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1
沈聞在結界關閉前一刻,終于僥幸禦劍從黑色結界的上方缺口中沖了出去,而就在她沖出去的後一秒,結界像是被捏合起來的橡皮泥一樣融成了一個半透明的茶晶色罩子。
天機城上方的玄術宗浮空大陣最中心的位置和陰陽八卦塔重疊在了一條線上,看上去到是格外有一種勻稱美。
只是這山風欲來的感覺,讓沈聞無暇感受這幅美景。
“小檀越,賀蘭施主……”求心不知道賀蘭韻有沒有像沈聞一樣成功逃脫,不由的開口問了一句。
“不知道。”沈聞的回答很幹脆,“無名帶不動三個人。”她的回答從頭到尾都很冷酷,有着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會有的冷靜,“但是,有那麽一大群人攆着,他應該會跑得很快才對。”
她将求心放在天機城郊外:“你身上妙法送你的法器應該足以讓你自保,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比較危險,不能帶你。”
求心的臉上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失落:“小僧明白。”
他太弱了。
沈聞轉身,卻被求心揪住了袖子,他道:“利在坎,你試試從水月峰潛入玄術宗。”他說完這句話,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拽着沈聞的袖子不像個樣子,便松開了手,不自然地別開了臉,輕輕撚着自己的手指,半晌才補充道:“不必擔憂小僧,小僧自保尚可。”
沈聞點了點頭,轉身禦劍離開,徒留下求心站在原地,感受到沈聞的靈氣逐漸遠去。
——他太弱了,昔日在春城暗牢如此,現在依舊如此。
水月峰本身就是玄術宗浮空大陣中代表坎卦的那一座,所以是八座山峰中水系靈氣最為充盈的山峰,沈聞追着靈氣就能找到水月峰的所在了。
沈聞之所以要潛入玄術宗,為的其實也是尋找卦象詭異的妙法——這些宗門老大平時就客居在最為安全、也是高高在上的玄術宗浮空大陣之中,除非他們想不看,想去單刷個魔修副本什麽的,否則離開玄術宗的可能性不大。
那麽求心的“既在此處,又不在此處”就有很多有趣的解法了。
比如說,妙法的肉身在此,但是他的意識、神魂卻不知所蹤。
又比如說,他人雖然去了,但是他的精神還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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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種種跡象都表明,玄術宗浮空大陣上,現在正上演着一場風雲變幻的好戲。
沈聞作為天女一族,她天生就擁有對于靈氣無以倫比的控制力,所以當她能摸到水月峰那從峰頂落下,散逸入雲海之中的瀑布時,她就知道——卡小怪視野的機會來了。
水月峰水氣充盈,四處都是靈泉、瀑布,彼此勾連相通,可以說,掌握了水,就掌握了水月峰的交通要道。
要逆着瀑布往上游就跟鯉魚跳龍門一樣困難,以至于沈聞不得不将無名鋒利的劍鋒向上,憑借着靈氣的流動錯開自上而下沖下來的,源源不斷的水流勢能。
她努力了大約一個時辰之後,終于慘了吧唧地鑽出了瀑布,卡到了一個較為平緩的岩石作為休息之所。
這一切都要依靠她對于靈氣異常熟練的控制天賦,以及自身的意志力,不然光是逆着瀑布往上游,若是到一半氣力消耗殆盡,人也就去了。
這也是為什麽她一定要在幹活之前飽飽吃上一頓靈氣濃郁的大餐的緣故。
補充靈力和氣力自然是重要的,但是更重要的是——要走也不能餓着走。
她又摸了大概半個時辰的水路,終于摸到了較為平穩的水流,水月峰雖然水路四通八達,但是這破地方水系靈氣過分濃郁,導致水流湍急的暗潮也不少,水裏……一條草魚都比她大。
沈聞十二歲,身高一米五,從她邊上游過去那條胖頭魚,體長至少一米八。
好在胖頭魚體型雖然巨大,但是這畢竟是食草魚,沈聞從儲物袋裏摸出一塊草餅來勾引這條胖頭魚上當,等到它被美食所誘,擺動着尾巴游過來的時候,沈聞就一把掰住了“胖頭魚”的魚鰓,胖頭魚吃驚吃痛,奮力甩動尾巴向前猛沖。
沈聞緊緊貼着這條肥魚,才沒被它兩尾巴直接拍到河床上去。
胡亂逃竄的胖頭魚帶着沈聞來到了一處較為平緩的水流區域,沈聞才松開倒黴魚,眯縫着眼從水裏探了頭。
要不是她還能依靠氣海來直接“呼吸”靈氣進行吐納,她可能真的給半路憋死了。
雖然到了看上去似乎沒人的地方,沈聞卻秉持着謹慎的原則沒有貿然從可以隐蔽的水草之中鑽出來。
她倒是要感謝水月峰的水體比自己想象的幹淨很多,沒有什麽水蛭、吸血蟲、鐵線蟲之類的玩意。
若要說有什麽不太尋常的地方,那就是這座山峰實在是太過安靜了。
從沈聞的角度,能看到不遠處雕梁畫棟、壯觀異常的峰主洞府和弟子居,但是她卻聽不到一點人聲。
這就很不尋常,就算自己地處的位置再怎麽偏僻,在據說每個山頭都有至少一千名弟子的玄術宗,都不可能完全處在無人狀态。
突然,她的耳朵微微動了動,若是她沒有聽錯的話,應該是腳踩在草地上帶動植物摩擦發出的沙沙聲,對方有兩人,身量較輕盈,應該都是女子。
沈聞躲着的地方是個視覺死角,她又将自己的靈氣全都隐蔽了起來,所以只要對方沒有想不開突然想下河洗個澡,她們是不可能發現沈聞的。
“你的想法我能理解。”其中一個女子道,“但是我們花了五十多年時間來一點點的部署,不能因為他把你當人來對待,你就心軟了吧。”
另一個女子似乎是口不能言,只能發出咿咿吖吖的聲音來指代自己的意思。
“當初公輸弦嫌公輸門的人污穢,把一部分利用天女修煉的族人和公輸家的天女一起趕出了魯班城,我和落郎在半路找到了你,你現在想說不幹了,這恐怕不行吧?”那女子又道,她說話的聲音嬌滴滴、柔酥酥,像是能化進人的骨頭裏一般,讓人渾身舒暢,“再說了,等我們拿下陰陽主峰那塊硬骨頭,你就不是可以……給他套上鏈子,讓他一輩子做你的狗了嗎?”
對方依然是咿咿呀呀,似乎對女子提出的建議猶豫不決。
“你別忘了,公輸家,這些道貌岸然的九宗七姓是怎麽對待我們的!”那女子的聲調徒然變得尖利起來,又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語調猙獰了些,款柔道,“除了陰陽主峰那塊硬骨頭,我還在一人身上尋到了我等同族的氣息……”
兩人漸漸說着話走遠了。
沈聞躲在水草裏,謹慎着不出來,從那女子的只字片語之中,沈聞幾乎能确定對方的身份了。只是現在情況複雜,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想做什麽,只能白白丢了這一次機會。
但是不重要,既然那女子說“還有一人有同族的氣息”,那就說明,即使丢了這塊西瓜糖,估計回頭還能撿到芝麻糖。
她還得再耐心一些。
等到夜色完全籠罩住玄術宗浮空大陣,她才能動身。
而此時此刻的玄術宗正殿之中,一幹九宗六姓魁首悉數坐在殿中,一人一個蒲團,自然不是排排坐吃果果。
他們都閉着眼,眉頭緊皺,似乎像是陷入了極深的夢魇之中。
原本應該是每次九仙君會議之中,由太一玄君坐鎮的位置上坐着一個把玩人頭的俊美男子。
仔細一看,卻是沈聞曾在聚寶閣門口遇到過的男修,只是比起當時的溫和柔潤,他的眼中多了一絲視萬物如玩物的冷漠。
人還是那個俊美大方的人,只是通身的氣質全變了。
不用煙熏妝,不用大紅唇,卻妖冶得讓人骨子發寒,像是從大紅蓮地獄裏吹來的風鑽進了骨頭縫。
而他抱在懷裏如同撸貓一樣撸着的人頭,容顏幹淨,甚至沒有沾上多少血跡,一看便知是以極快的速度被削下,臉上尚且還留着恐懼和震驚的神情。
“哎,其實我還挺喜歡你的,畢竟你床上放得開,床下又很乖……”他拎起楚缳腰的人頭,無奈的拍了拍她的臉,“你要是在我和你宗主之間選了我,不給你家那個廢物宗主逃跑的機會,也就不會死了。”
他随手将人頭往各大宗門的魁首之間一丢,那人頭發出“啪”得一聲,咕嚕嚕得滾遠了。
而在各大宗門、家族之主中間,還盤腿坐着一個看上去非男非女、妝容妖豔,一縷不着的人形。
再細細看去,他四周拉成絲狀的靈氣正連接着諸位宗主、家主,而各位正道魁首們身邊,若是定睛看去,也能隐隐約約看到不少細小的金光,再細細分辨,便能瞧出這是一些僅有蛾子大小,生着花斑翅膀的小人。
“夢浮生,你還能堅持多久啊?”坐在太一玄君專屬寶座上的男修笑眯眯道。
對方不回答。
“唉。”男修像是窮極無聊一般嘆了口氣,“可惜我也不能動。”他苦着臉哭喪道。
這天魔大陣魔修們暗暗準備了五十年,一共兩個陣眼,一個是夢浮生,一個就是他。
他倆一旦開陣,就不能動了。
所以,為了保護陣眼的安全,此刻殿外守了好幾個的魔修。
“啊~受不了了,這群廢物怎麽還沒能破了天衍塔的陣法啊!我還要在這蹲多久啊!來個人陪我說話啊…
他後悔了,不該因為無聊,就聽了那幾個廢物的撺掇。
現在他快無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