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別數月,終于又裏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這一次,江逸白不會再走了。
兩人在殿上站了許久,多餘的話再不曾有,就好似通過一雙眼睛已然都訴說出來。
還是太後提醒了一句,說江逸白一路勞累才讓人入了坐。
人坐在殿上,與裴印堂一處。
容煜入坐時,蘇音站起來為容煜添了些酒。
蘇音坐在容煜身側,做這些事情是舉手之勞,可放在江逸白眼中便變了一個意思。
方才一路走來,聽聞內院的總領從南嶺帶回一個小館兒。南嶺這地方各國的細作最多,從青樓出來的便更是可疑,容煜怎麽會留下這麽個人在身旁。
“陛下旁邊的,就是傳說中的蘇公子罷。”
江逸白看了裴印堂一眼,沒有說話。
裴印堂接着道:“聽人說這些日子,蘇公子一直留在青玄宮,陛下很是寵愛,時常夜夜笙歌,琵琶聲能到天明。”
“天明……”江逸白的眸子暗了一暗,往容煜處看了一眼。
蘇音會上江逸白的目光,稍稍垂了垂眸,起身把自己面前的果子端給了容煜。
這人長得确實不錯,不過不大像是容煜喜歡的。
如此狐媚的樣子,能留下來定有特殊的緣由在。
一杯酒入喉,醇香與辛辣交雜在一起。
耳畔又響起絲竹聲,江逸白無心看這些,一雙眉似蹙非蹙,心下想着些事。
與之相反的便是能用春風得意四字描繪的裴印堂,一來一回立下功勞不說,還得了個兒女雙全。
便是滿殿的人中,沒有一個有他這樣的福份。
家宴少不了飲酒,容煜今日也飲了一些,晚間罷了宴席,容煜起來時頭有些發暈。
他是天生的酒量不好,三兩杯便足以昏了頭,但是作為帝王許多時候又不得不飲酒。
容煜起身時看了看殿上,江逸白原本所在的位置已經沒了人。
想來是一路颠簸,已經去洗漱了。
蘇音與阿四将容煜扶去宣華殿,阿四等在門外,蘇音為容煜倒了一杯醒酒茶。
“臣還從來聽說過這位西雲王。”蘇音奉茶時問了一句。
容煜道:“江逸白是西雲的太子,許多年前來的,此前一直住在宮中,今年春日回去,如今回來便是西雲王了。”
“可真是厲害,果然是從小養在宮中的人。”蘇音嘆了一句,說話之時言語中略顯落寞。
容煜聽見這話,心下也有些異樣,他拍了拍蘇音的肩膀,道:“無論身在何處,朕記挂着你。”
“陛下……”蘇音的眸子動了一棟,驀地耳畔傳來腳步聲。
卻是江逸白披着衣裳,帶若水進了殿中
“逸兒……”
蘇音聽見這話還以為是在叫自己,不想容煜起了身直接走到江逸白的身側。
“可有事?”容煜問他。
江逸白看了蘇音一眼,道:“偏殿許久不曾住人,沒什麽人氣兒,想來與煜哥哥住一宿。”
這還是江逸白長大以後頭一次叫容煜“哥哥”。
一別數月,這人都與他一般高了,長得可真快。
“自然可以,若水将東西放進去罷。”容煜吩咐了一句。
若水道了聲“是”,帶着東西進了內殿。
蘇音見狀,忙站起身來,行了禮,“蘇音見過西雲王殿下。”
容煜沒有給他身份,他便外外人面前,一直很安分的做自己的蘇公子。
江逸白很少看一個人不順眼,便是邵傾與黎正也是不放在眼中的。
可是這個蘇音,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不太簡單。
樣子帶了幾分陰柔之氣,眉宇間寫滿了“楚楚可人”四字。可是從蘇音的眼眸中,江逸白看到了一絲貪欲,像是要把什麽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攥在手中。
他想要什麽,是名,是利,還是人。
蘇音看江逸白盯着自己,忙躲開他的目光,上前一步對容煜道:“陛下與西雲王有事相商,臣就先告退了,陛下留在臣那裏的東西,臣改日再送過來。”
“也好,阿四去送送罷。”容煜看了阿四一眼,阿四反應過來帶着蘇音出了宣華殿。
江逸白的臉色不大好,但因平日也沒什麽好臉色,所以容煜不太能體會這人确切的意思。
矮桌旁放着兩個軟墊,容煜讓江逸白坐下。
江逸白看了一眼,讓若水換了新的墊子才坐下來。
“陛下把什麽東西留在青玄宮了?”江逸白攏了攏袖子,問了一句。
容煜道:“一個手爐。”
“手爐,既然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再讓內府送一個就是。”
“是你給朕的那一個,朕舍不得。”
江逸白的眸子在聽到這一句後滞了一滞,唇角不經意彎了一彎。
容煜道:“你走的這些天,丫頭們都很想你,太後也想你,前些日子還問我你什麽時候回來。”
“那陛下呢。”
“朕……”容煜沒想到江逸白會這麽問,只道,“朕也想,你走後朕總覺得身邊少了一個人,心底下不習慣的很。”
這話就不知該不該信了,本來是可以信的,可是驟然多出來個蘇音,就叫今日此番話沒了分量。
有新人伴在身側,不知這份想念還剩下多少。
“臣也想。”江逸白深呼了一口氣,道,“所以臣日夜兼程地趕回來,想見到您。”
數年前,他在冬日的雪天來,所以今年又趕在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回來。
“你長大了許多。”容煜看着他,頗為感慨。仿佛昨日,江逸白還是個孩子。
江逸白道:“人都是會長大的,長大一些不好麽。”
“好……”容煜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江逸白的坐的很直,走路時也很穩健,該是沒有受傷。
“此去西雲可兇險?”容煜本有很多話,可是真正見到這個人之後,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不過,一個大男人啰啰嗦嗦的,仿佛更不像話。
江逸白垂眸道:“戚太後善用詭計,故而廢了些時間。在西雲的這些日子,除了悉數剿滅戚太後的黨羽,還重新任用了不少父親的親信,臣沒想到時隔多年,他們的赤誠之心竟然半分未變。”
“是啊……亂臣賊子不少,赤膽忠心的人亦是不少。”
容煜對這個最有感觸,在位多年這些事情見過太多。
江逸白靜靜看着容煜思考的模樣,目光幾乎沒有離開過。
夜深露中,這才幾句居然又問到了正事上,不愧是容煜。
“陛下飲酒了?”江逸白問了一句。
容煜今夜說話比平時慢,目光也比往常柔和一些。
容煜笑了笑,道:“幾杯而已,頭有些暈,其他還好。”
他心下歡喜,事實證明他果然沒有看錯人,江逸白是如此的不同,如此的卓越。
“臣幫您揉一揉。”江逸白起了身,跪坐在容煜身側。
帶着涼意的指尖點在額角的穴位之之上,讓人十分舒服。
容煜很快有了困意,眼睛也有些幹澀。
酒意染上心頭,心下黏糊糊的,不大舒服。
茉莉花是容煜宮內的熏香的味道,除了這個另有一種異香在。
一點沒變,江逸白走的時候什麽樣,回來的時候就什麽樣。
晚間休息時,江逸白幫容煜拿了寝衣。
換衣裳時,江逸白看到腕子上有根細細的鏈子,遂問容煜是什麽東西。
容煜看了看,把它和玉佩一并摘了收在錦盒之中,“公主送過來的,說的裏頭有藥,仿佛也什麽用。”
“是麽……”江逸白看了那錦盒一眼。
榻上的異香更重了一些。
江逸白吹了外頭的燈,唯留下榻邊的一盞。
容瑰給他說了些近日來宮中的趣事,江逸白都一一聽着。
他與裴印堂是提前趕回的,日夜兼程,有些撐不住。
原是打算安安穩穩睡一覺,可容煜跟他說話,他有些舍不得睡下。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
感謝“啾啾注咕聲”的地雷~
感謝“謂鶴”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