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古怪
白天在塔外練習魔法時,我總是時不時想起夢中那間房間,注意力完全無法集中。導師也不知道躲到哪裏研究去了,我一個人站在塔下覺得無聊至極,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不,至少有個小屁孩。
只是……
“阿曼撒!這個咒語是做什麽的呀?”伊娜斯不知道打哪兒弄來一把小掃帚,學着我的樣子拄着在一邊念咒語。
自從那天威脅過這幫小鬼之後,就只有伊娜斯還肯跑來找我玩,只是讓我詫異的是來的竟然不是波瑟這皮小子,波瑟雖然最搗蛋可也是最黏糊我的,當然也是最難搞定的。
可是我不想帶小孩啊,尤其還是在我有事情要想的時候。
我懶洋洋看她一眼,随手把掃帚放進空間,伊娜斯立刻眼睛瞪的大大的一臉驚奇興奮,“這是什麽這是什麽!?我也要學!”
撓撓下巴,好像摸到了一點胡茬子,今天忘記刮胡子了啊……
“阿曼撒……”聲音裏有一絲哭腔,“我也要學咒語……”
“阿曼撒……”小手揪着我的袍子,眼眶裏盈滿了淚水,可憐巴巴的。
“唉。”我嘆口氣,把她抱起來,“怎麽突然想要學咒語啦?我不是和你們說過,魔法不是所有人都能學的麽?”
伊娜斯癟着小嘴,忽然萬分委屈地捶起我來,“阿曼撒太過分了,教波瑟不教我,你偏心!偏心!阿曼撒壞,只教波瑟一個人……嗚哇!”說着說着,這娃居然嚎啕大哭起來。
蒼天啊!這都什麽跟什麽,我才不會教波瑟那個臭小子學咒語呢,他不會魔法都已經這麽皮了,要是會了魔法豈不是這整個林子都得被他給掀翻了啊?!
一定是波瑟不知道又從哪裏學來了騙人的小把戲耍給伊娜斯看,伊娜斯年紀小,正是容易上當受騙的歲數,被這麽一折騰就對波瑟會魔法的事情深信不疑,這才跑過來求着我要學魔法。
“好了好了,別哭了……”生硬的安慰着,我就差給這姑奶奶跪下求別哭了,想我一代天縱巫術英才,卻要在這裏哄小姑娘。要是像波瑟那樣的男孩子,恐吓兩下就行了,可女孩子就……
我拍拍她的背,看着地上的草藤忽然就想到一個好主意!指尖一點,忽得從她背後變出一只小鶴,草藤化作的小鶴扇扇翅膀扭扭脖子呼啦啦繞着她就飛了起來,小丫頭噙着眼淚,淚眼朦胧抽抽搭搭地盯着小草鶴,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停止了抽泣。
“你看,這是一只會動的魔法草鶴,把這個送給你好不好?”我捏着草鶴的脖子,草鶴兀自在那兒撲騰着,見小姑娘已經心動,我再接再厲,“他們都沒有,這可是伊娜斯一個人的魔法寵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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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眼睛立馬亮起來,伸長了手就接過草鶴,小心翼翼捧在手裏親了一口,草鶴扭扭捏捏顯得害羞異常。
哄了伊娜斯這麽些會兒,導師也沒有出來檢查我的功課,自然沒人管我是偷懶還是勤奮練習,于是那夢更加變本加厲地繞着我轉。那扇門後面會是什麽呢?夢中驚悚的感覺從醒來到現在都一直壓着我,幾乎只要想到一點點就會心跳加速。
看着伊娜斯追着草鶴越跑越遠,我拿出掃帚飛進塔裏,到處看了看沒見到人影。
身後窗戶遠遠傳來女孩子興奮的尖叫聲,我回頭望了望,漫天飄着綠色的樹葉,倒是挺美。有時候在塔裏過得不分日夜,這兒的氣候又舒适,鮮少有過熱過冷的天兒,因此這時候是什麽季節我竟然一時分不清。
順着樓梯一節節向下走着,塔裏靜悄悄的,只有火把投下來的搖擺不定的火光,白天也如夜晚一般讓人悚然。
穆和導師的房門都緊閉着,不知道裏面是否有人。
往下踩的腳步似乎和夢境中緩緩重合,老舊的木板,嘎吱嘎吱叫着的蛀樓梯。
塔底有些昏暗,我不得不在指尖施一個小火球術以便照明。一扇厚重的木質大門随着樓梯旋轉的角度慢慢呈現在我面前,一些黑色的符印分布在門的四角,古老而複雜。腳下的地面并不也是木質,而是和牆壁一樣灰沉沉的石磚,些許深色的苔藓在縫隙中攀爬着。
門鎖上也有同樣的符咒,應該是要正确的咒語配合着鑰匙才能打開。
我用力推了幾下這扇門,甚至趴下來企圖從縫隙裏看出點兒什麽,可惜它嚴絲合縫的,什麽也透不出來,連絲味兒都沒有,只有地上偏紅的苔藓發出濕涼的淡淡腥味,聞着聞着就讓人聯想到腐朽的血肉。
這實在不是什麽美好的想象。
“你在做什麽?”
我一驚,手上的火團失去了魔力的支撐一下子熄滅了,黑暗霎時籠罩過來。
一個颀長的人影從黑暗中緩緩顯現出來,身形挺拔,一點兒也沒有與他發色相匹配的佝偻,整張面孔藏在帽檐下晦暗不清——是導師。
到此時我才覺得上層的火把隐隐有光投下,但還不如沒有,因為什麽都看不清。
我連忙猛拍胸口壓驚。
吓死我了!剛才那麽詭異的情況下,還以為出現什麽恐怖的東西了。然而出現的是導師,貌似也不是什麽好事的樣子……
惴惴不安地站起身,我有些心虛地低着頭,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手指上還蹭着新鮮的苔藓沒來得及弄掉。
導師瞥瞥我的手,冷冷道:“早上就一直在偷懶,現在都跑到這裏來了,連手套也不戴!”
你自己吃飯的時候不也不戴手套,我撇撇嘴。
巫師的手是施術的重要媒介,但凡有一點傷口都會對法術産生不良影響,因此除非必要都是用手套保護着的。我看看手上髒兮兮的樣子,忍不住把兩手別到後面。
“上次布置的那本書,你不是說看完了麽,不如我現在就考考你。”
頂着導師如山大的壓力,現在我的腦袋裏除了記得那本手劄是名有歧視傾向的聖騎士寫的以外一片空白,哪兒還記得書上都亂放了什麽屁啊!
所以我只能硬着頭皮,小聲回了句還沒看熟。
導師哼了聲,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修長勻稱,食指中指優雅地曲起,拇指輕擦,啪地打了個響指,我就覺得自己的身體迅速發生了變化,只眨眼間眼前的東西就矮了一大截。導師此刻在我眼中的形象高大可怕的簡直不像話!
“晚飯之前再考你一次,要是再記不熟,你就保持這個樣子一個月吧。”導師輕飄飄說完這句話将我踢回了樓梯口。
我回頭瞄了眼導師挺拔的背影,他撫摸着門上的花紋,掏出鑰匙顯然是準備念咒進去。這畫面卻莫名讓我覺得熟悉,好像看了無數次,就連那白手套撫摸每一道紋路的順序我都仿佛了如指掌。
使勁搖搖頭,不容多想,我趕緊邁着小短腿手腳并用爬到樓上,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先把那本手劄背得滾瓜爛熟,其他都是浮雲。
經過房間的時候我忍不住照了照鏡子,導師果然把我變成了小屁孩,就連衣服也縮了水,頭上甚至還可笑的頂着一只時鐘,我扯了一下弄不下來便作罷。
時鐘上的指針指到十二,裏面忽然蹦出來個錘子,沖着我腦門就是一記:“快去背書!”
我:“……”這招下回一定要用在波瑟身上,讓他也感受感受導師的淫威。
一天在頭頂小破鐘的催促下加速度過,晚餐也依舊慘慘淡淡,導師問的問題各個刁鑽,把我問得一腦門子汗。只有穆立在一旁,面露微笑低頭望着我,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他在笑我的新形象!啊啊啊,導師你還我在穆心目中的高大威武!
導師雙眼微眯,雙手交叉墊在下巴上,幾縷不服帖的白色卷發在指尖彈跳而過,那撐着下巴的手手指修長,指甲圓潤飽滿,只是膚色有些不見天日的蒼白。
“算你過關了,吃飯吧。”
我長出一口氣,看着面前的盤子,哪兒還有一點食欲啊,聽問題都聽飽了。反觀導師,東西吃得幹幹淨淨,一副餍足模樣,嘴角勾着的那抹笑容欠揍的讓人忍不住想把他的面具當場掀了,揪住臉頰往死裏擰。
我恹恹拿起刀叉,跟切鋼絲一樣磨着一顆半生西藍花,整個人都被問不好了。
等導師走後,穆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額頭,還在我臉頰上扯了一把!如果我恢複了原來的大小,一定會扯過穆給他好好的來個法式深吻,可是現在這種尺寸也就只能郁悶的埋在比我臉還要大的盤子裏猛吃一氣了。
之後的幾天導師跟蛇精病爆發一樣,布置了一堆作業給我,每次考核我都着急忙慌的,連跟穆親昵一會的時間都沒有了。不過也幸好,導師對我的考核結果還算滿意,解除了我縮小的魔法,只是頭頂這座鐘卻留了下來,時不時就要給我來一下,不砸蒙我不罷休似得。
肩上的傷口愈合的還不錯,已經結了痂,不時發癢,應該是在長新肉的緣故。只要左手不做力氣活,傷口基本沒有再裂開的可能性。
這天例行考核完畢,頭上小鐘的魔法也可以解除了。吃完晚飯,導師看也不看我一眼,徑自站起轉身就走,我注意到他轉身前朝穆瞥了一眼。
穆也看了看他。
兩人目光相接,其中竟然有那麽一絲情意流轉其中。
!!!
這一眼讓我大為吃醋,這兩天我忙着看手劄也沒時間注意這種事,而這兩人現在居然當着我的面就敢眉來眼去了?前幾天還只是導師單相思的眼神,今兒怎麽竟然就變成雙向傳遞了!這幾天發生了什麽嗎?
還有為什麽每天晚餐都吃的很不痛快!?知不知道這樣會不消化?
“穆……”我叫了一聲,穆似乎在發呆,沒有聽見。
“穆。”我皺起眉頭。
“穆!”我終于是憋不住了,把餐刀重重往桌上一釘,發出老大的聲響,“你想什麽呢?”
穆垂下眼低頭收拾着桌上的狼藉,聲音淡淡的,“沒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短短幾天,我覺得穆看我和看導師的眼神似乎都有些不同了,連态度都隐隐透着股異樣,可到底哪裏不同我也看不十分分明。
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痛,也不顧會不會牽到左肩的傷口了,左手照着右邊餐刀一樣的角度狠狠把餐叉也叉到桌子上,正正好擋在穆收東西的手指和導師餐盤正中間。
穆擡頭看着我,盡管那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可那之中卻還閃爍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我看到他深呼吸兩下,聲音平穩地回道:“別這麽沖動,小心傷口。”說着伸手想碰我的左肩。
我一把握住他手腕,惡狠狠道:“想清楚,你是我的仆人,別對着誰都獻殷勤!尤其是導師!他頭發都那麽白了年紀一定不小,猥瑣成那樣兒哪裏比得上我?”白頭怪太過分了,明明知道穆是我的,竟然還想中間插一腳!做導師做到這個份兒上也真是跌臉!
作者有話要說: 導師:冤枉,我看上去真的一點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