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2
夢妖,生于混沌,以靈氣為食,尤喜食人之精氣,故為正道所不容。
夢浮生就是一個夢妖。
或者說,糾正一下,夢浮生是一個“夢魔”。
夢妖以精氣為食,殘害生靈而修煉,沾染着血腥氣修煉得以脫胎換骨,修得人身人形,則晉級為“夢魔”。
而如果夢妖僅僅以天地靈氣為食,像是普通修士那樣修煉,雖然修煉進階的速度遠比以人為食慢得多得多,但是卻能成為和“夢魔”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個形态——“夢君”。
簡單來講,做一個通俗易懂的比喻就是:我有一個亞古獸,你可以進化成機械暴龍獸,也能進化成喪屍暴龍獸。會收獲什麽樣的結果,只看夢妖選擇修煉的方式了。
但是夢妖這群體,因為其特殊的種族特性,幾乎很難堅持通往機械暴龍獸……不是,是“夢君”的修煉道路,所以,從古至今,都是“夢魔”出世的概率更高。
人間的事情就是這樣的,“夢魔”出世次數越多,正道就越讨厭夢妖,夢妖就越難有人支持它們以“夢君”為修煉目标,結果就導致更多的夢妖以成為“夢魔”為終生修煉目标,然後就更加不被正道所容。
所謂惡性循環,莫過于此。
夢浮生這一次随着北荒魔域兩位魔君來到天機城,只是為了完成“夢魇大陣”,将這些正道魁首一一拉入夢中,而所謂“天魔大陣”,除了有作為陣眼的夢浮生支持夢境之外,“夢魇大陣”之中還坐鎮着另一個魔頭。
有着“幻心魔君”之稱的曲別風,因擅長勾起他人心魔、制造幻象,所以多和夢浮生打配合開陣造副本,這次的“夢魇大陣”其實早在五十多年前,逐漸滲透入天機城的魔修就開始做準備了,五十年的時間,對于修士來說,雖然是彈指一揮,卻實在是足以做成很多事情了。
比如說,收買天機城的凡人,為他們一點點将湊成夢魇大陣的材料送入天機城中。
原本他們準備妥當,這一次必然是能趁着宗門大比,一舉拿下九宗七姓的魁首,讓整個修真界正道一下子群龍無首。
這原本是安排的極好,極為隐蔽的。
可是為什麽呢?明明這樣精心準備了五十年,明明正道除了萬年死宅公輸弦和孤高不群的逐日城明家那群走地雞,其他人都來了呀?!
連妙法那個從來不參與的老和尚都來了,他們為什麽還會搞得這麽倉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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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他媽的難道不是那邊那個死逍遙道的錯嗎?!
是的。
夢浮生這一次啓動“夢魇大陣”,其實是倉促之下的結果,他們原本是打算等到終賽,種子選手之間一對一,諸位正道魁首一一到位在旁見證——也就是他們所占算的,最适合啓動夢魇大陣,攻破天衍塔的時機——再開啓大陣的。
誰知道這個死逍遙道,因為覺得太無聊,跑去找極樂宮的宮主對線,夢浮生和曲別風只好在匆忙之中開啓大陣,并且召集了隐藏在天機城之中的魔修們,準備強攻天衍塔,先拿下太一玄君再說。
有一說一,逍遙道能修煉到合一境的,基本上都是一等一的精神病,就比如現在這個被按在玄君北鬥位上當陣眼的老哥。
這厮的名字是康秋水,雖然以“秋水”為名字,男身卻女名,卻是魔域僅有的兩個合一境修士——不巧,這倆都是從逍遙道入魔。
天下苦魔修,而魔修苦逍遙道。
魔修們扪心自問,平時做事就已經足夠随心所欲,瘋批的很了,而逍遙道入魔的修士,雖然稱之為“入魔”,其本身的底子卻依然是海納百川的逍遙道。
他們做事,比魔修更加随心所欲。
可以說,康秋水和目前正在閉關的另外一位逍遙道入魔的魔君,是瘋批食物鏈頂端的老瘋批了。
勸不了、按不住、打不過。
魔修們只是想或安安靜靜、或轟轟烈烈得搞正道,奈何為首的兩個都是瘋批中的瘋批,瘋起來連自己人的計劃都一起打亂。
康秋水至少還會聽聽勸,另外一個……
告辭、再見、不想和他說話。
也正是康秋水這種攪屎棍一樣的性子,才會被夢浮生和曲別風勸動,在五十年前的魔君會議上,答應成為他們夢魇大陣的兩個陣眼之一。
而此時此刻,在試圖打破天衍塔結界的魔修們也不好受,他們一邊把做事毫無章法的康秋水在心裏罵個狗血淋頭,問候了他的祖宗十八代,一邊試圖破解天衍塔的陣法。
然而天衍塔上的陣法,哪怕是合一期,也很難以蠻力打破,哪怕是魔域以擅長奇門術數知名的修士,自稱為“千秋生”的李淳也只能幹瞪着卻毫無辦法。他捧着他的算盤,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這……這……”
“千秋生,你找到天衍塔的陣眼沒有啊?”魔修之中有人催促道。
“再等等,再等等——”李淳的汗淌得和水月峰的瀑布一般,擦也擦不幹淨。
也有脾氣暴躁,不願意等待的怒道:“不如我等直接将這玄術宗浮空大陣拆了,将這天衍塔直接拉去北荒便是!”
“你懂個屁!”李淳久久不能尋到破解天衍塔陣法的方法,自知無論是夢浮生,還是曲別風都不是好惹的。
更不要說康秋水那個瘋批了。
說到這個,他現在這麽狼狽又被動,難道不是康秋水那個瘋批胡作非為,對他們的計劃絲毫不管不顧的結果嗎!
玄術宗浮空大陣要是能說拆就拆,他們何必辛苦部署五十年。
又有兩個魔修見李淳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便有些看不起這靠占蔔玄數起家的術修:“怕他怎的?讓俺們兄弟來。”
李淳尚未來得及出言阻止,便見他二人取出本命法器,跳将上去。也不知這是什麽法器,竟然将二人的周身包裹的如同銅牆鐵壁一般,二人速度也快,仿佛兩柄攻城錘一般,瞅着那就是沖着強拆去的。
然而二人剛沖到天衍塔下那層似有若無,仿佛吹彈可破的靈氣薄膜之下,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軟手攫住了一般,再也不能前進分毫。
幾乎就在那一瞬間,屬于天衍塔的高濃度靈氣像是滾滾而來的潮水沖入大壩之中唯一的那一點縫隙之中,将二人的身體包括護身的法器都撐得滾圓,仿佛兩只被吹脹了的人皮氣球。随着一聲巨響,二人在須臾之間,就被這源源不斷的,高濃度的靈氣直接撐爆。
一個被撐炸了的胃袋“啪”得糊了李淳一臉。
李淳:……
他抹掉了臉上的穢物,扭頭看向其他魔修:“還有人想不聽老朽的調遣,強攻天衍塔嗎?”
魔修們:……不敢不敢,您老繼續推算吧。
随着時光一點點的流失,夜色終于徹底将玄術宗浮空大陣籠罩在了其中。
沈聞蹲在水裏都快被泡發了,但是她極有耐心,終于在一絲光亮都不見之後,慢慢從水底爬了出來,現在若是有人撞上她,恐怕直接會以為自己撞到了水鬼。
玄術宗浮空大陣情況特殊,沈聞并不敢動用自己的靈力,所以只好冒進了茂密的灌木叢之中,以匍匐的姿勢前進,她之前在來參加宗門大比的路上曾經有機會從下往上一睹玄術宗浮空大陣的壯觀真容,現在倚靠着超人的記憶裏和方位判斷能力,她到是基本上規劃好了自己接下來要走的路線。
一般來說,應該先救出一個玄術宗本宗的弟子,最好是金丹以上的級別,再由從這人口中套出的信息來部署下一步的戰略。不過現在并不需要了,因為在一片漆黑,寂靜異常的玄術宗之中,卻有一處極為顯眼,燈火通明也就算了,還時不時閃過各種電光火石的特效,想必不是玄術宗的人在反抗,就是玄術宗已經被攻陷,對方正在試圖從主峰那邊弄到什麽東西,或者幹脆拆了這正道第一宗的山頭。
九宗七姓的魁首們一個個都至少在合一境,分開看守他們不但消耗兵力,還容易給對方反撲的機會,所以魔修們應該把他們集中在一個地方看管。
原著中曾經提過一嘴玄術宗的地牢,但是沈聞并不覺得對方會選擇把這些正道魁首關進這種地方。
第一,地牢這種地方,還是玄術宗的人自己更清楚有什麽貓膩。
第二,地牢視野并不開闊,并不方便将被關押的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簡單來講,就是給他們一人一個狗籠子,關在玄術宗正殿之上都比關在地牢保險。
所以,沈聞推斷九宗七姓的正道魁首們應該被集中在正殿之中。
天機城上那個封鎖結界是從陰陽八卦塔上開始漫延開來,以陰陽八卦塔為核心展開的,正好和玄術宗的主峰被串成一串糖葫蘆,所以,天機城的陣眼不一定在陰陽八卦塔上,還有一半左右的概率是在玄術宗。
不過,從剛擦開始,越是往主峰那邊靠近,她就越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睡意從心底往上湧,這股睡意并不是來自她自身的,所以沈聞覺得,這應該就是魔修們用來控制玄術宗弟子的方法。
畢竟,事到如今,她很難不想起原著中,作為阿馬……也就是原著龍傲天賀蘭韻四妃之一的某個妹子的種族。
順便說一句,這個妹子名叫夢覆霜,是個從夢妖晉級為“夢君”的,可以捏臉的妹子。
到這裏,沈聞不由得抽出了兩秒時間感嘆了一下原著中阿馬後宮種族的豐富程度,都能開個小型修真界種族聯合大會了。
阿馬真是為種族和諧付出了太多。
——不管是哪種顏色的。
由此沈聞基本上可以猜出,這裏應該有一個能支撐把所有人帶進夢鄉,讓他們為自己的夢魇所困的“夢魔”。
她深呼吸一口氣,像是習慣一樣匍匐在草叢之中一動不動:“目前位置為水月峰,距離水月峰通往主峰的靈橋目測距離為無法确定。視線過低,依然采取匍匐姿勢。”
“不能從橋上走,只能從橋下方爬過去。”
“對方應該會在主殿設下看守各位正道魁首的魔修。”
“盡量在十分鐘之內盡可能的靠近主殿。”
又是一陣睡意湧來,沈聞用上下門牙抵着舌尖輕輕咬了一口,頓時口腔裏彌散開一股血腥味。
“即使要睡着,也得盡量靠近正殿。”
還有一件事情想不通,既然自己在踏入玄術宗,越是靠近主峰的地方這股困意就越是明顯,那麽對方到底是靠着什麽辦法才能不一起昏昏入睡呢?
既然能讓對方入睡,那麽為什麽那些魔修不趁機殺死正道魁首們,反而要将他們囚禁起來?
這兩個問題,沈聞想不明白。
但是,事出非常必有妖,他們這麽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還有一點,就是求心所說的“利在坎”,固然從水月峰能成功入侵,還遇到了兩個同族,但是求心的卦象向來不是一層便能揭開其中真意的。
遠處的天衍塔上依然是各種電閃雷鳴的特效不斷,借着這種外部情況,她其實可以現在水月峰上找一圈搜刮一些可以用的法寶什麽的,水月峰的洞府并不難找——找那個看上去最土的就是了,這地方的峰主為人肯定也很土。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那個啞巴天女,應該就是被送來侍奉水月峰的峰主的,只是沒有想到這個天女早在五十年前就被魔域的人滲透了而已。沈聞再發散一下,甚至都能猜出這些魔修是通過什麽方式進入玄術宗的了。
夢魔和夢君可以任意使用一個夢妖的身體,完成傳送。簡單來講,就是将自己,和某個小夢妖的身體進行一對一空間置換,加上夢妖身形嬌小,只要能藏在那個啞巴天女的身上,就能輕易帶進水月峰,再和夢魔進行置換,這樣一來,夢魔就能堂而皇之的進入玄術宗浮空大陣,帶着整個玄術宗的人,走進夢裏啥都有的世界了。
她現在能越來越頻繁得感受到困意,時間差不多為一分鐘一次,她得靠點物理手段保持清醒,但是可以預見的是,這也會變得越來越困難。
至于玄術宗八大峰的峰主們,不用說了,他們肯定也被集中在了一個地方,想去撿漏都很難。
沈聞一邊匍匐前進,一邊思考着這個問題,随後,她看着高懸在主峰和水月峰之間的靈橋,在心裏比劃了一下徒手從下面攀爬過去的難度,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還能怎麽辦,爬呗。好歹水月峰的靈橋下面還有點龍飛鳳舞的浮雕當做裝飾,可以給她借力。
這橋的下方就是萬丈深淵,如是期間實在是不能保持清醒,失了力,恍了神,來不及禦劍,走錯了一步便是粉身碎骨的結局。
正常人光是看着腳底下皚皚白雲,萬家燈火,周身黯淡無光的夜色,就已經兩股戰戰,而沈聞……你說她慌吧,作為一個正常人她其實也有那麽一點點慌,但是這種驚險刺激到能讓腎上腺素瘋狂分泌的情況,已經足夠讓她的大腦迅速運轉,精神極度亢奮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似乎也能将她從“精神意義上的正常人”這個族群裏開除出去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在沈聞辛辛苦苦從橋底下爬向主峰的時候,也有人早已經走到了正殿門口,施施然推開了正殿的大門,對着坐在玄君北鬥位上的康秋水施施然行了一禮:“魔君。”
“哦,是小葉子家的紅棉呀。”像是很高興終于有人來陪他說話了,康秋水的臉上堆起了和顏悅色的笑容,“找本君有事嗎?”
他面前這個天女,身形款款,不修而窈窕,不折而妩媚,每一寸身姿、體态,都在說明“天女”這個種族在皮囊之上的得天獨厚之美。
她是同前少司命葉落一起來到魔域的,葉落從不讓別人碰她,除此之外,也不限制她的行動。
“千秋君說,破天衍塔陣法的大人折了幾位,需要看守正殿的大人們去填補空缺。”他們魔修有夢浮生制作的香囊,自然可以抵禦夢魇大陣造成的傷害,只是即使有,越是靠近夢浮生,紅棉也就越困。
“這樣啊。”康秋水撓頭,“那就去吧,我叫他們進來和我聊個天,我太無聊了,他們硬是不敢,那就發配去幫李淳的忙吧。”他招了招手,“我也去夢裏開心開心得了。”
“您還得坐鎮天機城封印法陣,不能睡。”紅棉面無表情道。
康秋水挑眉:“你在教我做事?”
紅棉依然不卑不亢,臉上也不見懼色,一張美麗的臉龐像是冰鑄雪澆一樣:“紅棉不敢。”言罷,便站起來道:“紅棉告退。”她施施然避開了邊上的美人頭,轉身走出了正殿。
康秋水:嘤。
沒辦法,誰讓對方美呢,康秋水自認癡好于美,對美人自有幾分和顏悅色。
你看,其他臭男人都沒有墊子的,他還特地給那天下第一美人的廣寒仙子顧紅霜……墊了個墊子,蓋了條冰蠶絲棉軟被呢。
說到美……
康秋水将目光落在了一邊打坐入定的妙法,和他不遠處的望帝仙君身上。
不知道夢浮生能不能給他看一下這倆家夥的夢境。
雖然在修真界所有人都只知道天下第一美人是顧紅霜,但是康秋水卻知道——有個女子從來不在百美圖上。
但若要比起顏色來,只怕顧紅霜都要相見形拙。
這個女人叫做驚鴻。
求而不得,寤寐思服。
這樣的天姿絕色,康秋水一直都想見上一見,哪怕是在別人的夢裏,也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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