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反應
承恩侯府的人離開之後, 屋內只剩下太子和文昌侯府的人。
楊祐走下座位,站在謝嘉語面前, 道:“表姑,今日是孤沒照看好您。以後若是您有什麽麻煩事,可讓人傳個信,孤定會盡力相幫。”
謝嘉語福了福身,道:“太子客氣了。”
太子走後, 文昌侯府的人異常安靜,主子們都一言不發, 小丫鬟們的腳步聲也比從前安靜了許多。
坐在回府的馬車上,就連平日裏話比較多的謝思蕊都不怎麽講話了, 只時不時的觑謝嘉語一眼。
謝嘉語笑着道:“怎麽了,可是我臉上或者身上有什麽髒東西?”
其實, 謝嘉語明白大家為何會發生轉變。無他, 最主要的是因為太子的态度, 以及她對承恩侯以及承恩侯夫人毫不畏懼咄咄逼人的樣子。
謝思蕊快速的搖了搖頭,抿了抿唇, 有些不敢說話, 小聲的道:“不是。”
黎氏一直都對謝嘉語比較尊敬, 像對長輩一樣的态度。只是,今日的事情也讓她有些震驚。
府中的事情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對于小輩們的挑釁,謝嘉語并未怎麽懲罰。對于她大嫂克扣的行為, 謝嘉語也沒有多做計較。因此, 一直以來, 她都以為謝嘉語是一個雖有一絲絲長輩的架子,但脾氣卻非常好的人。
可是,今日看到她對外人的态度,才得知,她之前對府中的小輩們有多麽的寬容。
還有,她對謝嘉語的态度,也着實比不上太子。
看來,以後還要在尊敬的同時,多一些重視。
想到這裏,黎氏愧疚的道:“姑姑,蕊兒是對今日發生的事情心生愧疚。”
謝嘉語道:“無妨,我之前說過了,這事兒怪不得她。要怪,也只能怪那承恩侯府的人不懂規矩。”
黎氏道:“雖如此,但蕊兒也大意了些。”
謝嘉語看着謝思蕊一直沉默的模樣,下車前,道:“思蕊,你無事可過來找我說說話。”
謝思蕊道:“是,姑祖母。”
謝嘉語笑了笑,下了車。下來之後,看着已經先行下車的趙氏一行人,點點頭,道:“大侄媳婦,我乏了,先回院子了。”
趙氏略帶恭敬的道:“姑姑先等一等,侄媳已經讓人去擡轎子了。現在天氣寒,您剛落水,多吹風恐對身子不好。”
謝嘉語沒料到趙氏會如此,挑了挑眉,站在原地,道:“唔,還是侄媳婦想的周到,那我就等一等吧。”
說完,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看着她的謝思蘭,又看了一眼站在謝思蘭身邊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謝蓮。
被轎子擡回院子之後,小丫鬟扶着她回了床上。
看着忙前忙後的夏桑,謝嘉語道:“夏桑,你且去休息吧。春桃,找個小丫鬟給夏桑熬一熬藥。”
夏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奴婢不敢去休息,要等主子好了再去。”
青嬷嬷從剛剛就覺得奇怪,小姐看上去什麽事兒都沒有,怎麽就被轎子擡過來了。她還只當是趙氏醒過神兒來了,看樣子,并不是啊。
“你快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青嬷嬷着急的問道。
夏桑跪在地上,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下。
青嬷嬷聽後,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道:“他們怎麽能這樣,怎麽能這樣。他們之前……”
謝嘉語摸了摸她的手,搖了搖頭。
青嬷嬷這才想起來自己太激動了,險些說了出來。
“好了,夏桑,你快回去休息。你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服侍我,今日這事你無需自責,以後好好服侍我便是。”謝嘉語認真的道。
夏桑看着謝嘉語不容拒絕的表情,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道:“是,奴婢知道了。”
晚上,謝嘉語吃了藥之後便早早的睡去了。本來是春桃睡在榻上看着她,但是半睡半醒之間,青嬷嬷過來了,替換了春桃。
謝嘉語自是不知道自己半夜裏曾做過噩夢,嘴裏喊了幾聲“母親”。早上醒過來看到站在一旁的青嬷嬷,皺了皺眉,道:“青娘,你今日怎麽起得這般早?”
青嬷嬷笑着道:“老奴不放心,早早的過來看看小姐。”
謝嘉語雖不知道青嬷嬷昨晚守了她一夜,但是,看着青嬷嬷眼底的青黑,心疼的道:“青娘,你昨晚一夜沒睡好吧,我現在好了,你趕緊去睡一會兒吧。”
青嬷嬷道:“老奴年紀大了,覺少,中午吃過飯再去歇一會兒。”
謝嘉語笑着道:“嗯。”
直到巳時,往常幾乎每日都來芷柔院的謝思蕊卻一直都沒過來。而只來過一兩次的謝蓮卻不知為何帶着小丫鬟過來了。
想到謝蓮那個性子,謝嘉語着實不想招待她。
沒想到,謝蓮今日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對她的态度發生了極大的轉變。見了她之後,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不說,還甜甜的叫了一聲姑祖母,那聲音,比之前不知道要恭敬了多少。
“你今日來可是有事?”謝嘉語也沒繞圈子,直接問道。
謝蓮一怔,随即,笑着道:“沒事,我姨娘說了,姑祖母一個人住在這裏,怕您悶得慌,讓我過來陪您聊聊天,給您解解悶子。姑祖母可是嫌棄蓮兒了?”
聽着謝蓮的話,謝嘉語挑了挑眉,道:“那倒不曾。”
謝蓮看着謝嘉語的臉色,想了想,道:“姑祖母,蓮兒知道,之前對您确實有些不敬。昨日蓮兒反思了許久,痛定思痛,認清了自己的錯誤,以後一定不會再犯。”
謝嘉語沒想到謝蓮會說出來這樣一番話,認真的看了看她,道:“若真如你所說,甚好。你若是犯了錯,在家還好說,若是出了門,對外人也是如此,那就要吃盡苦頭了。”
聽了這話,謝蓮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不過,很快又恢複了過來,道:“姑祖母教訓的是。”
接下來,謝蓮寸步不離的跟在謝嘉語的身邊,雖手腳笨拙,卻看起來比那小丫鬟們還要殷勤。春桃哪裏敢讓謝蓮動手,趕緊接過來茶杯,遞給了謝嘉語。
一個時辰後,謝蓮有些撐不住了,有些挑事兒的說道:“往常聽說三妹妹對姑祖母最是孝順,今日怎麽沒看到她過來啊?”
謝嘉語看了她一眼,道:“也快到晌午了,你若無事,便先回去吧。”
謝蓮小心的觑了一眼謝嘉語的臉色,有些後悔說了剛剛那句話,低頭道:“是,蓮兒先告退了。”
謝蓮走後,青嬷嬷在一旁道:“我剛剛還以為二小姐轉了性子,沒想到卻還是那般樣子。”
謝嘉語笑了笑,道:“是不是真心,時間長了便知道了。”
說完,轉頭看着春桃,道:“明日她若是再來,你可不能這般不識趣,要給二小姐表現的機會才是。”
春桃一怔,立馬明白過來謝嘉語的意思,笑着福了福身,道:“是,奴婢知錯了。”
謝蓮在謝嘉語那邊待了那麽久,卻是一無所獲。回去之後,跟衛姨娘抱怨道:“姨娘,你還讓我去芷柔院,說什麽有好處。哪有什麽好處啊,那邊對我愛答不理的,什麽東西都沒給我。”
衛姨娘心疼的摸了摸謝蓮的頭發,道:“蓮兒,着什麽急啊,你沒見三小姐得了那麽多的好處,你好好奉承着她,以後自然會有你的好處。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謝蓮一遍喝着衛姨娘遞過來的茶水,一邊道:“我看還是算了。想到昨天她在承恩侯府的厲害模樣,我就覺得腿打哆嗦。也忒厲害了,想那承恩侯嫡長孫多麽耀眼的身份,承恩侯為了讨好她,說打便打了。還有那齊四小姐,往常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從未把我放在眼裏,以後卻只能青燈古佛相伴了。”
說到這裏,謝蓮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哎,想想她以前罰我去跪祠堂抄佛經,真的是對我手下留情了。那簡直就是一個活閻王!”
衛姨娘在府裏長盛不衰那麽多年,在跟趙氏鬥争的時候偶爾還能占上風,可見手段了得,心思也比較活絡。謝嘉語能在外面呼風喚雨,還能使喚得動太子,可見身份地位不一般。女兒要想有個好歸宿,看來不能只靠着她父親了,還要再找個更靠譜的靠山才是。
因此,聽到女兒的話,衛姨娘道:“你不是說太子都非常尊敬她嗎,可見她身份高貴。總歸她不喜你和大小姐,大小姐肯定拉不下臉面去讨好她。所以,你若是想要打擊大小姐,還要好好的巴結她才是。別怕她,你沒看三小姐那般不會講話的人在她面前都撈了不少好處嗎?你那般機靈,肯定能比三小姐做得好。”
“可是,姨娘,我有點害怕……”謝蓮小聲的道。
衛姨娘眼神堅定的道:“別怕,你記住姨娘的話,不要頂撞她,她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咱們都是一家人,肯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謝蓮嘴唇嗫嚅了幾下,道:“哎,好吧,我明日再去。”
“嗯,蓮兒真乖。”
而他們口中所提到的大小姐,一大早也沒閑着,去了小佛堂找陳氏。
陳氏坐在榻上,聽着謝思蘭的話,皺了皺眉,問道:“你說什麽?太子竟然對她也非常恭敬?”
謝思蘭垂眸,道:“對,太子竟然稱她“表姑”。縱然是表姑,也不值得太子親自下去救人吧。祖母,蘭兒覺得,這事兒挺奇怪的。”
陳氏沉思了許久,道:“是挺奇怪的。”
謝思蘭觑了觑陳氏的臉色,道:“許是看她長得美吧,承恩侯府嫡長孫對她很是着迷,險些把命都搭進去了。蘭兒聽聞很多世家子弟也都在打聽她的身份。”
陳氏聽了這話,安慰道:“蘭兒,你是這府裏的大小姐,誰都越不過你去。那位又算什麽東西。若真的重視她,承恩侯嫡長孫又怎麽會随意讓人準備迷藥引她去偏聽?”
謝思蘭眼前一亮,道:“可是,太子的态度……”
陳氏拍了拍謝思蘭的手,道:“蘭兒,畢竟她是皇上下了口谕承認的表妹,太子也是左右為難罷了。也怪那承恩侯府的公子和小姐太蠢!”
這也是因為陳氏沒有親眼看到那番場景,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結論。若是她昨天親自去了,或許,就不會有也不敢有這樣的想法了……
謝思蘭雖然想要相信自家祖母的話,可是想到昨日的怪異之處不止太子,還有其他人。于是,說道:“那承恩侯也頗為順從。”
若說之前陳氏還對自己的判斷有所懷疑的話,這會兒卻連最後那一絲顧慮都消除了,嗤笑了一聲,道:“我還當真是太子出了力,看來,昨日主要出力的不是太子而是這位啊。”
“祖母為何如此說?”謝思蘭疑惑的問道。
陳氏冷笑道:“你當你祖父和承恩侯為何對她那般好,還不是因為她長得像你那早逝的姑祖母。”
謝思蘭瞪大了眼睛,道:“怪不得,昨日承恩侯還認錯了人。”
陳氏笑得意味深長,道:“祖母之前也險些認錯人。”
謝思蘭此時纏繞在心頭的迷惘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心情輕松起來,臉上的笑容也漸漸的多了。
“好了,你跟我說說昨天她戴了什麽首飾?”陳氏道。
謝思蘭點點頭,一五一十的把謝嘉語戴的首飾說了出來。站在一旁的一個小丫鬟一個一個的記錄了下來。
午睡之後,謝嘉語正在院子裏指揮着小丫鬟們做秋千,突然看到冬雨一臉疑惑的走了過來。
謝嘉語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問道:“怎麽了?想說什麽?”
見謝嘉語問起來了,冬雨開口道:“也沒什麽,就是剛剛在門口看到二少爺了,覺得挺奇怪的。”
二少爺?謝思敏?他來做什麽?
“怎麽奇怪了?”謝嘉語問道。
“奴婢剛剛出去的時候,就看到他一副想進來又不敢進來的模樣。問他是不是來找小姐的,他連忙說不是,說自己恰好路過。結果,奴婢回來的時候,他還在附近轉悠,一看到奴婢,立馬又走遠了。您說怪不怪?”冬雨說道。
謝嘉語挑了挑眉,道:“竟然還有這種事?”
這可真怪了,看樣子,謝思敏是找她有事啊。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事,竟然這般的猶豫不決。
不過,他既然沒下定決心,那她就權當做不知道吧。
“這麽說起來,奴婢前幾日也看到二少爺在咱們院子門口轉悠了。”夏桑在一旁說道。
因她在宮中待了幾年,所以看事情比較通透,遲疑了一下,道:“小姐,奴婢看二少爺或許是有事想要求您,不好開口呢。”
謝嘉語想了想,看着眼前快要坐好的秋千,跟夏桑道:“這樣吧,你去把他請進來吧。若是他不來,就問問他可是有事情請我幫忙。”
她對謝思敏的印象不錯,這人還是大哥的孫子,她的侄孫,若真有什麽為難的事情,她自然是要幫上一幫的。
“是,小姐。”夏桑福了福身轉身出去了。
一盞茶左右的功夫,夏桑才領着臉色微紅的謝思敏進來了。
謝思敏走到謝嘉語面前,彎腰行禮,道:“姑祖母安好,晚輩過來叨擾了。”
雖然最近已經習慣了小輩們對她的稱呼,但是像謝思敏這種回回見她都要認真的行禮的模樣,着實讓她覺得頭皮發麻,仿佛自己真的是一個老太太一般。
謝嘉語挺了挺腰板,伸出手來虛扶了一下,神色鄭重的道:“嗯,你先起來吧。”
沒辦法,對方如此的守禮,謝嘉語也不好太過随意。
“謝姑祖母。”謝思敏道。
“嗯,不必如此多禮。”謝嘉語道。
謝思敏有些局促的擡起頭來,想到自己所求之事,着實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正思量間,恰好看到一旁的小丫鬟們正在做秋千,于是說道:“姑祖母這是想要做秋千嗎?”
謝嘉語笑着道:“正是。”
“姑祖母童心未泯,做個秋千着實不錯。”謝思敏語無倫次的說道。
謝嘉語聽後,無奈的看向了謝思敏。雖然她實際年齡已經五十多歲,但真正在這世間生活,不過十六年罷了。做個秋千哪裏就是童心未泯了,說的就好像她很老似的。
看着謝嘉語微微帶笑的眼神,謝思敏一下子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找補道:“姑祖母不要誤會,思敏只是,只是……思敏沒別的意思。”
謝思敏着實不知道該如何跟謝嘉語這樣的姑娘家相處。此人年紀雖比自己小,但若是像妹妹一樣對待,又不行。畢竟,輩分比他高。可若是像對祖母一樣對待她,又不太妥當。
是以,怎麽做都難以兩全。
“這樣吧,我幫姑祖母把秋千做好。”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謝思敏很快就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只是,謝思敏實在不是做秋千的料,剛剛做了沒幾下,原本快要做好的秋千被他纏繞到了一起。竟是越幫越忙,越幫越亂了。
“噗嗤。”謝嘉語忍不住輕笑出聲,“好了,二少爺快過來歇息吧,有小丫鬟在,很快就做好了。”
說着,謝嘉語指了指葡萄藤下石桌對面的位置,示意謝思敏過來坐。
謝思敏見小丫鬟們一副不善的眼神,在大家的注視下,讪讪的走開了。
坐下來之後,謝嘉語開門見山的問道:“二少爺今日來找我可是有什麽為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