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了
H市的生活節奏很快,天剛亮港口就開始運作,到了中午外面的太陽就像是一個大火球,教人不敢接近半分。房間裏的空調還在呼呼散着冷風,偌大的落地窗的窗簾大大敞開,陽光灑在年輕的皮膚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少年周身一片污穢髒亂,錢沐趴在地板上還未轉醒,也許覺得這個姿勢有些難受,想翻個身卻痛苦的皺了皺眉。
緩緩睜開眼睛,窗外的光芒太刺眼,他匆忙合上眸子又試探性的睜開,臉上挂着一片被壓出的紅痕。
掙紮着起身,手腕卻被扯住,望過去才發現手腕處已經被磨的不剩一塊好皮,不小心碰了一下,疼的倒吸幾口涼氣。
看到被綁着的雙手和赤身裸體的自己,他才漸漸回想起來昨天發生了些什麽,整個人頹然坐在地板上,臉上的表情盡顯四個字:不可置信。
不敢在這多呆,錢沐用牙一點一點咬開皮帶穿上衣服,慌忙往電梯方向跑,下了電梯盡量使自己看起來沒有異樣,不光是表情,還有步伐。
昨天他們不知道進行了多少次,導致現在只要一邁步子就會扯到後面的肉,他緊咬着牙穩穩當當邁出酒吧的門。
剛走到外面卻聽短信聲“滴”的一響,他掏出手機看到幾個未接來電和一窩蜂的短信,皺着眉想點開一條條細看,手機卻忽的黑屏響起熟悉的關機鈴聲,沒電了。
他抿了抿嘴角,真是他媽的流年不利,心中煩悶的很,像是活吞了只蒼蠅一樣惡心,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走到馬路中間,然而他的身側便是湧動的車流,絡繹不絕。
錢沐甚至還沒來得及罵一句“我操”,就聽“笛——”,緊跟着一聲刺耳的急剎車聲。
近的好似就在耳邊。
錢沐感覺身體變得輕靈許多,有微風從臉龐劃過,他閉上眼睛又睜開,但緊接“嘭”的一聲,血色充斥整個眼眶,他耳朵嗡嗡響着,像是聽力不好的老人一樣,周圍的人很快聚在他頭頂。
錢沐很想說一句,你們走遠點,遮住我要看的東西了。嘴巴張了張喉嚨湧上一股腥甜。
整條車道的喇叭接連響起,穿透H市上空。一陣風吹過,道旁的梧桐“嘩啦啦”響作一團。
錢沐的靈魂脫離了身體的束縛,飄蕩在人群上空,救護車和警車從遠方叫嚷着趕來,他看到躺在擔架上的自己,被兩個白大褂擡上救護車,仿若上帝視角。
然而下一瞬錢沐卻感覺自己好似被卷入龍卷風中心處,一股強大的吸力将他的靈魂撈走,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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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開眼時,錢沐眼前浮現出自己被擡下救護車的場景,“錢沐”躺在地上,一群人湧過來又散開,救護車和警車吱呀亂叫的離去,他的身體飛起落下,安然無恙的站在馬路中間,汽車從他身體處駛遠,他将手機放回口袋,退回了酒店,走進電梯回到樓上的房間。
錢沐睜大眼睛,望着雙手被皮帶綁住、趴在地板上的自己,心中隐隐約約閃現一個念頭,這是……時光倒流?
錢沐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在鬼扯,做了一個荒唐的夢,可夢裏的景象和細節哪能這麽逼真,尤其是自己死去的瞬間,在心頭萦繞的那股子無法忽略的恐怖,若真是噩夢,早該醒來了。
房間裏的光線一點點暗下來,太陽由西轉向東,從熱烈變得清冷,“錢沐”仍趴在地板上沉睡,門突然打開,倒進來一個人,看他的背影身材颀長、線條優美,那人退到“錢沐”身旁,摸了摸“錢沐”的臉,衣服一件一件扒下。
冷人冷臉,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禁欲的氣息——是羽林。
景象一直在變化,外面天色一點一點暗下來,太陽徹底消失不見,終于來到了最惡心的一幕。
錢沐看着羽林在自己身上馳騁的影像,臉上染了抹憤恨,奮力沖過去想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卻撲了個空。
羽林穿過了他的身體。
錢沐不敢相信的望着自己的身體,又試了一次,卻還是撲了個空。
在原地站了半個小時,他終于放棄,頹然坐在地上,看着“錢沐”臉上痛苦又隐忍的表情,身體被折成屈辱的姿勢,又看到羽林冷着臉騎在他身上大力操|幹,對“錢沐”痛苦的哀求置若罔聞,一股的深深無力感和恨意翻湧上心頭。
房間裏充斥着滿滿的樟腦樹的味道,一時之間安靜極了,錢沐幹脆閉上眼不再看那些畫面,突然想起初中第一次上生理課,老師讓他們聞一聞風中樟腦樹的味道像什麽。
那時候校園裏種滿了各式各樣的樹木花草,課堂上一共43個人,臉上均挂着股稚氣。閉上眼睛樹葉被風吹得嘩嘩作響,月季花和樟腦樹的芬芳撲了個滿懷。
“像精|液——”有個男生在後面大聲回答,教室內一瞬間沸騰起來,班上的女生卻悄悄羞紅了臉,老師敲敲黑板,維護着課堂秩序。
原來那時候他就那麽壞了?
過了許久才結束了兩人肉搏的畫面,場景轉換到浴室,錢沐望着自己從浴缸裏站起來,淋浴頭的水一點點收回去,他将羽林抱回床上。
他們兩人出了門,進了電梯。
他們回到衛生間。
他在衛生間隔間看着自己的小弟弟。
他回到酒店走廊。
何岸捏了一把他的小弟弟。
影像突然靜止不動,停了下來。好似看電視劇時,網絡不給力卡住了一樣,這裏卻沒有一個緩沖球,告訴他已經緩沖到百分之多少。
電影就要落幕了?那他這個觀衆是不是也該離場了?
錢沐還沒傷感完,突然感覺自己再次被亂入了龍卷風中心,巨大的吸力将他撈走,錢沐眼前一黑。
痛痛痛,五髒六腑都在痛。錢沐心想如果他知道是誰撞的自己,一定要讓他也嘗嘗這種痛的死去活來的滋味兒。
耳邊卻慢慢浮現出聲音,有點熟悉——是何岸的。
只聽他說:“哎,別拿那種渴望的眼神看着我,老子是不會滿足你的。”
這句話怎麽這麽耳熟?
錢沐的視線終于恢複了光明,卻看到何岸那張欠扁的臉,沖着自己自以為帥氣的一甩頭。
他的手腳也隐隐有了知覺,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他們還在‘天堂’的走廊裏。錢沐瞅着何岸,遲疑的開口,“你在跟我說話?”說話時卻點不利索。
就像是你剛買了雙新鞋,穿上卻發現有點磨腳一樣。
何岸一愣,卻又立即換上一副防備的表情,“你又想使什麽招數?”悄悄退的更遠。
何岸能聽到自己說話?錢沐再三确認周圍沒有第二個自己的影像,而他也不再是上帝視角,這才恍恍惚惚有點明白。
他……回到了出事之前?
錢沐呆在原地,難道剛剛他做了一場夢?想了想細節又否定了這個的想法。按理說剛剛他和何岸正往包間趕,哪裏會存在做夢的時間。
錢沐愣了愣,喜極而泣,原本他都覺得生活一片黑暗,再找不到出口了,還想着自己死了父母該有多傷心難過。可這層濃霧一下子煙消雲散、世界重回明亮,花香鳥語全都湧過來親吻他。
他一把抱住走過來像看神經病一樣看着他的何岸,暗暗紅了眼眶。
“太好了,媽的!太好了!”說完又連說了還幾聲“媽的”,緊緊抱着何岸不肯松手。
何岸嫌棄推開他,“錢沐,你太他媽的惡心了,老子先跟你說清楚,我可沒有同性癖。”
錢沐哪管得了這些,又在何岸臉上印了個口水印,高興的在原地蹦來蹦去,卻被何岸一腳踹倒。
“嘶!你大爺!”錢沐剛剛的興奮全被這一腳踹飛。
“錢沐我警告你,老子剛剛摸你只是在跟你開玩笑,你要有別的想法,我現在就廢了你的命根子!”
錢沐咬牙切齒擠出一個字,“滾!”突然又加了一句:“我這輩子最惡心同性戀。”
何岸被罵了反而特開心,“這反應才像個爺們!”說着上前伸出手要拉錢沐起來,錢沐使壞,一把将何岸拉倒摔了狗啃屎,緊接着爬起來風一般沖了出去。
何岸“哎喲”一聲,也從地上爬起來沖出去,兩人跑了一會兒,呼呼喘着粗氣。何岸在後面停住,大口喘着粗氣,“別跑了小窮……我們包間在這兒……”
錢沐也停下腳步,見何岸沖他招招手便轉身去開包間的門,他深呼吸兩下順順氣,整理了下自己,趕忙跟了上去。就在何岸想轉身給錢沐一腳的時候,包間的門從裏面打開了。
何岸和錢沐俱是一愣,裏面的人正垂着眼睑,像是電影放慢鏡頭一樣緩緩擡起眸子,睫毛長長的像把骨扇,看到門口的兩個人,露出一雙冰冷的眸子,臉上更是沒有半分表情。
西裝板板正正裹在身上,領帶打的一絲不茍,頭發梳的整整齊齊,整體給人的感覺就是嚴謹。
何岸高興的咧開了嘴,“表哥!你也在這兒啊!”看着羽林那張冷冰冰的臉,臉上的笑容又慢慢消退,嘴角瞬間垂了下去。
果然,羽林不高興的開口,“你來這種地方,姑父知道嗎?”
何岸只好趕緊岔開話題,“學校裏同學約好來這吃個散夥飯,我保證吃完就走,別的什麽也不幹!”說完不給對方留一點時間,指了指身後的錢沐,“表哥,這是我同學錢沐。”
何岸轉頭看向錢沐,卻立馬換上了一張苦瓜臉,擠眉弄眼、努着嘴暗示他自己有危險了,投去求救的眼神,卻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平靜的說了句,“錢沐,這就是我經常跟你提起的表哥。”
錢沐的兩只手悄悄攥成拳頭,骨節泛白,臉上的線條繃得有些僵硬,眼睛死死盯着羽林,卻半個字也不肯說。
三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尴尬,何岸悄悄捅了下錢沐的肚子。
“我們今天中午見過面了。”羽林适時開口,聲音冰冰涼涼、不急不躁,有股淡淡的勾着人回答的味道。
就像是在夏天看到涼飲,全身的細胞都叫嚣着想去嘗嘗。
“啊對對對!你瞧我這記性,小窮……錢沐剛跟我說完我就忘了。”
羽林卻沒再理會何岸,一雙冷冰冰眸子望進錢沐的眼裏,“這麽快就不記得我了?”聲音中那股勾着人回答的味道又濃郁了些。
錢沐的手松了緊、緊了又松,心中想着:如果你被人強行日了,現在這個日你的人卻不知道他日過你了,你該做什麽反應?
正常人都沖會過去把他打成殘廢吧。
可錢沐只能握緊拳頭,掙紮出一個微笑,艱難吐出兩個字,“羽總。”何岸卻還故作驚訝看向他,“我帶你來見家長,還喊的那麽生分?乖,跟着我喊‘哥’。”
“……”
。
音樂輕輕緩緩響起,五彩的燈光打在人身上,節奏時而輕緩時而歡快,由歡聲笑語到傷感嘆息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本以為自己會在落幕時潇灑離去,到最後卻都醉在其中、不知年月。
不是每一片雪花都足夠堅韌,能陪你勇闖天涯。
何岸唱完兩首歌,同學都鼓掌叫好,錢沐已經染上了幾絲醉意,眯着眼望着走來的何岸,使勁鼓了兩下掌,又豎起一個大拇指。
何岸一把拍下他的手,沖着他大喊了一句,錢沐沒聽清問了句:“什麽?”何岸不理他,從桌上拿起一瓶酒,“我說我要為了剛剛的事跟你道歉。”
“剛剛什麽事?你唱歌唱跑了?”何岸瞪了他一眼,心想看來錢沐也沒醉的太狠,還知道開口諷刺他。
“我剛剛騙你去別的包廂,并且想在你不注意的時候發動偷襲,是我不對,”何岸拿着酒瓶跟他碰了一下,送進嘴裏喉結跟着一滾,“不過小窮,你也別老不高興了,今天散夥飯結束,以後想見一面可就難了。”
錢沐垂下眼睑遮住了自己的情緒,手悄悄握緊酒瓶,好不容易壓下的惡心又翻湧上來,臉上卻還像是沒事一樣帶了抹笑,“我們兩個都留在本市,你知道我公司的地址,也有我的聯系方式,除非躲着我,不然見個面有什麽難的?”
“小窮你喪不喪良心,咱們學院誰不知道我跟你好的能穿一條褲子,說這話不是打兄弟的臉嗎?”
“我沒穿過你的褲子。”
何岸被錢沐這句話給噎住了,“你他媽的不要臉,老子憑什麽給你穿我的褲子。”說完兩個人瞥了對方一眼,禁不住笑出聲。
兩人又喝了幾口酒,錢沐卻接上剛剛的話頭,“我們也算是穿過一條褲子。”看着何岸疑惑的表情,開口念了三個字——紀寧岚。
“滾滾滾,你丫唱歌的時間到了,趕緊滾!”
錢沐笑的歡暢,放下酒瓶走到主唱區,一手拿着麥一手揣褲兜裏,用這個故作深沉、潇灑随意的站姿,唱完了楊宗緯的《初愛》。
何岸從別人手裏搶過來一個麥,“小窮,你他媽就不能站那好好唱嗎,非要擺個那麽騷的姿勢!”
偏偏女生就喜歡他這個騷樣,每次都為他瘋狂。
一曲唱罷,錢沐将麥随手遞給一個人,一群人唱歌唱煩了又開始玩大冒險。
何岸輸了兩局,第一次被懲罰是對着碰到的第一個妹子扒褲子,結果差點和妹子去開房;第二次是對着碰到的第三個人跳一段熱舞,被迫看了一場辣眼睛舞蹈的服務生只是微笑着表示何岸舞跳得不錯,希望他能玩的愉快。
其他人更是醜态百出,一群人簡直玩瘋了,這次空酒瓶穩穩當當的指向了錢沐,錢沐早就被罰過一次,跟一個洋妞擁抱了整整一分鐘,這次大家又開始憋壞,讓他對着碰到的第一個人跳支脫衣舞。
錢沐應了下來剛走出包廂,就聽冷冰冰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小岸在裏面嗎?”錢沐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
躲在裏面看熱鬧的何岸開門走出來,“表哥,你怎麽過來了?”看到羽林冷冰冰的一張臉,又趕忙補了句:“我們這邊快結束了,一會兒就回去!”說着走到錢沐身邊,摟住他的肩膀,“是不是啊錢沐?”
錢沐緊緊盯着羽林的眼睛這才移向何岸,半天才艱難的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對”字。
羽林懶得跟何岸兜圈子,直接說明了自己過來的目的,“姑母說打不通你的手機。”
“我媽給我打電話了?裏面太吵了沒聽到,我馬上就給她老人家回個信兒。”何岸說完身子向前探了探,“表哥,你沒把我來這兒的事告訴我媽吧?”
羽林表情平靜無波,冷冷淡淡答了句:“沒,我還有事。”說完轉身就走,走之前卻別有深意的看了錢沐一眼,錢沐在他望過來的一瞬間汗毛乍起,眼中的敵意倍增,濃郁都要溢出來。
何岸則嬉皮笑臉的對着羽林帥氣的背影喊了句,“謝表哥不殺之恩!”
走廊有些冷清的,渾然不似包廂裏熱鬧的模樣,羽林定制的鱷魚皮皮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一步步遠離了錢沐,最終消失在走廊轉彎處。
包廂的人卻突然沖出來,将何岸和錢沐拉進去,走廊一陣短暫的喧鬧後又歸于平靜。
錢沐回到包廂就因為沒完成要求而罰酒三杯,他強行扯了抹笑意在臉上,使自己看起來沒那麽糟,胃裏那股子惡心卻在不停翻騰,本想用酒沖散那抹味道,誰知卻越喝越想吐,放下酒杯、捂住嘴,趕忙奔向衛生間。
何岸跟着追出來,到了衛生間卻發現另一位同學醉的更厲害,已經躺在衛生間睡起大覺了,何岸拍了下額頭,無奈的喊醒地上睡覺的人,“哎?魏洋?你丫什麽時候出來的?老子要是不來看看的話,你今兒可就得住在這兒了。”
“來,我扶你回去。”何岸說着用手拉了拉魏洋,魏洋卻死活不肯起來,還在地上打了個滾兒,何岸反而被他這動作氣笑了,“你他媽倒是不挑,還真把這兒當成自己家了!”
說着看向錢沐,“小窮,你怎麽樣?要不,我先把這孫子背回去?”錢沐還沒吐完,一邊幹嘔一邊對着何岸擺了擺手。
“得嘞,那我先走了,一會兒再來看你。”
錢沐吐完沖了水,眼眶已經紅的厲害。他洗了把臉,那些難堪往事卻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屈辱的姿勢、哀求的聲音、恐懼、惡心……
他睜開眼,憤怒的打了下仍在流淌的水柱,水漬濺得到處都是,鏡子上的影像瞬間殘破,不再清晰。
錢沐的拳頭緊緊握住,為什麽想要忘記反而記得更加清晰,清晰到能數清每一次喘息、每一聲痛呼。
在原地站了半晌才緩緩松開拳頭,怕包廂裏那群人等急了,慌忙沖了把臉,轉身要走。
一扭頭卻看到羽林靠在門框上,冷冷開口,“吐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