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容煜看了方才說話的李大人一眼,和聲道:“前些年征戰,如今才安定下來,喜事确實是少了些。朕思來想去,覺得衆位愛卿的話确有道理,朕應了你們,年前宮中定會有大喜之事。”
這是頭一次,容煜沒說其他話來搪塞。
“陛下聖明。”
李宗正忙俯身行了禮。身後的百官聽見這句,也跟着高呼。
皇家要出喜事,這可是事關滿朝文武乃至整個大燕的事。
容煜年少有為,又是俊朗風姿,從不濫情。能為女兒們尋得這樣一個歸宿,是最好不過的。
忽悠的百官們心下不平靜,容煜的心卻靜的很。
出明安殿的時候,唇角帶着些淺淺的笑意。
剛走到雪地上,便看見一個穿着雪色衣裳的人。
來人粉面含春,朱唇不點而紅。
容煜對邵傾的印象很深,梁相說過,這樣的樣貌便是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
“這位是,邵公子。”容煜啓唇道了一聲。
邵傾聽見容煜還記得自己,心下也有幾分歡喜,他略略俯身算作是行了禮。
容煜看他裹着一身厚厚的冬衣,問道:“今日天晴,是個出來走動的好時機,只是明安殿重地不是什麽好玩兒的地方。”
前朝與後宮,便是以和正門做劃分的。和正門以外宮人內侍皆不受拘束,和正門以內,閑雜人等不得逗留。
容煜不喜歡後宮裏的人來前朝,哪怕是太後宮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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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言罷,看了一眼邵傾身後的內侍。
內侍的身子滞了一滞,若不是有邵傾在身前擋着,險些腿軟跪下去。
邵傾颔首道:“太後壽辰将至,臣為太後備了一份壽禮,不知是否沖撞,想請陛下移步青玄宮,勞神指點一二。”
他知道容煜心尖兒上的人便只有太後一個,所以一早做了準備。
容煜的神情在聽到“太後”二字時緩和了一些。
且不說是真心還是假意,能記挂着便已是難得了。
“公子有心了。”容煜道了一句,也不曾多言,只對阿四道,“不回宣華殿了,往青玄宮去,午膳就在青玄宮吧。”
“是。”
阿四應下,忙去告訴了擡步辇的人不用跟着。
幾個人走在長街上。
今兒太陽好,容煜穿着玄色的朝服。墨發上的金冠被日頭照得熠熠生輝,叫人的目光不自覺追随而去。
邵傾不是天生就喜歡男人的,但若是做容煜的枕邊人,他覺得沒什麽委屈。
如今各國紛争不斷,敢自稱為朕的,容煜還是第一人。
邵傾看着容煜的背影,眸光微垂。他日若是飛上枝頭,做了容煜的枕邊人,一定先滅了夏國送他來做質子的狗皇帝。
容煜和阿四在前頭走着,邵傾緊跟其後。
去青玄宮路過梅園。
江逸白帶着若水正立在梅園外等候。
若水說明安殿附近不是閑人等可以到的。梅園是容煜回宣華殿的必經之路,他要在這兒等着容煜。
太後送來的衣裳都是上好的料子,領子上的珍珠茭白圓潤,沒有一絲瑕疵。
園外栽着兩株一人高的梅花樹。紅梅傲雪,人面梅花兩相映襯,是惹人愛到沒邊的風景。
容煜從遠處過來,一眼看見等在梅園的小孩兒。
“是小殿下……”阿四低聲提醒了一句。
容煜點了點頭,快步走過去。
這一聲小殿下,叫邵傾心裏頭十分不是滋味,他在夏國也是皇子,怎麽到了燕國就只能被稱作公子。這江逸白到底用了什麽手段,叫總管都對他如此敬重。
容煜走近來,還不曾開口,江逸白直接上前一步,拉過了他的手。
容煜靜靜看着江逸白,等着他的開口。小孩兒會為自己籌謀了,他很欣慰。
江逸白擡眸看着他,道:“早間太後娘娘送了些栗子酥到偏殿,逸兒想和哥哥一起去謝恩。”
邵傾聞言,在容煜身後給了江逸白一個白眼。
還以為有多大的能耐,還不是拿太後說事。
江逸白擡眸間看到了邵傾的臉,那是一張十分惑人心的面容。能跟着容煜從明安殿來,一定很受容煜的寵愛。看來容煜也不是不愛美色。
“謝恩不着急,你若無事,随我一同去趟青玄宮吧。”
“青玄……”江逸白愣了一愣,還是點了點頭。
青玄宮一共住着四位質子,三位是皇子。除了幾位,另有幾位公主被安排在毓秀宮。
江逸白本來是要安置在青玄宮的,但那日容煜見他一身的傷,所以另換了安靜的地方給他修養。
青玄宮外的園子,種着幾顆雪松。
回廊架在湖上,湖水不曾被凍結,不像是深宮,倒像是在江南的庭院。
“此地從前是皇祖的張貴妃所居之地,因那貴妃來自南方,所以皇祖命人修了這麽個地方。”容煜一邊說,一邊看着廊上的風景。
一擲千金博美人一笑,是皇祖常做的事。
或許是因為同樣來自南方,江逸白對這裏的建築有幾分親切之感。
往年西雲祭祀,他會被太後放出來撐一撐場面。水上的亭臺樓閣,他都很喜歡。
驀地,耳畔傳來一陣簫聲,這簫聲清冷凄怆,聽來叫人只覺心下苦悶寒涼。
不遠處的亭子上,坐着一個身着青衫的男子,看不清面容,但身姿是極好的。
容煜看了遠處的人一眼,嘆道:“薛公子還是如此。”
“陛下是知道的,薛公子日日都是如此。”阿四道了一句。
容煜不大來青玄的原因也有這簫聲的成分在裏頭。
往日裏在軍中如雷的戰鼓聲聽多了,聽不得如此凄迷的聲音。
簫聲停了一停,遠處的人目光在容煜一行人身上掃了掃,很快又去吹自己的長簫。
這位薛公子長容煜幾歲,是在先帝繼位那日來的,不大愛說話,成日裏對人愛理不理的,只顧着吹簫彈琴。來的也算是時候,倘若是皇祖時期的質子,憑那幅好容貌,定是要被收做男寵的。
幾人穿過回廊,去了育茗閣。
此處是邵傾的住處,殿內焚着些香料。
文人們喜歡焚香奏樂,容煜不懂這個。那些個文人用古琴奏出來的雅韻,他聽來沒什麽意思,混不如樂坊歌姬的嗓子動人。
內侍給容煜和江逸白上了茶。
江逸白是不喝旁人給的東西的,只靜靜站在容煜身側。
邵傾讓容煜稍等片刻,轉身進了裏屋。
片刻後,邵傾親自端着一個錦盒到了殿上。
檀香木的雕花盒子,打開之後,一只金釵落在眼底。
并蒂海棠的樣式,精細的花蕊中嵌着兩只淺色的寶珠。
“海棠并蒂,好意頭。”
太後喜歡海棠花,并蒂花開便是她和先帝的情誼。
只是送這樣的東西,難免叫人想起傷心事。
“邵公子有心了,還望公子送此物定要在壽宴人多之時,不然人走茶涼,花開并蒂倒愈發顯得人孤單。”
邵傾不是燕國的人,此舉是真情還是假意容煜不想去猜測。因為沒有人可以瞞過他的眼睛,知道真相,反而叫自己心中不快。
“臣謝陛下指點。”邵傾俯身道了一句。
這人的身段好,一步一态都透着妩媚天成。
江逸白剛才覺得,容煜對這位邵公子是有幾分寵愛的,可如今看來,這兩人大抵是一年也見不了幾面。他有些奇怪,容煜為什麽對這樣一個絕色的美人,都能坐懷不亂。
這事容煜自己也想過,按理說這樣的美人他該很難抵抗。可偏偏每次見邵傾,跟見別的男人沒什麽區別。
邵傾這張臉好看嗎,好看,一定是好看的,普天之下再沒有比他更好看的。可是容煜就是沒什麽興趣,他為什麽要對一個同為男人的人感興趣,他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什麽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