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動心) “你倆戀愛了?”……
郁唯祎差點兒沒繃住。
有些想笑, 又覺不合适,只好擰巴着臉避開他的視線:“對不起什麽?”
蔣熠一噎。
硬着頭皮用上萬能句式,“我錯了。”
郁唯祎:“哪裏錯了。”
蔣熠:“......”
這要他怎麽編,他其實壓根兒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硬要找一個出來, 那就是他不該當着郁唯祎的面想揍人, 而是應該背着她把那個人渣狠狠揍一頓, 這樣就不會惹得她擔心。
郁唯祎一看到蔣熠這個表情就知道他又是只有道歉的态度而無改正的實際行動, 翻譯成人話就是“我虛心認錯但堅決不改”, 又好笑又無奈,繃着臉背過身。
倆人其實很少生氣,就連在一起時也都無底線地縱容着對方, 偶爾鬧脾氣也基本都是因為吃醋。與郁唯祎習慣把所有情緒藏在心裏、即使吃醋也不說不同, 蔣熠什麽想法都會直接寫在臉上, 平時總一副玩世不恭的混不吝模樣,看上去似乎對什麽都不在意,唯獨面對那些追求郁唯祎的人,沒丁點好臉。
郁唯祎剛上大一那年, 有一個追她的學長被她數次拒絕并明确強調自己有男朋友後, 依然死纏爛打,後來蔣熠從文丹樂那裏聽說,直接飛來把人揍了一頓, 還要那人當着他的面公開發朋友圈和郁唯祎道歉, 并承諾大學四年都不得接近郁唯祎。
這事兒曾一度轟動全校, 成為浦大論壇居高不下的熱帖,不少學生都知道校花郁唯祎有個長得帥出手狠性格很野的男朋友,極其識時務地都收了觊觎之心。
郁唯祎是在整個事情結束後才得知,看到蔣熠突然出現的驚喜被擔心他受傷的後怕分散, 一時情急忍不住說了他兩句,倆人當時都年輕氣盛,各自覺得自己沒做錯又不肯低頭先和對方服個軟,在圖書館背對背生了一下午的悶氣,她看不進去書,坐她旁邊伏案補覺的那人也睡不着,後來倆人前後腳出圖書館,蔣熠就把她抵在了樓梯。
“乖,我錯了,不生氣了好不好?我今晚就走了,上飛機後就沒法哄你,你氣到明天怎麽辦,我又不能把自己再快遞過來讓你打兩下。”他嘴上不正經,看她的眸光卻又深又濃,像犯了錯難得乖巧的狗子。
郁唯祎的心瞬間軟得一塌糊塗,克制的不舍從眼睛裏跑出來,早就自行滅火只是因為拉不下臉先道歉的小性子也随之煙消雲滅。
他那個時候總說,不能生隔夜氣,不然她會晚上睡不好,睡不好就會沒精神,沒精神第二天就會沒精力想他。
他也是這樣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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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何時,只要倆人有矛盾,是他的錯不是他的錯他都會在自己消化掉壞情緒後先來找她,睜着那雙好看得勾人的眼,和她說對不起。
只有一次例外。
那場沒有一個人先低頭的争執,一別就是三年。
郁唯祎心底的黑洞一空,吸附着無數尖刀做成的隕石,深砸割裂。
眸光黯了下去。
敏銳察覺她情緒的蔣熠不知道她因為什麽突然臉色不佳,心裏慌,掰過她的臉溫柔低哄:“我錯了,我不該想着和人動手,以後什麽事都聽你的。”
郁唯祎對上他柔軟的黑眸。
心底的傷口緩緩愈合,不自覺地收了利刺,若無其事問:“真的?以後都不會再動手了?”
蔣熠眼尾輕輕一挑,模糊重點:“不在有鏡頭的地方動手。”
郁唯祎:“......那就是沒有地方的鏡頭就會?”
蔣熠摸摸鼻子,眸光閃爍地正想找個借口帶過,卻見郁唯祎掙開他的手,別過臉,語氣很輕又微微不自然地說了句,“那種人渣自有人收,你何必和他一般見識。”
蔣熠慵懶地笑起來,眼裏有熠熠的星光,點頭,彎腰湊近:“那不生氣了?”
郁唯祎被他好聞的氣息籠罩,又被他頑劣地故意蹭了下頭,故作緊繃的小臉瞬間破了功,嘴角一彎又飛快收住,“嗯”了一聲。
“不生氣了就好好睡覺。”他拿過她手裏的毛巾,給她擦着頭發,微垂看她的眼沉沉,“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告訴我。”
郁唯祎視線一顫,遲疑。
“我不動手,但你要讓我知道。”他一只手扣着她肩膀,溫熱的掌心裹着她長發,逼她直視的眼神不容拒絕。
郁唯祎鬼使神差地點了頭,直到躺在床上,才後知後覺地記起拿手擋住臉,嘴角的笑在夜色裏彎成月牙:不動手才怪......
翌日睡醒,倆人上了熱搜。
拜周奇俊所賜,他和柳卿卿從劇院出來的同框照被路人拍到,網友們根據倆人先前微博推斷出他們正是某分手綜藝迄今還在保密的受邀嘉賓,一個個嚷着“爺青回”地把他們送上了熱搜榜,而人均列文虎克的網友們很快在鏡頭的犄角旮旯也扒出了另外一對疑似情侶的身影,雖然高糊,但不妨礙他們發揮腦洞破案。
【這是兩對嘉賓在一起旅行?牛逼,節目組會玩,感覺各自談不攏了再交叉一配對,又是兩對新情侶。】
【另外倆是素人?搞笑呢,素人來參加明星節目???想出道想瘋了吧[白眼]】
【回去吧,別出來丢人現眼了,我們自己都是普通人,分手那點糟心事不比你們清楚?看節目是想看帥哥美女撕逼順便追憶下青春蹲個複合,不是真想看家長裏短謝謝。】
【我們想看接地氣的生活1818它不香嗎?求節目組做個人叭,別再被資本綁架送進來什麽打着素人旗號實際想出道的新人。】
【srds,高糊也能看出來男生很高很有型啊,萬一是個大帥哥呢,我先押包辣條[吃瓜]】
郁唯祎大致翻了幾眼,說什麽難聽話的都有,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被人推到風口浪尖上這樣評頭論足,感覺終歸不怎麽好。
她喝口咖啡平心靜氣,手指滑動屏幕,把自己還沒被節目組公開的微博改為僅好友可評論,餘光瞥見蔣熠抱着電腦正在打字,看清後,心情有些複雜。
嘴上說着不在乎網友看法的大少爺,正沉着張俊臉和那些罵她的人吵架。
“比你好看”“男朋友寵的,樂意”“上不上節目關你什麽事”......諸多抨擊她長相質疑她為了紅甚至覺得她和前任旅行對未來男朋友不公平的評論被蔣熠冷嘲熱諷回怼,寥寥字眼隐約飄過她眼,她心底的黑洞無聲填入這人的影子。
郁唯祎低頭斂去眼底波動,在蔣熠對面坐下:“幹嘛看這些?”
“教他們做人。”蔣少爺懶洋洋地伸着長腿,眉眼戾氣,如果不是隔着網線不方便,他這會兒大概已經動手了好幾百次。
郁唯祎失笑:“不是說了不在乎。”
“嗯。”他語氣依舊散漫,是真的沒把網友對他的評論放進眼裏,指尖在鍵盤上翻飛,而後擡眸,“可我在乎你的。”
郁唯祎握着杯子的手輕輕一頓。
看到他痞氣深黑的眼,心底的角落就又被他填實了些,假裝淡定地喝口咖啡,須臾,嗓音很輕地回,“我知道。”
他從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卻在意她被那些目光傷害,她一直都知道。
......
“熠哥,你最近好像有點情況啊。”大課間,王海跑過來問蔣熠,“貼吧裏都在傳晚上看見你和一個妹子走一起,真的假的,你背着我們偷偷戀愛了?”
郁唯祎心跳本能加速,看向蔣熠。
他正漫不經心地轉着根筆,陽光從他身後的窗戶照進來,映出他蒙着暖暈的英氣五官,他對上她視線,深不見底的雙眸仿佛愈黑,在她慌亂避開後收回,拿起一本書砸向王海:“滾。”
王海啥也沒打聽到,還莫名其妙挨了一拳,委屈,回去後就在貼吧上澄清,說熠哥說了,沒戀愛沒妹子依然單身,造謠他早戀的都一輩子單身狗。
郁唯祎做了兩道數學題緩解心跳,說不清剛才一閃而過的慌亂究竟源于何故,亂糟糟地壓下,看眼時間,準備出去。
“你去哪兒?”幾乎是剛動,蔣熠就擡起了頭。
郁唯祎和他簡單解釋。
之前體測時恰好碰上她來大姨媽,郁唯祎申請了緩考,時間就是今天。
蔣熠默不作聲地點點頭,看着她出去,桌上的卷子在平躺了幾秒後,随着主人起身帶起的風,輕輕飄了下。
郁唯祎真的很不喜歡跑步。
這種不喜歡源于漫長的一眼看不到頭的堅持,她其實并不是一個擅長運動的人,平時也是能走絕對不跑,每天堅持跑操已是運動的極限。
郁唯祎對跑步的抵觸情緒在看到補考的人寥寥無幾時,愈發強烈。
尤其輪到女生八百,偌大的操場就她一人,她站在起跑線,聽到口哨聲響的瞬間,心想,她寧願回教室再撸十套數學卷子,也不願像個喝醉的電線杆似的自己一人滑稽地跑步。
聲落,風起。
“酷刑”開始了。
郁唯祎在心裏默默計算着距離。
感覺自己好像已經跑了很久,眯着眼看前方,才發現只跑了不到半圈。
郁唯祎認命地嘆聲氣。
努力提速,想快點跑完。
不遠的前方忽然多了一道影子。
瘦瘦高高的少年背對着她,被風鼓起飛揚的衣角,速度均勻不算太快,他回眸看她一眼,濃墨桀骜的眉眼在光下模糊,眼底熟悉的深黑卻如有實質,穿透距離引着她前行。
他在給她領跑。
郁唯祎努力跟了上去。
十七歲的少年是田野最自由不羁的一陣風,輕狂地留下肆意,一地麥田便折彎了腰。
郁唯祎輕輕閉了下眼。
風混着她的呼吸交織,裹挾着他身上似有若無的熾烈,分不清哪些是她的,還是他的。
沖過終點。
郁唯祎喘着氣,彎腰扶着膝蓋,眼前有些發暈。
一只幹淨的手橫在她面前,骨節修長,透明的礦泉水瓶襯得手指纖白,她擡眸接過,道聲謝,直起身灌了幾大口,聽到體育老師笑着誇她,“跑得不錯啊,三分十二秒,看來平時下功夫了。”
本來只想跑個及格的郁唯祎羞慚地紅了臉,看向蔣熠,又小聲說了句“謝謝”。
蔣熠懶散散地走在她旁邊,輕松得好像剛才只是散了個步:“平時早操時看你挺能跑的,原來都是錯覺。”
郁唯祎:“......我以為濫竽充數這方面你比我更有心得。”
倆人一個習慣在跑操時渾水摸魚,一個習慣在自習課上偷懶睡會兒覺,說完的一瞬,不約而同看對方,然後笑了起來。
默契不僅僅是他們每晚心照不宣地踏上同一條小徑,更是知曉彼此的不足,依然願意陪着對方努力。
郁唯祎喝完那瓶水,偏頭看了眼蔣熠,下午和煦的光沿他長身傾落,他清隽周正的五官蒙着一層暖暈,氣質輕狂,卻野而不戾,好看得勾人心魄。
她後來無數次想起那時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時對他動的心,如果硬要找一個清晰的節點時刻,大概就是那天的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滿眼都是比暮色還要撩人的少年。
回教室的路上,蔣熠腳步忽頓,轉身擋住她,拽着她下樓。
不明所以的郁唯祎被他半推半拽地往樓下走,剛過拐角,聽到後面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蔣熠,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