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0
“真的不去管管外面那群人嗎?他們罵得越來越難聽了啊。”賀蘭韻捂着耳朵,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沈聞。
後者還在老神在在地拿筷子翻攪着那鍋久煮不油的白湯:“他罵由他罵,我吃我的羊。”
賀蘭韻:……你還有羊?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把萬裏杏林散放牧場裏的鋸角羚羊也一起糟蹋了?!
沈聞把在白湯裏汆過,彈嫩爽口的羚羊肉放在醬料碟裏蘸了一點辣醬,大聲道:“這個鋸角羚羊的肉呢,取最鮮嫩彈翹的羊屁股最裏面那一點,肥瘦相間,你看看,你看看,這上好的羊油間細肉,光是這麽舉起來就照影可透,在這雞髓白湯裏那麽一滾一浮,須臾便成,裹上自調的辣醬,嘬一口,呲溜,入口先是辣,随後便是鮮、鹹彈牙,如爆炸半充斥口腔——人間美味,莫過于此啊。”
賀蘭韻:……
聽着沈聞敘述,他猶記得自己在萬裏杏林每天除了修煉之外,日常便是割靈草藥去喂食那可愛的鋸角羚羊,這種羊體型中等,性格溫順,每每當他從草框裏掏出靈草飼喂的時候,那些看到了靈草的鋸角羚羊就會一個百米沖刺,用可以用那對自帶鋸齒的尖利羊角把自己刺穿的速度飛奔到他身邊。
如果躲閃不及時,是真的會被捅穿的。
喂食的時候,要格外小心,因為可能手指會被咬斷,然後跟着草料一起被羚羊吃下去。
——但是,羊羊做錯了什麽呢,羊羊只是想吃草而已啊,就算它們住的地方沒有一棵樹可以完整的活下來,可那畢竟是羊羊啊。
羊羊那麽可愛,為什麽要吃羊羊。
“真香。”賀蘭韻捧着碟子一起道。
門外守在外頭等他們出來的非範家弟子:……
?????
他媽的這倆家夥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這是打算支口鍋在裏頭過一輩子是嗎?到底還出來不出來了?這是仗着他們不敢踹流雲閣的門?!
還有,你們這吃就吃,搞什麽美食品鑒?
這些弟子不知道的是,在沈聞出生長大的地方,有一個老人曾經說過一句概括了所有三千世界“人”這一物種所偏好的事物的名言——“食色-性-也”,愛好美食、喜歡美麗的東西,是人的本性,是根深蒂固在三千世界所有人骨髓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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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修仙界的人也不例外。
偏偏在《通天路》這本書裏,為了“修仙”這個逆天而行的目的,“色”有雙修之道,香得無以複加,放棄是不可能放棄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放棄的。
而“食”,卻成了他們唯一可以“攻克”的天性。
也就是所謂的“辟谷”。
君不見,各種修仙門派弟子人手一瓶辟谷丹,據說修煉到金丹左右,便可吞噬靈氣而活,幾乎沒有什麽空腹感了。
所以,這個世界沒有多少人開發“食材”和“廚修”這個概念,到是凡人生生死死,知道及時享樂的道理,拿着修仙界各種奇形怪狀的食材,開發出了一道又一道讓人食指大動,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
就比如這間流雲閣的大廚,其實就是凡人出身,後來拜入公輸門門下,卻沒有什麽煉器、鑄造的天賦,反而制得一手好佳肴,眼看留在公輸門永無出頭之日,幹脆狠狠心到流雲閣來打工,反倒成了日入一百靈石的人生贏家。
不過,即使做得一手好菜,這位大廚對外的名號依然是煉器師,而不是所謂的“廚修”。
由此可見,雖然嘴上說着“辟谷”,說着“就是餓死,從流雲閣最頂層跳下去,也絕對不吃一口菜”的修士們,最終還是逃不過一句命運的“真香”。
人性如此,越是不被允許的,就越是充滿吸引力。甚至可能是因為憋得狠了,有一部分人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私底下舍了辟谷丹,吃幾口龍肝鳳髓、瓊漿玉露解解饞,要求還特別高。
還有一些高修為的修士,對此風大為嗤之以鼻,不僅自己不吃,還不許門下的弟子一飽口腹之欲。
沈家如此,範家也是如此,
所以沈聞這種公開直播吃火鍋,還做品鑒的行為,簡直就像是在範家小輩們的墳頭上蹦迪一般,氣的外頭信心不佳的弟子腦門上青筋直跳。
媽的,他們還不信了,這三個龜孫還能在流雲閣的客房裏窩一輩子不成。
他們都做好了長期蹲守的準備,打算沒日沒夜輪流守在客房前後,防止賀蘭韻和他的小夥伴們逃跑——雖然其中有一個是大悲寺的弟子,但是即使冒着得罪方丈的危險,他們也絕不能放跑賀蘭韻這個家夥。
範青纓有山鬼仙君的治療,自然在比賽之前回複得七七八八,加上情況又特殊,以範鶴兩家的交好,雲中君自然要給幾分面子的,賀蘭韻已經落敗,自然要收拾,這房裏還有個叫“燕雙鷹”的散修,和賀蘭韻交好,此間也可從中操作一番才是。
“你帶了多少食材?”賀蘭韻捧着碗吸溜了一口羊肉。
“夠頓頓吃肉吃七天左右吧。”沈聞擡手丢給求心一個豆沙酥餅,“不過,外面那群人可不能在這裏守七天。”
沈聞一邊吃一邊思考接下來的事情。
流雲閣弟子堵門,範家家主和山鬼仙君不知為何都沒有出面,流雲閣是公輸門的地界,掌櫃的只是個打工仔,別看他現在硬氣,對方也賣“東君公輸弦”面子沒有砸門破壞流雲閣的財務,但是實際上不管是範家和萬裏杏林,掌櫃的都不敢在公輸弦沒有示下的時候任意得罪其中一方。
所以,接下來掌櫃應該要麽聯系公輸弦派來的代理人,要麽直接想辦法聯系公輸弦本人。
沈聞又想起了之前求心給的卦象。
求心吐血她當然明白那不是所謂“消耗過度,血不歸經”造成的,這天底下并沒有什麽白吃的午餐,求心那神乎其技的占蔔之術,應該是有一定的“度”的。
比如占蔔自己和阿馬比賽的輸贏,比如占蔔同自己有緣的武器,這些都不足以超過求心占蔔的“度”——因為這兩樣占蔔的要求、指向都很明确單一。
而占蔔妙法的狀況,則相對困難,而且,所求太大。
想到這,沈聞不由的看了一眼邊上的求心。
有些事情,自己能解決,就不要借助求心的占蔔之術了吧。
沈聞終于吃了個八分飽,她極有滋味得喝了一口梅子水,給自己墳頭蹦迪……不是,是十面埋伏吃火鍋的行為做了一個收尾。随後她給火鍋施了一個滌塵咒,将上頭的污漬和剩菜都一掃而空,又将東西收回了儲物袋裏。
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賀蘭韻有些戀戀不舍的放下了自己手裏的碗筷,道:“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
沈聞沒有回答他,只是掰了掰手指,張了張嘴,像是在做什麽熱身運動一樣,拉伸了一下四肢。
“阿馬啊,”她插着腰道,“罵過人沒?”
“不、不是……”賀蘭韻到底不是原著裏那個家夥,他活到現在,連那句标志性的“莫欺少年窮”都沒能說出口,更別說罵人了,“你不是說要等嗎?”
“可能等不到了。”沈聞皺眉道,“所以我們得出去。”
“……那可以和他們好好說啊,為什麽要罵人?”賀蘭韻還是不解。
然後他就發現,沈聞看他的眼神變成了一種近似憐憫的神情:“以你的智慧,我很難跟你解釋清楚。”
“你可以試試。”賀蘭韻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
“我有一個方法,可以快速幫我們突破重圍。”沈聞從她的儲物袋裏取出了剛剛到手的“無名”還有之前在戰鬥中滿是豁口,卻沒舍得扔的靈鐵劍。
“什麽方法?”賀蘭韻怔怔的看着手持寶劍的沈聞,“不,外面至少有好幾個築基弟子,我們打不過的——”
沈聞繼續用憐憫的眼神看着賀蘭韻:“阿馬。”
“嗯?”賀蘭韻一頭霧水。
“該罵就罵,別憋着。”
賀蘭韻還沒來得及咂摸出這句話裏面的味來,就被靈鐵劍一劍柄給連人帶劍頂出了窗戶。
當時賀蘭韻的表情十分精彩。
就、就那種,因為飛劍的速度太快,所以五官沒有跟上,空氣灌進嘴裏拉扯他後悔的嘴角、頭發拍打着他不可置信的眼睑,讓他整張臉都産生了一個頗為喜劇的效果。
“你大爺——————————”
他高呼着問候了沈聞的祖宗十八代,被靈鐵劍帶着如同竄天猴一般,讓守在窗戶外的弟子屎尿未及得——飛向了遠方的夕陽。
就在所有人将目光落在仰天長嘯,以一聲尖叫長貫天地的賀蘭韻身上的時候,沈聞一手拽住求心,後者甚至站不穩,只能緊緊在慌亂之中緊緊抱住沈聞。
無名像是離弦箭一樣沖出房間,卻沒有去追賀蘭韻,反而越升越高,仿佛想要高過最高的陰陽八卦塔,沖出天機城的護城結界一般。
而就在這時,天空中卻迅速以陰陽八卦塔為中心,聚攏起了一絲不祥的黑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