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兩人點着燈火在榻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江逸白低聲回應,大半的時間都在默默看着容煜。
眼前這個人真是怎麽看,都看不夠。
良宵苦短,一大半的時間都要用在睡覺上,叫人怎麽都舍不得入眠。
晚些時候,江逸白等容煜睡下,才阖上眼。
腦海中是蘇音在殿上的模樣,一想到這麽些日子,都是蘇音陪伴在容煜左右,心下便不怎麽痛快。
江逸白正想着,身側的人打了個滾,突然落進他懷裏。胳膊順勢一抱,就攬上了勁瘦的腰。
原本是在兩個被窩裏的人,如今已然不太分明。
江逸白看了容煜一眼,将被子拉了一拉,遮住容煜的後背。
原本心下堵着的一點也化開來。萬千煩惱,只要瞧見枕畔的人,就什麽都忘卻了。
容煜睡覺不太老實,很容易腦袋便離開了枕頭。
冬日裏相擁而眠,是身心皆暖的事情。
鼻息間的異香缭繞着,叫江逸白的思緒也有些飄散。
容煜這樣子,實在是叫人心癢難耐。如若他是帝王,有容煜這樣的枕邊人,定然是上不了早朝,也無心政務的。
指尖落在人鬓邊的碎發上,溫熱的,江逸白順了順容煜的頭發,抱緊懷中的人。
這一晚睡得很暖和,以往初冬之時,因為被褥更換不及時夜裏總會有些冷,可是今次居然還有點熱。
容煜醒來的時候,正打算伸個懶腰,忽然發現自己的胳膊是攬在江逸白腰上的。
啊……這……
容煜愣了一愣,忙把手抽回來。
怪不好意思的,他這麽大個人,居然還摟着東西睡覺。身為一個皇帝,睡相如此之差,也實在說不過去。
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身側的人睫毛顫了顫。
入眼是容煜略微慌張的神色,一天的好心情便從這兒開始。
“陛下醒了?”江逸白問了一句。
容煜點了點頭,掀開被子起了身道:“今日有些遲,朕不用早膳了,先去準備上朝,你慢些來就好。”
“好。”江逸白應了一聲,并沒有着急起來。
晨光投過窗子的縫隙,照在容煜身上。
眼前的星眸朗目,身姿卓越,一切都剛剛好。
阿四帶着若水和丫頭們來為容煜更衣。
容煜換好衣裳,帶着人匆匆出了宣華殿。
起來的遲是假話,容煜只想快點出來緩解一下方才不适。
他已經沒有從一個人懷裏醒來過了。
從六歲登上這個位子時,他就成了旁人的庇護傘,再不能對人撒嬌,也不能有後退的想法。
一晃居然都這麽些年過去了。
這片他身處的地方,真是既陌生又熟悉。
從宣華殿到明安殿,還有将近半個時辰才到上朝的時刻。
容煜一個人坐在龍椅上,稍稍阖了阖眸子。
晨起的風帶着些冷意,不大見日頭的正殿,也格外冷一些。
以往都是大臣們先到,容煜才會過來,今日不大一樣。
梁洛川到走進正殿時,容煜正在走神。
驀地耳畔響起一聲“參見陛下”,直接把容煜遠去的思緒給拽了回來。
“梁相?”容煜起身,走下來臺階。
梁洛川笑了笑對他,道:“臣都聽說了,恭喜陛下将西雲攬入翁中。”
容煜走到梁洛川面前,沉聲道:“朕倒是沒有想過把西雲劃入大燕。”
“不曾麽,江逸白如今是西雲的王,以陛下對他的恩情,将西雲交與陛下,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麽。”
梁洛川覺得這個思路沒什麽問題,畢竟江逸白有獨攬西雲大權的機會,全都是因為容煜在背後支持。
容煜看着梁洛川,道:“于燕國臣民來說,将西雲劃入燕國是件喜事,但是于西雲子民來說,未免太過屈辱。不得民心,朕留着西雲這塊地方,始終是禍患之端倪。”
“陛下的意思是……”
“朕會讓江逸白看着這片地方,兩國永以為好。”
“陛下聖明,是臣思慮不周。”
永以為好。
梁洛川心下念了一句,總覺得哪裏有些別扭。
二人又說了會兒話,阿四才全部打開了正殿的大門。
隆隆的鼓聲響了第二遍,衆位大臣們才魚貫而入。
容煜看着殿上的人,恍惚間有一種将天下英才攬入囊中的感覺。
江逸白是同裴印堂一起來的,以往江逸白都是在後宮之中,這還是他頭一次上朝。
西雲王,一個很特殊的存在。
“臣江逸白,參見陛下……”
江逸白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裴印堂這才跟着行禮。
今日早朝,主要是江逸白與裴印堂二人禀報西雲諸事。
江逸白一一道來,另請求容煜出兵南下清繳逃離西雲的同黨。
容煜準了江逸白的請求,也道明了自己對兩國今後的安排。
兩國結盟,江逸白沒什麽異義,也就沒人再敢有異義。
裴印堂站了一上午,除了行禮也沒做別的。
不得不說,江逸白做事真的很周全,也十分大膽。
容煜派裴印堂去襄助江逸白時,裴印堂頭發都快愁白了。他總覺着一個從後宮裏被教養出來的孩子,該是沒什麽本事和眼界的。
卻不想這江逸白離了大燕,跟變了一個人似的,殺伐果斷之姿一點兒不輸送給容煜。
戚太後為政多年,一直沒有将西雲王的死訊透露出去。
探查到西雲王棺椁被鎖在寝宮的密室中後,江逸白到西雲的第二日,便拉着裴印堂潛入寝宮,将棺椁撬開來。
天知道在看見腐肉與白骨的那一瞬間,裴印堂腿都吓軟了。可江逸白愣是八風不動,将棺椁重新蓋好,又在周遭動了手腳。
戚太後難為衆人之時,江逸白拿出的信物,證物,與所召之人,皆把戚太後經年所做之惡事全部公之于衆。
也不知這些個人和東西,江逸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搜羅的。
裴印堂的目光落在江逸白的背影上,心道江逸白今日這般對容煜恭恭敬敬禀報的模樣,也是與西雲朝堂上的冷厲大不相同的。
幾乎是狼與犬的區別,是容煜眼底下的忠犬,也是一匹卧着的狼。
不知來日又會是如何。
一上午的時間都在西雲諸事之上。
退朝之後,同行的臣子有不少在議論容煜對西雲的寬縱。
在諸位大臣眼中,江逸白能奪權靠的是大燕的兵馬,靠的是委曲求全,很少有人知道其中原委。
裴印堂心下明白,卻也不想過多解釋,既然江逸白自己都不在乎,他也沒必要多管閑事。
冬日裏天冷,宣華殿總是會備好熱熱的炭火。
江逸白從朝中回來,便直接去了正殿。
容煜退朝時留下梁相在明安殿偏殿說話,按理說中午也該回來了。
人坐在門口披着鬥篷烤火,不多時,阿四從遠處走來。
“殿下……”
“陛下呢?”江逸白問了一句。
阿四聞言,頓了一頓,道:“陛下與蘇公子往青玄宮去了,他說要您不必等他。”
“蘇公子。”江逸白看了阿四一眼,問他道,“這個蘇公子,常與陛下一處麽?”
“是……”阿四點了點頭,不知還該何說,容煜跟他說過蘇公子的身份還不可以說出來,所以江逸白不問,他也不敢先開口。
江逸白解了鬥篷,挑了挑盆裏的炭火,垂眸道:“知道了,我在這兒坐一會兒,你先下去吧。”
“是。”阿四應下,轉身出了宣華殿。
炭火盆的火星子被挑的濺起來,落在衣角。
江逸白放下火鉗,定了定心。他向來知道自己不是大方的人,尤其是對容煜。
以往的環環翠翠他不在乎,是因為那些人入不了容煜的眼。
可是今日的蘇音……
也不知這人有什麽本事,能把容煜留在他屋中。
門外的寒風吹進來,江逸白看着炭火盆的目光冷了一冷。
院外落了雪,輕輕揉揉的,随着風。
有白衣人乘步辇而來。
江逸白擡眸,在見到來人時,眸光微動。
“副總領……”
“多日不見,一切可好。”
柳暮雨的指尖在扶手上點了一點,擡步辇的人将步辇輕輕放在檐下。
這人的眉眼清冷異常,與冬日的小雪最為相襯。
江逸白退下了殿內外的下人。
柳暮雨等人全部退去,才看着江逸白,問道:“殿下心中不高興?”
“無妨……”江逸白心下是不大舒服,可又能怎麽樣,這燕國還沒有人給他不痛快。
柳暮雨聞言低眉淺淺笑了笑,道:“不說這個了,殿下讓臣找的人,前些日子有下落了。”
江逸白看了柳暮雨一眼。
柳暮雨道:“臣問過張翎太醫,那人十有八.九就是養過他的那位師父。”
“張翎?他那樣避諱師父蹤跡的人,你如何問出來的。”
“臣有臣的法子。”柳暮雨說話時,唇角淺淺勾了一勾。
很少會笑的人,如今驀然帶了幾分笑意,叫人覺得十分新鮮。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
感謝“星辰”的地雷~
感謝“謂鶴”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