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

第10章 ☆、仆人

也許是萊雅的事讓我留下了心理陰影，總之剛剛把穆帶回塔裏的時候，我的情緒總是時好時壞。

這也導致我對他不是很有耐心。

随便收拾出來的這間房很簡陋，除了床就只有一套邊緣很鈍的桌椅，并且搖搖晃晃要壞不壞的。這也是為了防止他接受不了現在的生活，心靈脆弱自我了結。

不過也好像是我多想，他每天坐在房內握着家族徽記，閉着眼靜靜祈禱，無數光元素萦繞在他的身周，美得不似凡人。大概是在盼着他的家人前來解救他吧。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高塔外的這座森林被我施加了法術，除非是有一定巫術底子的，不然很難進得來。再加上萊雅那件事讓賽亘知道了我的存在，他們一定會大肆搜尋我的蹤跡，我也只能避避風頭了。

更何況，桑塞內部現在也是一片混亂。老國王因愛子失蹤多日杳無音訊，怒急攻心，病倒在床榻之上，眼看是進氣少出氣多了，便讓賽亘接手了大部分事務。賽亘還年輕，盡管也接受過相關的教育，但初掌權勢，手法尚且稚嫩，更何況一直以來賽亘都由聖騎士團長看顧培養，性子也比較直烈，難免得罪一些心懷不軌的大臣。

周邊更是有其他大國在虎視眈眈，趁亂占了桑塞幾座邊陲小城，賽亘忙的焦頭爛額，也無暇帶領精銳的聖騎士團親自來高塔找穆。

沒有仆人的這段日子我也很難挨，有些東西習慣了以後再拿走就無法再适應了。原本看完手劄做完研究就可以喝到熱騰騰的湯，到飯點就有東西吃，渴了有人遞茶水，桌案亂了有人整理，物資沒了有人去買，衣服髒了有人洗……現在又變成了什麽都要自己親力親為的狀态，簡直抓狂。

而且，還要多準備一份仆人的飯，盡管我可以用魔力代勞做飯，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魔力做成的飯菜不但千篇一律毫無創意口感一般，而且吃多了魔力感受力會有一定的影響，變得不易分辨精确的元素變化。

也因此，我決定今天和這個新仆人好好聊聊。

打開門，我今天并沒有只通過門上那扇小窗給他送飯食，而是直接走了進去。

盤子在魔力的依托下穩穩當當飄到穆的面前。

“這是最後一頓，明天開始我不會再送食物進來，門也會給你打開。”我抱胸，又道：“适應期也給過你了。明天開始，一日三餐，你做，我吃，塔內上下，打掃一遍。”

沒人應聲，只有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和一雙毫無波瀾的眸子，那視線默默注視着我，又好像穿過了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無聲的抗議。

嗤，我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擡擡下巴，“桑塞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穆的眉毛抖動了一下。

我又補上一句：“老國王快死了，桑塞內憂外患，哪有空搭理你的事兒。”

聽到這個消息，穆果然有了反應，握緊桑塞的徽記，一下子站了起來。

“什麽！怎麽會這樣？”

他額上的寶石亮了一下，周圍的元素躁動不安起來。

“父王和王兄他們……”

我指指他面前的盤子，“先吃，吃完我再考慮告訴你別的。”

老實說我并不清楚如何才能調|教出一個完美的仆人，我起初想像對萊雅那樣和穆定一些條件，但顯然兩人出身不同，不應該用同一種方式來對待。一個骨子裏就有傲氣的人，怎麽樣才能磨平他的驕傲，讓他心甘情願低頭為你服務呢？

不過我很快就放棄了思考，我又不要轉行做奴隸販子，也無需考慮這麽多。人其實還不都是一樣的，只要能觸動另一個人的內心，不管是用威逼、感動、利誘，還是大棒加甜棗，只要是人，就有弱點。而從弱點着手，必然能夠使一個人折服。

這道理還是從那家夥那兒學來的，沒和我做成那筆交易，也不知道他現在去荼毒哪個倒黴人了。

桌上攤着一本手劄，我正在努力複原被納屋順走的那本新研究的巫術，當時那上面寫的并不是很全，只是一個術法雛形，要想完整地将兩個人的性命連接，還必須……

“哐啷！”

我蹙眉轉頭，穆板着臉彎腰撿着地上杯子的殘渣，從他的動作可以看出，他此時萬分緊張，連腮幫子都不自覺咬得死緊。

三四天以來，他已經摔了我五六個珍藏的物什了，普通人摔一次下一次應該就會吸取教訓了吧，難不成王子幹雜事都天生擅摔碎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可要是故意的，這演的也真是夠以假亂真的。

深吸口氣，看在這濃郁的隐巫體體質的份兒上，我就再忍忍吧。

“茶。”

精致的白瓷杯被用力按在桌上，和桌面一起發出老大的聲響。

态度很不和藹，嗯？我斜睨他，一股沖動勁兒竄上來，倏地伸手把他拉了過來。一手按在他後脖子上，防止他溜走，另一只手卷起他流光溢彩的發絲，挑眉。

“有情緒？”

“摔我收藏的杯子，還沖我這兒撒氣？”

小王子白淨的臉上泛起一層薄紅，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怎麽，藍色的眸子裏水光潋滟，就是不肯跟我對上視線。這樣的表情讓我一愣，頭不自覺又湊近了些，又馬上回神。

“我可是獎罰分明的人。”說着，按在他腦後的那只手輕輕一勾。

穆也反應了過來，忙把頭向一邊扭去，想阻止我手上的動作，可惜沒有成功。

我小退一步，晃晃手中的額飾，那顆水滴狀半透明的淺金色寶石在離開穆之後便顯得暗淡了許多。

“這個沒收，表現好了再考慮還你。”

穆還想奪回來，然而邊說我已經邊把這額飾塞進了空間，防止小王子一激動，不顧一切沖上來和我搶這玩意兒。

那時候的穆多可愛啊，雖然笨手笨腳的，但那是在我漫長而無聊的人生中，第一次有想親一個人的沖動。

清脆的鈴聲響起，眼前的一切煙消雲散。

大腦有瞬間的混沌，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等看清導師屋頂那個桑塞國的徽記，我才從那些記憶中脫離。顯然我還沒有完全記起一些事情，但是能夠擁有一部分過去的真實的記憶，也讓人倍感清醒。之前的我，總是對過去發生的事毫不在意，想的起來就想，記不住的就忘掉。然而現在我明白，我當時的狀态很可能是因為身處這個不知道是什麽巫術造成的幻境的影響，刻意的模糊了我的記憶，讓我沉淪在這個輪回中。

現在的我姑且是清醒的，可能是受到了地下室所留術法的影響，但也保不齊什麽時候又回到那種類似得了“癡呆”的狀态，忘東又忘西。

所以保險起見，地下室的那些陣法我還得好好再琢磨琢磨。

換了身幹爽的袍子，我先去地下室取了面具戴上後才前往客廳，穆已經在那裏侍立多時，那幅低眉順目溫溫和和的樣子讓人想把他拉進懷裏盡情□□。

只可惜這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阿曼撒”還跟個棒槌似得杵在那裏。

我往他對面一坐，他便睜開了眼，打斷了和元素們的交流，那眼神可搞笑，又驚慌又緊張。原來我當時臉上挂着這麽一張蠢表情麽？難怪導師一直盯着我看，這做賊心虛的表情真是想不看都難，怪稀奇。

這世上應該沒有幾個人能有和過去的自己面對面，仔細觀察的機會吧。

穆似乎是想為那個正在冒虛汗的傻蛋解圍，端了導師珍藏的葡萄酒來，這玩意兒我可眼饞很久。酒液甫一入杯子，我便迫不及待地将他們都送進了口中，軟滑醇香的酒液們争先恐後湧進喉管，刺激着味蕾的同時也在刺激着大腦的某根神經。

看着穆一杯杯替我倒酒，一種熟悉至極的感覺緩緩升起，葡萄酒的澀味在此時泛上舌尖，眼前的世界朦胧起來。

對面人摸餐具的手讓我煩躁，我便忍不住趕起人來。

等看到這個“阿曼撒”也沖回來當着我的面喂穆吃東西時，我是真的失笑了。

這一個自己，真的太蠢了。

“你——”給我好好吃東西。

一個破布口袋甩到懷裏，沉甸甸的，什麽東西？略眼熟。

“導師，東西我拿回來了。”

疑問的話出口一半便被我咽了回去，因為我想起這是什麽了，我也曾給過導師一袋這樣的東西，可到底是什麽人給的卻完全沒有頭緒。當時的我為什麽會認定是導師讓我拿的這個東西呢，現在想來這一袋東西真的來歷可疑。

而且我為什麽，那麽執着拿這個袋子？

這裏面到底裝了什麽東西？輕晃袋身還會發出金屬碰撞的響聲，叮叮當當，清脆不已。

我還在想事情，忽然感到一股有些讓人不舒服的探究視線，擡頭望去，那個“阿曼撒”正愣愣朝這裏看，猛地臉色就變了。

我下意識遮住左側領口，有些恍惚的想到，我那時候其實已經隐隐約約有些懷疑導師的身份了吧，手指摩挲餐具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不過，就算猜到又如何，這個“阿曼撒”的魔力和我相差甚遠，就算打起來他也沒有勝算。可能是記憶恢複的原因，我的魔力也恢複了不少，不再局限于基礎元素法術了。

我是不可能像之前那個導師那樣被輕易的殺死的，這個莫名其妙的輪回，就讓它到我這裏終止吧。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怎麽總是走得那麽快QAQ

你快回來~你快回來~

七夕的存稿箱依然沒能和我上鵲橋，嘤嘤

好吧，燒烤節快樂，導師被強行塞狗糧。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