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遺失
每一晚,我都會夢到一點關于以前的記憶,這些零星的碎片漸漸串成一個完整而連貫的時間軸。只可惜,我一直沒想起來自己是為什麽變成現在這樣。
那晚我剛回到房裏,就急忙打開了口袋,裏面躺着兩樣我不能更熟悉的東西,以及一封看起來被拆看過無數回的信。
袋子裏靜靜躺着穆曾經佩戴的那條額飾和導師用來裝穆的魔力的球狀金屬。
手指輕輕拂過淡金色的寶石,淺淺的流光閃過,從寶石上透出令人安心的氣息。仿佛它還貼在原主的額頭上,被充裕的光元素所滋養,變得越來越晶瑩剔透,魔力充盈。
穆紅着臉被我搶走額飾的樣子又闖入腦海中,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摩挲了兩下額飾,我将它又小心翼翼放回口袋,轉而捏起那顆金屬球。
金屬球事實上并不完全是由金屬制成,它的內部包裹着一個水晶制成的圓形容器,外部則用秘銀鑄成了镂空的保護殼,牢牢貼着水晶容器。镂空的圖案是一種魔力封存符文,防止魔力洩露,而這顆水晶球天生就有能夠将魔力以液态形式存儲的能力。舉起金屬球,在火光的照印下,金色的光華流轉其身,朦朦胧胧。
容器裏面的魔力液體似乎還差一點兒就要滿了,握着它的時候,我總感覺手中的容器裏有某些東西即将破出,像是生命的躍動。這讓這顆魔力球變得忽然燙手起來,我一點兒也不想回憶這裏面的液體是如何得來。
一個不小心,魔力球從手中滑落,幸好我反應快,抓住了鏈子,然而手忙腳亂中還是不小心弄翻了桌上的東西。
口袋中的信掉在地面上,被撞翻的藥劑瓶撒了出來,有一滴正好落在信封上。
我連忙把藥劑瓶扶起來,撿起地上的信。
雖然我用最快的速度将信封上的藥劑弄掉了,然而還是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濕漉漉的印記。
然而仔細看,就能夠發現,這上面的痕跡不完全是新鮮的,有許許多多個幹涸的印記,滴落在同一個位置,但能看出他們的不同。
我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抖起來了。
如果,如果我現在的所作所為,其實只是在重複上一個導師做過的事情,那麽我怎麽才能逃脫這裏?我現在所處的情況絕對不可能是現實,一定是被困在了某種詛咒當中。現在每動一下都讓我有一種被控制着的極其艱難的感覺,我的所想,我的行動,都是這個巨大環形中的一扣,找不出沖出去的方法。
也許這封信可以給我什麽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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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開那個早就剝落的火漆印,信封中泛黃褶皺,邊緣也不再鋒利而顯得毛毛躁躁的信紙露了出來。
展開信紙,上面的字體顯得很特殊,黑色中透着一股幽藍,一個個字跡連接在一起,仿佛地獄的火焰在紙張上跳躍,每看一眼都讓人覺得毛骨悚然,邪氣纏身。
這是……惡魔語?
這讓我想起了我認識的唯一一個算得上有點交情的惡魔。
但我一直想不起來他叫什麽。
只依稀記得他的個子不高,卻總喜歡浮在空中讓別人仰着頭看他,好像這樣就能顯得他很高大被人崇敬一樣。
惡魔語我也只是能大體聽懂,然而看懂文字就有點難倒我了,得找個機會去圖書室找一找關于惡魔語的工具書。
小心收好這些東西,我将口袋随身放好,便去洗澡睡覺了。
起初,穆對我的态度一直沒有軟化,不過幸好他做的食物味道還可以,不至于到難吃的地步。雖然偶爾會不聽話,給我臉色看,但塔裏多了一個人,到底和一個人的時候是不一樣的,人氣自然也重一些。安靜到只能聽呼吸聲和火把搖曳聲音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要。
那天我出去采買物資,回來的時候發現有一群小孩子不知怎麽竟突破了林中陣法來到了塔下,叽叽喳喳吵個不停,遠遠聽着像是在吵嚷在這裏迷路是誰的錯。
這周圍總是充斥着蟲鳴鳥叫和樹葉相撞的沙沙聲,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熱鬧過了。
我降低掃帚的高度,随意掃了眼下面,一個女孩兒,三個男孩兒。
紅頭發的小女孩背着最小的那個男孩兒,另外兩個則一路蹦蹦噠噠,吵吵嚷嚷,互相推卸責任。
“都是你的錯,薩德才會被蛇咬,現在還在這裏迷路了。”淺棕發色綠眼睛黑皮膚的矮個子男孩推了一把同伴。
另一個高個兒黑卷發的男孩子把手裏的樹枝一甩,抽斷幾棵野草,有些不負責任的說:“那能怎麽辦,還不是他吵着要來找小花。”
“要不是你沒抱好小花,我們怎麽會來這裏找!奶奶從不讓我過來……”
黑卷發男孩翻了個白眼,突然瞥到了在天上的我,驚叫一聲坐在了地上。
其他小朋友也都一齊擡頭,一個個張着嘴巴瞪着我的樣子簡直傻斃了。
黑卷發最先回神,一甩樹枝就想跑,還喊了聲“是巫師!”,聽到這個詞,其他小朋友們也反應過來,拔腿就跑。
“嗯,晚了。”我追上去,擋在他們前行的道路上,随手施了個術,把他們都捆在了一起。
最小的那個孩子,看樣子也就三歲左右,這一下估計被吓得不輕,立馬兒跟噴泉一樣嚎啕起來。周圍的鳥雀受驚,烏拉拉飛起一大串兒,但那場景估計看在孩子們的眼裏是我吓跑的,又立馬噤了聲,只是身子還一抽一抽的,明顯忍哭忍得厲害。
“你想怎麽樣,薩德的肉少,你放了他……不要吃他。我可以随你處置,你快放了大家。”矮個兒男孩梗着脖子,假裝鎮定地說。
瞧瞧鎮上那些麻瓜給我編的什麽爛故事,我像是會吃人的巫師嗎?不不,重點是有巫師愛吃小孩兒?還不如去啃樹皮來的好吃的多呢……
我威脅他們不許動不許亂跑,否則就吃了薩德。然後單獨帶走了他,正巧才買了解□□劑和紗布,正好能用上,至于那個小花……大概是什麽動物吧,我記得剛才經過森林外圍上空的時候見到過一只毛色雜七雜八的野貓,可能就是那個了。
包紮完薩德的傷口,我才把他帶回幾個小孩身邊,他們早就哭得一塌糊塗,大概是以為我已經把薩德煮了。
等到把他們幾個扔出我的森林,天都快黑了。
那天晚上穆破天荒主動給我拉開了凳子,還給我倒了酒,站在一旁的臉色也沒有那麽臭了。
奇怪,他今天這是心情特別好麽?
手癢想調戲一下,于是我假裝把叉子弄脫了手,趁着他想彎腰幫忙撿起來,我一手拍在他額頭上:“奇怪,你生病了嗎,怎麽今天态度這麽好?”
穆僵了一下,扭頭,連叉子也不撿了,迅速後退一步,站定,低頭。
我憋笑,這家夥又開始假裝自己是木頭人了。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穆也很喜歡小孩子,在主教身邊時,他就時常照顧那些流浪在街頭的孩子。所以那天一聽到有孩子的哭聲,他就立刻趕到了窗邊,可惜他又無法穿過那扇窗戶的屏障,只能眼睜睜看着我攔住了那幫誤入的孩童。
在那之後,穆的态度軟化了不少,也不知道是認命了還是別的什麽,反正沒有再甩臉色給我看。只是還是時不時能看到他站在窗邊望着塔外出神,手中握着桑塞的族徽。
一覺睡得深沉,生物鐘将我喚醒,簡單洗漱吃過早飯後,我就來到了藏書室。
依然是老樣子,破舊但不雜亂,有一股長久不見天日的古舊味道,惡魔語應該在中等靠前的位置,不難找,那顯眼的字體印在封面上,讓人一眼就認出了它。
手握成爪,魔力一引導,書就飛進了我手裏。
我忽然想起了那顆奇怪的玻璃球,當時以為是詛咒的一幕,現在回想起來,倒是沒有那種強烈的危機感了。那不正是我因為受到背叛而拿走萊雅生命的一段記憶嗎。
按照我恢複的關于巫術的知識來看,那顆玻璃球中的藍色光點很有可能是一縷殘魂,殘魂會反映出生命最後一刻的記憶,也會包含最深刻的情感。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為什麽那段記憶的最後,賽亘的意念會那麽強烈。
我在那之後又做了什麽嗎?完全沒有印象。我應該沒有把賽亘也一起殺了才對,畢竟是穆的兄弟,而且我也不希望桑塞就這樣滅國,我還想在桑塞多生活一段時間呢。塔旁邊的小鎮上有很多有趣的手工制品,雖然同樣不待見巫師,但好歹還願意賣東西給我,小孩子們也很純真可愛。
怪了,玻璃珠怎麽不見了,我記得我是随身揣着的。
是掉在哪裏了嗎?
地上有一串齧齒動物的腳印,蜿蜒在布滿了灰塵的木地板上,醒目極了。我拿起那本惡魔語的書砸了一下腦袋,我這個白癡,我想來了!之前在房間裏撒氣的時候好像有什麽東西從身上掉下來了,一定是又被那只大老鼠給順走了。
也不知道它給藏哪裏去了,書架下面黑乎乎的,牆邊也是洞眼無數,壓根兒就分不清是不是老鼠洞。
算了,沒了就沒了吧,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進入後半段了_(:зゝ∠)_
好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