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四總管帶着人去內府取新衣裳了,陛下想做什麽告訴我罷。”江逸白說罷,坐在了容煜對面的軟墊上。
這麽一說,容煜想起來大家的衣裳确實穿了好些時間。來回就那麽幾件,昨兒還瞧見明丫頭自己縫袖口,一個個節省的跟過不開了似的。
“沒什麽要緊事,想讓他把十四看好。”容煜揉了揉十四的腦袋,身上沾了許多白色的毛。
狗子春日裏脫毛是常有的事,容煜想到方才薛吟說過的話,又揉了兩下十四的頭。
仿佛沒什麽感覺,那就還剩下……江逸白。
目光落在小孩兒的身上,江逸白正對上他的眼睛。
容煜看着他,突然道:“你離朕近一點。”
江逸白很聽話地挪近了幾分。
容煜看着他道:“逸兒,幫哥哥做件事兒罷。”
只這一句,江逸白心都化了一半。
容煜的聲音,肅聲之時便引人入迷,低聲軟語,更叫人拒絕不得。
“何事?”江逸白問他。
“你咬朕一口。”
“嗯?”
江逸白沉默了,這個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就一下,或者給朕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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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溫柔的語氣,容煜私底下沒什麽架子,跟熟悉的人說話總是很随和。好不容易央求別人一件事,居然是這個,這人還沒醉,怎麽就開始說胡話了。
“嗯……”
江逸白應了一聲,音聲略顯幹澀。
容煜得到回應,不曾猶豫,直接伸手拉過了眼前人的衣領子。
身上粘了些茉莉的熏香,撲面而來都是清甜之感。
溫熱的唇貼上唇角,貝齒輕輕咬合,江逸白的心跟着滞了一滞。
唇齒相偎,分明不曾過多親昵,心下卻若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殿外,阿四抱着內府拿回來的東西,剛進內殿正看見兩個人貼在一塊兒……
“!”
手裏端着的木盒險些落下來,阿四一個轉身貼在了外殿的牆上。
“了不得……”胸口處起伏得厲害,阿四平複了下心情,抱着東西匆匆往殿外去。
內殿的兩個人靜靜坐着,維持着這個動作。
淺嘗辄止,甚至來沒來得及細細體會,容煜的唇便離開了。
“好像沒什麽感覺。”容煜兀自道了一句。
話傳入江逸白的耳中。
沒什麽感覺……
江逸白看着容煜,眼睛有些泛紅。若換個地方,他一定會容煜終身難忘。
容煜的話剛落下,腕上的痛便細細碎碎的傳來。
江逸白正要開口,容煜已經低頭取出了懷中的瓷瓶。
丸藥入腹,過了片刻這樣的痛覺才慢慢消失。
“陛下這是做什麽。”
方才是他會錯意了,容煜不會開竅的,他是朽木,朽木怎麽會開竅呢。
容煜把瓷瓶的口封上,道:“薛公子是梁國人,朕問他南梁的蟲蠱都有些什麽,聽完他的一番話,朕覺得身上的是情蠱。”
“情蠱?”
西雲與梁國比鄰,情蠱江逸白是聽過的。一方動情或是肌膚之親才會發病的東西,容煜拿他試……
江逸白想到此處,眸中閃過一絲微妙的情緒,“頭一次發病的時候,陛下見過黎國使者罷。”
還陪了人大半天。
容煜颔首道:“見是見過,但男女有別,朕與她之間是連碰都不曾碰過的。”
“也不曾動心?”江逸白又問了一句。
“小丫頭片子罷了,朕怎麽會動心。”
江逸白聞言,淺淺笑了笑,道:“想起來了,陛下喜歡溫柔可人的。”
“你怎麽還記得,朕只是随口說說。”容煜劃拉着十四的毛,心下不知是什麽感覺。他不喜歡折蘭,他知道自己的性子,不會喜歡那樣的人。
江逸白看着他,問道:“你可曾想過,那南梁聖女為何會對你下情蠱。”
“這……”容煜想了想,道,“情況危急,她手邊只有那把刀,該是無奈之舉罷。”
“陛下這麽想?”
哪有姑娘家随身帶情蠱的,四處套情郎麽。
“不然呢。”容煜反問他。
江逸白搖了搖頭,道:“我不是她,自然不明白她的心思,但陛下把人想的太過簡單了。”
“原也不用想得多複雜,朕此前從未見過她,她總不能是對朕一見傾心罷。朕這種相貌平平之人,還不至于人人都喜歡。”容煜十分肯定道。
相貌平平,容煜這樣的居然算是相貌平平。
江逸白的眸子微斂,問他道:“陛下眼中,有好看的人嗎?”
容煜點頭道:“自是有的,顧總領風流俊俏,邵公子柔媚多情,正兒乖巧可愛……還有其他的,各有各的好看。”
“是麽。”江逸白聽見這幾個名字,眸子黯了一黯,這幾個人看來得尤其注意一下。
“嗷嗚——”懷裏的十四叫了一聲。
容煜撒開手,十四自己跳下去。
小東西一刻也待不住,容煜扶着桌子起身,将門打開放十四出去。
·
兩人一下午皆待在內殿,商讨南梁之時。
晚間徐重陽來的時候,宣華殿大門緊閉,阿四坐在地上靠着大門打盹。
人正睡着,驀地被從夢中推醒。
“徐先生。”阿四看見徐重陽,忙揉了揉眼睛起身。
徐重陽問他道:“陛下可在裏頭?”
“在……”
徐重陽聞言,正要推門進去,阿四一個激靈上前擋住了徐重陽的路。
“總管這是何意……”
徐重陽有些不明白,往日他來都是叩門之後直接進去的,今日倒被攔下了。
阿四賠笑道:“得罪了,按規矩,該是奴才先去禀報才是。”
“這樣。”徐重陽淡淡彎了彎唇角,退後幾步等在檐下,恭恭敬敬道,“有勞四總管。”
阿四點了點頭,這才打開殿門進去。
離着內殿老遠,阿四俯着身子,高聲道:“陛下,徐重陽,徐先生求見。”
“讓他進來。”
有回應,想來是完事兒了。
這一下午的纏綿,晚上得讓張太醫熬點補藥送過來才是。阿四松了口氣,這才又去殿外找徐重陽。
內殿的門依舊是關着的,徐重陽進去的時候還有些納悶,這宣華殿今日怎麽弄得跟女兒家的閨房似的。
阿四将徐重陽帶到便又退出去守門。
容煜剛放下筆,一擡眸正好看見了推門而入的徐重陽。
“徐先生。”他喚了一聲。
徐重陽給容煜行了禮,江逸白站了一站,算是給先生行禮。
一份精致的喜帖放在案上,徐重陽道:“這個月初九,是臣成親的日子,陛下和小殿下可否賞臉?”
“這麽快。”容煜記得前不久才定下的這樁婚事。
大紅色的小帖子打開來,灑金紙上工工整整的寫着徐重陽與方巧兒的名字。
巧兒姑娘與徐重陽的青梅竹馬,兩人心意相通,成親之後必然是一對惹人羨豔的神仙眷侶。
“自是要去的,也沾沾徐卿的喜氣。”
容煜自個兒是沒成過親的,但心裏頭還是很喜歡這樣的喜事。
江逸白為徐重陽拿了軟墊。
徐重陽坐下後才問道:“方才在殿外看見大門緊閉,還以為陛下在與人商讨密事,原來是與小殿下在一處。”
這一聲小殿下,倒叫容煜想起一些事來。他送江逸白去舒爽齋是讀聖賢書的,徐重陽給江逸白的那一堆,算是什麽聖賢書?
“徐卿送完這一帖,還有其他人嗎?”容煜問他。
徐重陽愣了一愣,道:“并無,今日是專門為了陛下與小殿下進宮的。”
“那,朕有些話想單獨與徐卿說。”容煜說罷轉頭對江逸白道,“你先畫着,朕去去就來。”
江逸白點了點頭,繼續畫西雲的地圖。以往容煜對他從沒什麽事瞞着,今日倒是怪了。
容煜即刻起了身,帶着徐重陽往外殿去。
案上摞着幾本“聖賢書”,容煜點了一點,問道:“這些是你給他的?”
徐重陽垂眸瞥了一眼,低聲道:“是臣給的。”
容煜聞言,臉色沉了一沉,道:“十七八的年紀,正是讀書好時候,你就給他看些這個?”
容煜音聲有些嚴肅。
徐重陽并不膽怯,只鄭聲道:“啓禀陛下,小殿下喚臣一聲先生,臣不能看着小殿下變成一個讀死書的呆子。這世上,聖人言需要知道,男女之情也要知道,無愛無欲,無恨無求,那是和尚。”
“你……”似乎也有那麽一點道理,容煜把那天扔到地上的那本塞進徐重陽懷裏,問道,“那這本呢,男兒志在四方,屈身他人身下,承歡受寵成何體統。”
徐重陽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遂低頭将書翻了翻,畫工精致的小人兒入目,把自個兒吓了一跳。
顧雲害他,這些東西一股腦讓他幫着處理掉,怎麽沒告訴他還有男人與男人的。早知道該先自己先翻一遍,再給江逸白。
心底下慌張,卻不能表現出來。
徐重陽清了清嗓子,緩聲道:“陰陽相和雖是……雖是古之大道,但龍陽之事也屬人之常情。臣是想讓小殿下認清自己,省的今後娶妻生子皆不如意。”
“編的不錯。”
确實不錯,沒有一句經不住推敲,換個人可能就信了。
“多謝陛下……”徐重陽深呼了一口氣。方才胡說一通,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
“朕罵你呢。”容煜提醒他。
徐重陽聞言,一本正經地拱手道:“陛下是天子,對臣所說之言,便是責罵也要當賞賜謝恩。”
“……”
過兩日徐重陽就要大婚了,容煜實在不想跟他計較。原先瞧着徐重陽挺穩重一個人,怎麽今日不同了,臉皮之厚比顧雲有過之而無不及。
少頃,容煜擡手敲了敲桌上的書,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男女之事讓江逸白自己去悟,你下去,安心準備婚事。”
“是。”徐重陽行過禮之後,帶着手裏容煜進來塞的書出了殿門。
殿門一開一阖,徐重陽瞧見殿外的日頭,心下才松泛了許多。待今兒回去得好好找顧雲聊聊,問問這春宮圖裏頭怎麽混進本男風。
阿四瞧徐重陽并不高興,前去問道:“徐先生這是怎麽了。”
徐重陽道:“天子之怒,不可細說。”
“也是。”倆人正在裏頭膩歪着,想來是被徐先生打擾了好事,阿四注意到徐重陽手裏的東西,問道,“這書是陛下賞的?”
“總管喜歡,那便借給總管看幾日罷。”徐重陽說罷,直接将燙手的東西塞進了阿四手中。
“這可怎麽使得!”
“使得,使得,這就走了,總管不必相送。”
徐重陽說罷,撣了撣袖子往園外去。
春光無限,暖風卷着柳絮吹開手中的書。
泛黃書冊上印入眼簾的東西,叫阿四吓了一大跳。
“這是……什麽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容煜:顧雲,柳暮雨,張翎……都挺好看江逸白(默默加入暗殺名單):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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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妧訢”,“琴酒”,“默默然”,“修仙黨”,“HUN94”,“蘇蘇蘇”,“小黃鴨鴨鴨”,“給我一根棒棒糖”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