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陛下這是……”
阿四做事,一半都是容煜的旨意,小時候送吃食是如此,長大送這些,容煜是什麽意思。
“朕……”容煜頭一次體會到心懸起來的感覺。以往沒遇到過這樣的情形,他突然覺得軍營裏比後宮裏的生活要簡單多了。
起碼那裏不會有春宮圖,以及角先生。
容煜想了許久,才道:“徐先生說你到了年紀,該知道着男女之情,朕特來給你講講……”
說的是什麽胡話,容煜自己都不想聽了。
方才還在說要事,突然說這些會不會太過輕浮。
阿四這個人好端端給江逸白送這些,明日定要重重地罰他。
江逸白垂眸看着地上的東西,頗為淡然道:“宮中有教這事兒的丫頭。”
“那也不行,丫頭也是人,你不愛她,怎可污了她的清白。”
容煜愈發不知道自己在胡說些什麽了。
他一個皇帝,日後說不準要有三宮六院的人,說出這些話來,是要天打雷劈的。
“哦?那……所以陛下要親自來教麽。”江逸白湊近了幾分,直直看着他。
容煜心下好着急,他真想把阿四叫進來捶一頓解解氣,但眼下還得應付江逸白。
小孩兒心思敏感,若坦白說是阿四送的,說不定要多想,覺得下人欺辱了他。
容煜從不曾将江逸白當做男寵,也不想叫他妄自菲薄。
Advertisement
“朕講……”幾乎是咬着牙才說出這麽兩個字。
一個沒經過這種事的人,現在居然要來教導別人做這種事。
容煜冷靜了片刻,心道不就是男女之事麽,算得了什麽。大燕他都打理的井井有條,男女之事就更簡單了。
硬着頭皮将地上的東西重新裝回木盒中,容煜看着盒子裏不堪入目的東西,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就認得一兩個,這怎麽講。
“這個,叫角……角……”
角了半天,愣是沒說出後頭的話。
江逸白故意問他道:“角什麽,陛下不說清楚,逸兒又怎麽會知道呢。”
容煜的雙眉蹙了一蹙,心道江逸白上輩子可能是豆腐坊的,實在太磨人。
梁相曾告誡他,做君王不可喜形于色,可是如果心能掏出來給別人看的話,江逸白會看到他的心比他的眉還要擰的厲害。
“先生。”後頭的兩個字微不可聞,容煜說完之後,耳垂紅的要滴出血來。
斯人如此,叫人不由的心馳神蕩。江逸白雖然想與容煜更進一步,但也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不過容煜紅着臉,眸光閃躲的樣子,倒是十分可愛,逗一逗也是不錯的。
“這東西,又如何用呢?”
來了,來了,江逸白帶着疑惑問出來了。
容煜聽見這一句,看着木盒子木讷道:“承歡之時,可用這東西……你不用也不當緊……”
“哦?”
“嗯!”
容煜點了點頭,忙将盒子合上。
江逸白面上沒有勾唇,笑意卻藏在眸中,他記得容煜從前在湯池沐浴總是叫顧雲陪着,也不知這兩個人在一塊兒,是誰承受這東西。
“你乏了麽?”容煜突然問了一句。
江逸白搖頭,提醒道:“外頭才上了燈。”
“是麽……”
居然剛剛點燈,容煜都以為是三更半夜了,今日這時光過得好慢,度日如年一般。
“那朕困了,這些個東西,咱們還是改日說罷。”
無論是國是,還是私事,容煜現在都沒心思了。
他的眼睛不幹淨了,他只想好好睡一覺,一覺醒來又是新的一天。
胸口處不斷起伏着,也不知為何,燒得厲害。
他這是怎麽了,心神居然如此恍惚。
“那臣侍奉陛下寬衣。”
江逸白見容煜面色不對,也就不再逗他。正打算過去給容煜寬衣,驀地容煜直接擡手擋開了他的手。
“朕自己來……”
容煜将衣裳攏了攏,領口處墜着的玉珠,都比他的手要涼上許多。
額間多了些許薄汗,容煜深呼了一口氣,只将腰間的玉佩解下來。
這玉佩容煜帶了許多年,便是睡覺也要放在枕畔,看料子也是平平無奇,不知他為何會如此珍視。
“臣幫陛下收着罷。”
江逸白接過容煜手中的玉佩,挂在懸着毛筆的木架子上。
有那麽一瞬間,他看見這玉佩亮了一亮。
這世上,還有會發光的玉石,還真是件稀罕玩意兒。
容煜沒有阻止,更沒有開口說話。他不知道該怎樣形容他此刻的感覺,剎那間置身火海一般,一呼一吸都燒得厲害。
他扶住矮桌勉強坐着,驀地只覺喉中一溫,殷紅的血,吐落在素色的寝衣之上。
只這一口血出來,頓覺四肢百脈皆通絡了許多。
“陛下……”
眼前是紅白一片,江逸白被容煜吓了一跳。
“臣去找張太醫。”
“去……”
江逸白聽見這一句,即刻出了大殿。
“去不得……”容煜的話剛說完,殿中已經沒了人影。
這孩子,跑的忒快。
張翎自從入宮做了太醫就沒有哪天是閑着的,夜裏即便回家去,也能時不時被召回宮來。
前不久媒婆介紹的一位姑娘,就因為他進宮為太後診脈生了好些時候的氣。
他這一生,大概不會有那個緣分了。
這邊剛鎖了藥室的門,那邊江逸白就到了太醫院。
張翎有些驚訝,什麽大事居然都能勞駕這位過來。
·
容煜等了沒一會兒倆人就進了內殿,往常從太醫院走到宣華殿,跑着也要兩刻鐘,今兒這兩人是飛着過來麽一身的精力似都随着這口血去了,容煜沒了力氣,只伏在案上靜靜瞧着。
口角沾着鮮血,眼尾泛了些紅,白皙的脖頸露在外頭,血脈都清晰可見。
江逸白見到此情形,愣了一愣,随即收回目光,為張翎讓開地方,自己先去外殿等着。
容煜見張翎跪下來,才稍稍正了正身子。
張翎在容煜腕下墊了脈枕,又在腕子上蓋了絲絹才開始診脈。
把了好長時間的脈,張翎低頭看了看容煜身上沾的血跡,才問他道:“陛下今日可曾飲過補藥?”
容煜道:“不曾,只在不久前喝過一劑驅蠱藥。”
張翎聞言,思量了片刻才道:“臣并未在晚間送過。”
容煜愣了一愣,随即喚江逸白來,去湯池取了那還沒收拾的藥碗和藥盅來。
江逸白的動作很快,拿來東西便又兀自去外殿等着。
張翎打開藥碗,嗅了嗅,又沾了一些放入口中,片刻後道:“确實是補藥,但索性藥量不大。”
“……”
又是阿四。
張翎道:“陛下莫要擔心,并無大礙。春日裏燥得慌,陛下又是陽旺之軀,肝火犯胃,熱邪灼絡才嘔了這麽些血。把補藥停下,再靜養幾日,不要過行房事就好了。”
“房事?”
容煜有些疑惑,他哪裏行過房事,自渎也是不曾有過的。
張翎的目光掃了一眼案上的木盒,一副我什麽都知曉的樣子,勸誡道:“蠱蟲未去,該是靜心修養才是,若是燥火鈎動蠱蟲,病勢便加更重了。”
“朕沒有……”
“陛下。”張翎将脈枕收回來,道,“臣自幼入宮,見過的病比陛下吃過的鹽都多,男女之事,乃是人之常情,陛下不必遮掩。”
“……”
又是這句話。
男女之事之乃是人之常情,容煜明白了,他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但他明明中的情蠱,怎麽能跟旁人行房事呢。
他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委婉地提醒一下張翎。
“朕這情蠱不知合時才能解了……”
情蠱二字,咬字極重。
張翎聞言,眸光動了一動,低聲道:“若陛下實在忍不住,記得派人去內府更換新制的魚鳔,臣走了,晚些時候送藥過來。”
“魚……”
容煜徹底沉默了,這一天裏他知道了很多并不想知道的事。
他想在十分想知道在張翎和阿四眼中,他到底是個什麽形象。
·
張翎走後,江逸白才進來。
方才看張翎的神情,病勢該是不重的,可看容煜整個人霜打的茄子一般,精神比方才還要差些。
“陛下……”
“嗯。”容煜回過神來,道,“朕這次真的乏了。”
“那便歇息罷。”江逸白說罷,替他收拾了床榻。
容煜先躺了一會兒,腦海中滿是張翎方才對他說的話。
等張太醫送來藥,江逸白才去小廚房取了些蜜棗,一并端進了內殿。
東西放在塌邊,江逸白坐在榻下的踏板上吹了吹碗中的藥。
容煜聽見動靜,扭過來對他道:“朕給你講的不好。”
“什麽?”
“男女之情。”容煜用一只胳膊撐住下巴,看着他道,“朕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改日換個明白人,給你說說。”
這宮裏頭,仿佛每個人都比他懂些。
竟然還在想着這事。
江逸白聞言,把藥碗遞給他,淺淺勾了勾唇道:“原是不用人講的,時候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那你方才還要我講,存心逗我不成。”
容煜瞪了他一眼,眼下病恹恹的人,這一眼中風情倒是多了不少。
燭火輕晃,人心也被撩撥起來。
江逸白眸中含着笑意,靜靜瞧着他。
方才在內殿所說的話,江逸白是聽到一些的。
魚鳔這樣的東西給男人用,是為防止宮中女子有孕所制的。
有這東西帶着,想來即使有情蠱在,行事也不影響。
容煜不知他在想什麽,默默飲盡了碗中的藥。
太醫院熬出來的藥,味道都差不多,無非是苦或更苦。到底是他大意了,若是能仔細一些,能分出來補藥和驅蠱藥,也不至于吐那麽些血。
江逸白看容煜雙眉微蹙,遂遞過去一個蜜棗丸。
容煜手上還端着碗,為了方便,直接探頭銜住了江逸白手裏的蜜棗丸。
薄唇擦過指尖,江逸白愣了一愣,心下甜的厲害。
作者有話要說: 離開正事就是兩個幼稚鬼ovo
感謝“believer”,“菇菇骨”的營養液~
感謝“幺幺不是妖”,“木盡”,“秦朗”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