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動怒) 這是她第一次見蔣熠打……
周圍有腳步。
混着人聲,喧嚣地走來走去。
該吃早飯了嗎?
郁唯祎突然驚醒,身子一動,手邊的書從床上滑落,被一雙修長的手眼疾手快接住。
郁唯祎有些懵,反應了幾秒,才發現手上的針頭已經拔掉——蔣熠還沒走,像是在等她。
她忙下床,懊惱地問蔣熠:“幾點了?”
“八點半。”
八點半?!
第一節 課都要上完了!
郁唯祎着急忙慌地就要回學校,被蔣熠拽住,“先吃飯。”
旁邊桌上放着一杯熱粥和小籠包,被保溫袋包着,還能看到熱氣,郁唯祎一邊和蔣熠道謝,一邊拿起來邊走邊吃,含混不清地說:“你怎麽不喊我呀?”
蔣熠眉毛皺了皺,似是有些不贊同她為了趕路囫囵吞咽的吃飯習慣,但沒說什麽:“剛輸完你就醒了。”
郁唯祎“噢”了一聲,加快步伐,三下五除二搞定早餐後,要從他手裏接過自己的書。
蔣熠沒給,只是看她一眼,提醒她看着點兒路。
第一節 是班主任的課,倆人疾步回教室,恰好和拖完堂剛出來的老班撞個正着。
“鬼鬼祟祟”的倆人影在預備鈴響過的空曠樓梯顯得格外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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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班臉一沉,手指夾着的煙朝蔣熠一指,正要問他送人看病怎麽搞得比他自己看病都久,郁唯祎“虛弱”地捂着肚子,一只手輕輕搭在蔣熠胳膊上,擡頭看他:“王老師,是我讓他留下來幫我忙的,醫院人太多,我一個人搞不定。”
班主任的臉瞬間變成了五月春風,關切地問過郁唯祎,揮揮手讓倆人趕緊兒回去上課。
郁唯祎和蔣熠拐過走廊,确定老班走遠後,把手收回來,正要和蔣熠道歉,卻見他輕輕笑着挑眉:“撒謊?”
郁唯祎有些小心虛:“不、算吧。”
蔣熠走在她外側:“下次不用幫我圓,我能搞定。”
郁唯祎疑惑。
蔣熠看眼走廊裏掐着鈴聲倒計時往教室趕的一胖一瘦倆身影,慢悠悠道:“容易穿幫。”
穿幫?
郁唯祎還沒聽懂,刺耳鈴聲驟然響起,忙進教室。
下課後王海他們湊過來,七嘴八舌地和蔣熠對口供,“熠哥,老班上課前問你怎麽還沒回來,我說你送完校花又去上廁所了。”
“對,為了證明我們所言非虛,我還拿出我所剩無幾的抽紙給他看。”
“然後老班說你年紀輕輕的怎麽老去上廁所。”
蔣熠:“......”
現在和這倆人絕交還來得及嗎?
這特麽的已經超出穿幫範圍,是對他人身形象的重大污蔑。
郁唯祎忍不住笑了。
低低地垂着下巴繼續做題,眼睛嘴角卻分明彎着,白淨的小臉在冬日像只被裹得嚴實的白天鵝。
蔣熠從牙縫裏擠出一個“滾”。
王海不明所以地收獲了一冷臉,沒走,又厚臉皮找郁唯祎聊天:“校花,你寒假有事兒嗎?我生日,請大家一起去青檀鎮玩,你也來呗。”
青檀鎮是新沙周邊一5A級景區,離新沙很近,坐大巴過去不到倆小時。
郁唯祎雖說籍貫在新沙,但因為自小就跟着父母在外上學,家鄉附近的景點一個都沒去過,聞言有些心動。
她下意識看向蔣熠,恰好對上他望向自己的視線,心跳輕輕一漏,慌亂避開:“大家都去嗎?”
“對,熠哥五三林仔他們。”王海一口氣報了五六個和自己玩得好的兄弟名,突然發現只有郁唯祎一個姑娘,忙補充,“我再把丹姐叫上,到時候你倆組一對一中姐妹花,走在人群裏就是整條街最靓的妞。”
郁唯祎并不想成為人群焦點。
但餘光感覺到一股似有若無的凝視,腦子一熱,鬼使神差地點點頭。
出發那天是個周五,晴天,大家約在新沙西站的客運中心見。
離約定時間還有一刻鐘,郁唯祎坐公交抵達,下車時,背後左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她下意識回頭看去,左邊卻沒人,緊接就聽到一聲低沉的輕笑。
少年瘦高的身影從她右手邊露了出來,嘴角輕揚,一雙深黑的眼痞氣,藏滿深冬清透慵懶的晨光。
郁唯祎沒想到都快十八了還有人熱衷于玩躲貓貓這種游戲,假裝無奈地看他一眼,垂眸抿唇,眼底的笑就斂進了睫毛深處。
“校花,熠哥,這兒呢這兒呢。”平時早讀時一個個都賴床起不來,一說出去玩到的一個比一個早,郁唯祎遠遠看到王海伍杉和他倆招手,差點兒以為自己是不是記錯了集合時間。
王海殷勤地拎着一大袋麥當勞跑上前,遞給郁唯祎,被已經吃過飯的郁唯祎拒絕,懊惱遺憾又錯過了一個可以和小仙女拉近距離的機會。
然後見她去買票,又忙不疊地跟上去。
蔣熠拆開一豬柳蛋麥,修長五指懶洋洋地握着豆漿紙杯,人站在背風的走廊,漫不經心地吃完,洗過手上車。
車上乘客寥寥,基本都是他們班的同學,紮堆兒地坐在一起,把旅游淡季的大巴車變成了班級冬游即視感。
郁唯祎坐在兩人位的走道位置,正低頭看着一本詞典,和她隔着一過道的王海在旁邊喋喋不休,伍杉從背後壓着他,時不時插句嘴彰顯一下存在感。
郁唯祎好想瞬移回家取個耳機。
本以為坐在過道能杜絕和別人鄰座受影響的可能,沒想到話痨的熱情根本不會被小小一條走道湮滅。
郁唯祎敷衍地附和兩句,一頁單詞才背了沒幾個。
面前壓下一道人影,骨節分明的手橫在空中,掌心放着一對藍牙耳機。
郁唯祎莫名覺得渾身一輕。
下意識站起來給蔣熠騰座,輕舒口氣,仿佛只要有這個人在,那些無暇招架的紛擾都可以阻擋在外。
蔣熠在她旁邊坐下,聽到她拿走耳機時小聲道謝,一揚眉,拿走她放在腿上的書。
“車上看書容易暈車。”蔣熠把收繳回來的詞典順手塞到自己背包,不甚舒服地曲着膝蓋,大長腿在逼仄的空間顯得有些憋屈。
郁唯祎沉默一瞬:“手機和書都需要用眼睛看,你在車上玩手機也會暈車。”
剛打開一局游戲的蔣熠:“......”
默了半秒,他不予置評地退出游戲,指指她左耳。
郁唯祎疑惑擡眸。
下一秒,就感覺到男生胳膊繞到她脖頸後,像是圈着她,指腹輕而準确地捏住她耳朵裏小巧玲珑的藍牙耳機,取下來,徑直塞到他自己的左耳。
指尖擦着她耳垂一碰即放。
郁唯祎無聲無息地紅了耳朵。
還好是左邊啊,他看不到。
郁唯祎不好意思地往車窗那邊靠了靠,擋住發燙的半邊臉頰。
右耳裏傳出勻速磁性的對白,“......For aught that I could ever read,could ever hear by tale or history,The course of true love neve did run □□ooth......”(我在書上讀到的,在傳說或歷史中聽到的,真正的愛情所走的道路永遠是崎岖多阻)[注]
郁唯祎有些詫異。
偏過頭,看到蔣熠點開有聲軟件後就把手機揣進兜,無所事事地枕着車座,微垂的濃睫介于閉目養神和游離之間。
郁唯祎一時拿不準他是真的有在聽還是單純地放給她。
姍姍來遲的文丹樂最後一個上車,環視一圈後直奔郁唯祎,正想和蔣熠換座位,見這位金貴少爺突然閉上了眼,像是睡着了,只好不情不願地和郁唯祎撇撇嘴,自己一人坐到後排。
一路叽叽喳喳的歡鬧。
郁唯祎看向窗外,耳朵裏的有聲讀物放完一個,自動跳轉到下一章,她一邊認真聽着,一邊在心裏默默跟讀,沒留意蔣熠何時睡醒。
幹燥的日光穿透薄霧,有些刺眼,她小心地把窗簾拉上,回過頭,看到蔣熠深黑的眼看着她,脫口道:“你醒啦。”
蔣熠點點頭,長腿動了動,眼底懶散散的痞氣被星光吹散。
耳尖的文丹樂聽到倆人對話,“蹭”一下直起身,趴在倆人的車座上:“蔣草,換個位呗,我一個人坐後面好無聊啊。”
蔣熠:“我就不無聊了?”
文丹樂:“......”
你是校霸诶,大哥诶,高處不勝寒的道理不懂嘛,大哥都是獨自美麗的!
但文丹樂不敢和蔣熠battle,只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郁唯祎:“祎祎,你來後面和我坐吧,後面地方大,寬敞,能伸直咱們的大長腿。”
說着還上手,輕輕晃着她胳膊。
郁唯祎為難。
女孩子群居動物的特性體現得多少會有些更明顯,她理解文丹樂不喜歡一個人呆着,對她來說和誰一起坐也都一樣,只是——她下意識看向蔣熠,從他乖戾擰起的眉眼看到了不耐。
蔣熠直接拽着郁唯祎的衣袖掙開文丹樂,面無表情回:“不要影響我和我同桌學習。”
說完,把音頻音量調大,收起手機之前,勻速播放的有聲軟件在文丹樂面前刻意停留了幾秒。
文丹樂:“......”
你是校霸诶!你怎麽能突然一個人悄悄奮進啦?!你手下的小弟們以後還怎麽看你!
以後約着打架是不是都要變成學習互幫小組???從書包裏掏出來的不是棍棒而是五三???
文丹樂惆悵地坐回去,感慨熱血青春的一去不複回。
大巴車抵達青檀鎮汽車站。
一群人浩浩蕩蕩下車。
文丹樂一把拽住又要往郁唯祎旁邊湊的王海,問他:“我們分班後的這一年多到底發生了啥?蔣少爺怎麽突然好好學習了?”
“放屁。”聽到他大哥從良,王海第一個表示不信,“明明每天還是老樣子的睡覺打游戲,浪費和小仙女的同桌時間,我要是能坐到他的位置,哪兒舍得打游戲啊,真人不比二次元的姑娘美多了。”
日光稀薄地曬下來,映出郁唯祎和蔣熠并排行走的身影。
青檀鎮比新沙市雨水濕重,寒氣潮濕濕地伴着冷風打在人臉,像片肉的利刃,郁唯祎把衛衣帽子帶上,結果還沒走兩步,被風刮下,只好用一只手緊緊抓着帽沿。
從汽車站到青檀鎮景區得轉一趟公交,郁唯祎遠遠看到一輛公交在站牌前停下,眯着眼正要看是哪路,頭上驀地一沉。
眼前壓下一小片黑影。
是個棒球帽。
郁唯祎朝蔣熠看去,少年懶洋洋地站着,原本戴在頭上的帽子被他摘下來易了主,露出清爽的短發。
郁唯祎下意識要取下來還他,聽到他說“戴好”,脫口道:“你不冷嗎?”
她有個叔叔是禿頭,大冬天總抱怨離不開帽子,不然會凍頭皮,她看着蔣熠沒比板寸長太多的短發,是真的替他冷。
蔣熠把手插進兜,語氣很酷:“不冷。”
郁唯祎半信半疑。
還想拒絕,被蔣熠敲敲頭,“凍傻了下次就考不了第一。”
郁唯祎啞然失笑。
“怎麽可能會凍傻。”她一邊乖乖地把棒球帽扶正,一邊笑着揚起小臉,“放心吧,下次我肯定能把第一拿回來。”
蔣熠輕挑眉,眼底似有若無的乖戾被痞笑蓋過。
文丹樂在後面看得分明。
卧槽槽槽,她是不是傻,居然現在才看出來蔣草對他的新同桌很在意。
媽蛋,好想按頭他倆早戀!
文丹樂抓住從旁邊走過的王海:“你覺不覺得前面那倆人很般配?”
“放屁!!!”王海不高興了,“小仙女是我們所有男孩子的夢中情人,你怎麽能說她只和一個人般配!我和她站一起也般配。”
文丹樂忍不住翻了個大大大白眼:“胖大海你要點臉吧,癞□□是吃不到天鵝肉的,我看你不僅想謀權篡位,還想把大哥的女人占為己有。”
王海不服氣:“兄弟是兄弟女友是是女友,這倆又不沖突。”
文丹樂懶得聽他意淫,加快步伐正要去追郁唯祎,被風一吹,打了個冷顫:“艹!好冷!”
她裹緊大衣,正想瞅瞅有哪位好心人能學學他們大哥的俠骨柔情貢獻點愛心時,就看到王海停在她腳邊,一雙胖手把脖子上的圍巾纏了個裏三圈外三圈,“我也好冷。”
文丹樂:“......冷冷冷小心勒死你,白瞎長那麽多脂肪。”
一群人抵達景區。
說是淡季,旅游的人也依然不少,雖不至于到人擠人腳踩腳的地步,一眼望去還是人比景點更抓眼球。
“校花,你今天有什麽想買的想吃的盡管和我說,我買單。”王海這次終于擠到了郁唯祎面前,財大氣粗地一揮手,“千萬別和我客氣。”
文丹樂在旁“喲”了一聲:“所有消費由王公子買單呀,那可得好好抓緊機會。”
說着,拽還在拒絕的郁唯祎進了一家手工小店。
店面不算太大,乍然十來個人一起湧進,就顯得有些擁擠,之前在店裏閑逛的幾人從郁唯祎他們旁邊出去,郁唯祎正被一只可愛的小鹿擺件吸引,拿到手中想細看,感覺到有人朝她擠來,放下側身讓路,卻忽地感覺到一股大力從後面狠狠撞了下她,她扭過頭,看到一青年嬉皮笑臉地和她說:“借過啊美女。”
郁唯祎緊緊皺眉,人幾乎退到了角落,沒說話。
“祎祎,快看,這倆耳環哪個比較配我?”文丹樂一手拿着一對民族風情的流蘇耳環,放到耳邊,興沖沖地征求郁唯祎意見。
卻見她表情好像不太好。
“怎麽了祎祎?”文丹樂放下耳環。
郁唯祎搖搖頭,把視線從那幾個離開的吊兒郎當青年身上收回,只當自己想多了。
“我覺得左邊的好看。”王海湊上前,“校花,你喜歡這對不?喜歡的話我給你買了。”
郁唯祎心不在焉地拒絕,餘光看到蔣熠似乎突然沒了蹤影,扭頭找他:“蔣熠去哪兒了?”
“上廁所了吧。”王海拿起那對耳環又放下,随意朝外面一指,“我剛看熠哥往那邊走了,那邊不是有個公廁。”
文丹樂挑完東西,一群人準備走,依然不見蔣熠人。
郁唯祎給他打了個電話,沒人接。
又發了條微信,依然沒回。
她有些不放心,讓文丹樂他們繼續往前逛,自己則沿着王海指的方向疾步找去。
人群和她尋找的方向是反方向,嘈雜的喧嚣在她身後漸漸遠離,前方的視野逐漸開闊,郁唯祎走走停停,卻怎麽都不見蔣熠蹤影,急得加快步伐。
直到經過路邊一條不太起眼的僻靜巷子,她往裏看了一眼,瞳孔驟縮。
剛才那幾個流裏流氣的男青年把蔣熠圍在巷尾,有所忌憚地和他保持距離,臉上都狼狽地挂了傷,被堵在中間的少年居高臨下地站着,乖張更甚,往常漫不經心的慵懶收斂,眼神狠戾。
這是郁唯祎第一次見蔣熠動怒。
更是第一次見他打架。
像露出利爪的叢林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