶,我為什麽要倒下?
冷汗一層又一層的冒出,把空氣吸到嘴裏這麽簡單的動作也困難至極。
我身為巫師的尊嚴被人踐踏了,如果不能讓他嘗到苦頭,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可是,就算這麽想,我也快要動不了了,伸出的手已經抖得不成樣子,眼前的世界也開始發花。
從沒有覺得這林子竟是如此大,小鎮離我是這麽遠,回到現實是那麽虛無不可靠的夢。
內心一陣空虛,渾身上下的力氣都好像被抽空了一樣。最後幹脆背靠一棵樹滑坐下來,雙眼放空望着前方。
無法行動,也不想動作。無法思考,也不想思考。
好累,就這樣讓時間靜止吧。
有風吹過來,陰冷刺骨。
天色漸亮,陽光穿過樹葉打在面前的枯葉堆上,光怪陸離,猙獰可怕。明明該是溫暖的陽光,此刻卻折射出森冷的光,寒意像冰水從頭淋到腳。
意識混混沌沌,有虛無飄渺的聲音從混亂的畫面中穿透而來,淩亂卻堅定。
“我願意,只要能讓他複活,我什麽都願意。”
“那麽,你将陷入無盡的輪回,永遠活在一遍遍失去他的痛苦中。”
我緩緩閉上雙眼,一切歸于沉寂。
……
隐約聽到身邊有小孩子的聲音,吵吵嚷嚷的。
好疼,左肩的傷口還在流血,得趕緊去鎮上包紮。
“喂,阿曼撒!給我們講故事!”是波瑟。
我睜開眼,蹙眉。
孩子們的臉在面前重重疊疊,有些暈。
“講一個我們就放你走。”
看着強勢圍在身邊的孩子們,知道跑不掉的我低嘆一口氣,“好吧,只講一個,講完我就走。”
唯獨對孩子,我就是沒轍啊,總感覺自己遲早有一天會栽在他們手上。
孩子們眼中閃着期冀的光芒,我張了張嘴,不知道為什麽什麽故事都想不起來,腦中卻在這一剎那晃過穆溫暖柔和的笑容。我勾勾唇角,句子自發從嘴裏湧出——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森林,森林中有一座高塔。”
“那塔有着象牙般的色澤,它由無數光滑潔淨的白磚砌成。塔很高很高,卻沒有一扇門,只在塔的頂端有扇可供人通過的窗,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攀爬,沒人上的去。”
“塔裏住着一名十分美麗的人兒,他有着一頭令人羨慕的魔力般的飄逸金發,那頭發真的很長很長,如果從塔頂放下剛好能夠垂到塔底。”
“可是,一同住在塔裏的,還有一個非常邪惡的巫師……”
有風緩緩吹過,波瑟打亂了我講故事的節奏。
笑着回答了波瑟的問題,我邊感慨孩子們想象力的豐富邊繼續講故事。
可是我卡殼了,卡在“某一天”這句話上,“某一天”有什麽問題嗎,我為什麽要停在這麽奇怪的地方?
波瑟在這時候跳起來替我補上了後面的話,滿以為這小鬼突然變得善良了,沒想到他竟敢戲弄我!
“喂,小鬼頭!再亂來我就把你變成驢子拴在磨盤上,每天只能啃幹草喝污水,和各種牲口睡在一起。”扣上鬥篷的帽子,我沉下臉,舉起雙手佯裝要施法。
望着孩子們四散而逃的樣子,我忽然覺得這一切似曾相識。
舉起右手,眯縫着眼透過指縫看那縷陽光,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卻又在下一秒煙消雲散。
最近記憶力變得越來越差了呢。
-----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劇情就到這章,番外會給HE的。
8W字果然估計的太多了些。
終于寫到結局了,開心,這結局我早就想寫出來啦,,,其實結局和開頭都是早就準備好的,,,,就是中間總是寫的不滿意,好糾結啊。
其實現在這版本也不是特別滿意,這都是第四個版本了,我也是醉了。
不過,明天就可以寫番外啦,好開心,感覺變成了個番外控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