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
201X年
龍泉山頂。
遠處是一片終年大霧,?界線籠罩的凡人世界,?山外正常那一邊的人間城市,今天依舊被隔絕在一道金光陣法之外。
第二場比賽出現的這種兩兩平局。
即代表着,?接下來的法會大賽必須迎來了一場異常兇險激烈的最終決戰了。
其中有歡喜者,?有忌憚者,但在這最終對決開始之前,或許兩方僧團心中都沒有提前設想過這個結果。
而一輪輪初賽這麽一天天下來,?到此時也給了最後一場法會大賽充足的準備時間。
按慣例,放大蒙山第五輪,?也是風險最高的一輪的這場決賽這次将會在四天後進行。
四天備選,當場比試三輪。
車輪戰中,?不得半路換人,?不得臨時打斷,?不得起殺人心。
所以這最後的四天,?既是兩派最後的一次對決,?也是雙方僧人所能派出的最高水準佛法實力的展現。
歷代法會上,常有僧人們因為佛心動搖,只為了一場輸贏而造成了無法挽回的生死之争。
佛門之中,?常講究渡人渡己,?既是公平論法,同道便不該被癡迷妄想迷惑雙眼,?但真若是遇強者,最後丢個半條命都是正常的。
從雙方當前實力來說,實叉難佗作為一個成功飛升過一次的正佛。
和一般意義上的準佛之身是有一般意義上飛升前最大一步的距離的。你可以說兩者之間實則只相差一步。可這一步,?恰恰也是一個凡人和一個佛最大的區別。
人到佛所需的條件到底是什麽。同理,佛的心中是不是也有人會有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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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這其中差別在哪兒,就看這最後一場法會之争上的實際對比了。
至于,代表着一山之名的方法僧這遭能否突破這一成佛前的劫數,現在也已經不在于旁人,只在于這一代龍泉山實力頂峰下的自己了。
也是為了能使這決定輸贏的最終一場比試能使關乎龍泉山的佛門榮辱繼續傳承下去,某兩人自打上一場決定了平局之說又打完回來,就一塊又開始玩消失了。
這兩個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可二人說是第二場之後就一起消失了,其他師兄弟們其實都一清二楚他倆到底在哪兒。
只是,此刻大家現在也都不敢去打擾這兩個人。
因為,只要是天亮和天黑以後,還有一個乒乒乓乓和生死相搏般打架和兩道雷火從天上恐怖降下來的地方,一定是某位法僧師兄和明王殿下又在專心辦正事了。
4:05
地點:龍泉山寺廟
時間:決賽倒計時三天半
“轟隆隆——”“轟隆隆——碰碰碰——碰!轟——”
蹲着兩個獸頭金頂寺院中一輪邊緣泛金的晨光剛升起。天蒙蒙亮的寺廟臺階上,龍泉山三人組正在廟中吃早點。
三個人都是一臉犯困。臉上黑眼圈很重,光溜溜的大腦袋一點點小雞啄米狀抱着碗。
坐在自家兩個跟羅漢似的的師弟當中的海鵬師兄本來還有點睡眼朦胧。
當他伸出一條胳膊,并用手上發着抖的一雙筷子夾了塊雲耳黃瓜往嘴裏塞,冷不丁被這後山上‘地震’般的動靜給吓得一激靈。
筷子上的一片晶瑩剔透的涼拌雲耳險些落了地,被胖師弟淩空一夾穩住,又瞪起銅鈴般的眼珠子,撥浪鼓一樣使勁晃了晃腦袋才醒了。
可此時半空,只見爆/炸似的筆直從後山飛來一個巨型不明物體。
那摩擦過半空的燃燒物體依稀像個火光沖天的紫色流星狀大石頭。
三人身後這早上才四點鐘,傳來山石被劈的四面倒塌下來,瀑布炸開的聲音令他們知道那兩個人現在到底在什麽地方。
而胖師弟這才一迷迷瞪瞪地哇哇大叫又一蹦起來,作金雞獨立狀舉着筷子做出防備睜眼,這一大塊如同流彈般飛到這裏的冒着紫氣雷電的碎石剛好就這麽掉了下來。
“轟隆——”一聲,地動山搖。三人從廟中探出頭去,就看見臺階下方已經是一個大坑。
這隕石般砸的地上一個大洞的大石頭,比他們三個的腦袋加起來都要大。
這一下,可不得了。這年頭,要是沒會點保命騰雲術想出個家真是要命啊,心想着這點,把正蹲在廟門口的他們三個給看得習以為常地抽了抽嘴角。
方海恨:“看來……今天早上,這前八十招是明王殿下贏了?”
方海孽:“你是不是忘了,這前前八十招,咱們法僧師兄是怎麽把游客中心後面的大半座山頭炸到寺廟大門口來了麽……”
方海恨:“不不不,我覺得師兄還是溫柔一些的,明王殿下一次次都炸山頭,我要是師兄我已經被這波給搞得要恐地震了……”
方海孽:“這就是高手對高手,英雄惜英雄啊,你沒聽說過他們當初在人間就是一起打了綠度母,獅子白象,迦樓羅的好搭檔嘛,這默契果斷滿分啊!不僅打別人還自己人!法器之下從無交情,只論輸贏才是男人的浪漫呀!”
這話說的倒也沒錯,師弟三人組們這麽說着不由得一個個目送遠方,點點頭稱是對遠處流露出欽佩之情。
可回頭再一看到門口的慘狀,眼前已經被這兩宿不分白天晚上八十招八十招給整的沒脾氣的方海鵬還是當下面色煞白地摔了碗,抱頭捂臉對着後山舉起條胳膊痛哭了起來。
“可,可這不對啊……蒼天啊!大地啊!我佛啊!”
“我那敗家的法僧師兄和那不差錢的明王殿下啊!”
“你們兩個人現在為了能打敗那個實叉妖僧師弟我心裏着實能夠理解,可師弟我花了兩萬蓋起來的超市屋頂,我這富麗堂皇的風景區,這就全部沒了啊——”
“快救救師弟吧——”
12:30
地點:龍泉山寺廟
時間:決賽倒計時兩天半
“轟隆隆——”“轟隆隆——碰碰碰——碰!轟——”“轟隆隆——”“轟隆隆——碰碰碰——”
明明早飯剛吃沒幾個鐘頭,午飯時間就又來了。
雖然對于此刻的這一座偌大的佛門寺院來說,比起往常通知大家吃午飯的山頂敲鐘,現在更為準時就會來到反而是那外頭的‘隕石雨’。
可相比起早上只是稍顯兇殘一點的碎石掉落,此時大中午的這一波才是真正的致命恐怖。
眼下,廟裏大多數人已經都戴上了方海孽師弟友情贊助的吃雞專用二級頭,沒有法器也找了就近的鐵鍋,鐵盆暫時戴在了頭頂。
因為就在中午早一些時分。
本寺的特邀大賽主持人兼何小明秘書無意中走在廟中央時,還差點被頭頂掉下的這‘流彈’擊中過一次。
雖然經過一番搶救,我們的裁判兼主持人何秘書目前人基本已經沒事了。
但作為一個凡人,何秘書也再度展現了他能給有個人做秘書必須扛得住天雷,撞得了隕石的頑強生命力。
可這還是架不住見此情形的光頭師弟們帶着一個個護甲開始保命,并哆嗦且害怕地含淚一下下揮着手中的鍋鏟,生怕下一個被不幸砸到了的倒黴蛋就是自己。
龍泉山KTV金曲三人組正一塊排排坐用鬼哭狼嚎的歌聲呼喚着自家法僧師兄。
可三人沒有令後山上恐怖又刺激的‘流星雨’停下,卻使坐在他們廟頂上卻一直沒吭聲的某三人組暴躁了。
“唱的難聽死人了,閉嘴啊,底下的三個白癡!”
當下,屋頂上方傳來叫罵。三人口中吱一下捂着頭往房頂上看,卻見蹲在他們廟上方捂着耳朵,也帶着一個鐵鍋的竟然是千斤彌勒,靈芝頭陀和花齋仙子組成的華嚴三人組。
“喂。”
很驚奇會在自己廟裏的大本營見到他們三個,方海恨這個小弱雞才邁着小碎步跑出來,又捂着頭頂指着上方開口道。
“你們三個來幹什麽!想幫你們那個妖僧師傅竊取我們法僧師兄的情報是不是!還是想蹭午飯哼哼?”
在此之前,這華嚴三人組可還是大夥的敵人。
可經過上一輪,這三人好像也重新在所有人心中定義了他們的反派形象。
尤其,上場結束後這一點就變得更複雜了,因為顯然以他們之前的表現回去沒被自己師傅殺了都算是小事,而性格暴躁的靈芝頭陀作為三人的師兄,只不忿地頂着頭上的鍋又朝底下開口道,
“方弱雞,誰要看你們那個面癱臉師兄!我們三個來是為了想看看明王殿下的!”
“而且我們三個已經不是壞人了!我和我師弟已經聽明王殿下的話,把那些人質游客都先安排上車票旅完游回家了!現在連我師傅都已經此生再也不準我們三個回反派陣營了!”
“不過沒關系,我們三個已經決定好要從此追随明王殿下後頭做他的粉絲了!”
靈芝頭陀他們三個家夥這和小粉絲一模一樣的小表情,可把底下的龍泉山三人組給看無語了,再聽他們三個家夥在這兒诋毀自己法僧師兄,底下這三個更是抄起家夥就公開較起了勁。
“呔!大膽妖人!誰說我們法僧師兄是面癱臉!法僧師兄可是我們師門第一玉面小帥哥!什麽都會什麽都知道,簡直就是冰清玉潔!高嶺之花!”
“呵呵!胡說八道!明明是明王殿下更勝一籌!看看你師兄被打的無反手之力!明王殿下才是佛門第一美男子,豔冠群芳!美不勝收!”
“法僧師兄手中帝釋威震佛門!”
“明王殿下魔箭一發衆生皈依!”
“法僧師兄!法僧師兄最帥!!”
“明王殿下!!明王殿下最帥!!”
兩邊一陣雞飛狗跳,互扔鍋蓋,又莫名其妙和鬥急了眼的小學生似的吵了起來。
坐在屋頂上和房梁下掐起來的兩邊光頭和尚将先前賽場上的競争意識到底帶到了賽場之外。
好在,華嚴反水三人組跑來廟裏的小打小鬧,卻也稍微沖淡了一些寺廟中此刻緊張恐怖的備戰氣氛。當天,他們不僅留下蹭到了一頓午飯,甚至一直到下午都還沒走。也是到天暗下來,後山轟隆隆的動靜竟又開始了——
21:40
地點:龍泉山寺廟
時間:決賽倒計時兩天
“轟隆隆——”“轟隆隆——碰碰碰——碰!”“轟隆隆——”“轟隆隆——”——碰碰碰!轟——”“轟隆隆——碰碰碰——碰!轟——”
又是一個決賽之前的不眠之夜。其他白天吱哇亂叫的師弟們這會兒都已經不在了。
就連華嚴三人組都在這兒蹲守偶像活生生給守困睡覺去了。
一團白氣籠罩夜色朦胧中,後山那兩個人還是沒出現,方海問還一個人披着件外套,站在後門口和兩個人聊天。
眼前,那一頭半卷的黑發垂在氣色有些白的面頰上。
平常總是為了教導師弟,很守佛門規矩的男子手裏夾着只煙,抵着門在淡淡地嗅着手上的一點殘餘的味道。
他文質彬彬的臉上,那一道顏色很淡的疤痕已經好轉。曾經受困于妖魔手中因而修煉而成的淡白色雙眼,和手指上的一點點煙灰在沿着腳邊落下。
在他面前,那兩個初中生打扮的陰陽臉小沙彌和他一起看了會兒遠處那兩個在後山沖頂的畫面。這時,一場三人之間的對話卻也跟着發生了。
方海問:“多謝你們在昨天比賽最後一塊放了水,我很明白,那一場比賽一旦認真起來會很難打,不管我們誰輸誰贏,對龍泉山現有的這種腹背受敵的情況,也會不利,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們會背着你們師傅放水,不過大概是你們也有自己的處事原則和打算。”
白法:“你這個勾引人的狐貍精不要自作多情,抽煙有害健康,還會提前絕/經,不孕不育。”
黑法:“不是勾引人的狐貍精,是玩弄人心的死狐貍,而且他是男的,就算提前絕/經,不孕不育了也沒事。”
方海問突然複雜默默低頭看了眼手上的煙:“……”
講話模式還是很奇怪的陰陽臉小沙彌一起排排坐着。這次還是和之前那般,你一句我一句說相聲一樣。
一般人估計都會覺得他們倆作為實叉難佗的徒弟應該防着一點。
但坐他倆旁邊聽到這話的海問師兄倒是地沒忍住像對待小孩般溫柔地笑了起來,又坐到他們倆身邊,數十年難得一次真的低頭露出一點興味。
方海問:“嗨,別緊張,我覺得你們倆确實不像他的一路人,可年紀才這麽小,實叉難佗怎麽會放心大半夜他一個人呆着,反而把你們趕出來離他這麽遠呢。”
黑法:“不要想套話,我們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在幹什麽,更不知道他的那些來歷不明的傷是怎麽回事,眼前未知,你我一樣。”
方海問:“眼前未知,你我一樣?只是你我,不是別人,所以,這是說有些橫插在你我眼前的力量,其實不會幫實叉難佗到最後的意思?可為什麽這場法會本身會來到呢,你們來的時候,總該知曉自己為什麽會來吧?”
黑法:“人一定會知道自己當下在做什麽麽,就像十六羅漢的傳說一樣,有成佛者,有不屈者,有背叛者,每個人此刻都是身處于因果之中,只能被迫随波逐流而已,我們所有人此刻也只是在歷劫的一種,一旦進入劫數,就沒辦法改變有些事了。”
方海問:“哦,這一句我倒是明白了,所以小師傅的意思是,你們果然也提前知道,眼前有一場未知的即将來到劫,卻和我們一樣不知道怎麽應對?可既然入劫前你們就已經知道了部分結果,那實叉難佗這一次的輸贏呢,你們認為自己處于勝者一方,敗者一方?”
這話暗藏機鋒,黑法無論怎麽說都得被方海問試探出個端倪來。
——和心思彎彎繞繞,有本事三四十年被關在妖洞深處,最後還能混的不錯活下來的人講話果然很費力。
明明今晚根本不是來免費送情報的。這個腦子心機和一般人不同的人總能每句話用問句結尾,又故意下一個假設性的結論,讓你不得不回答他口中下一個新的問題。
一時間,那個黑法小沙彌性格明顯做事更成熟,冷靜,卻也意識到無論自己怎麽說都不對,所以被卡了一下,面無表情地不準備繼續透露自己的目的了。
而就在三人氣氛正微妙着坐在這寺廟後門口。
四周圍氣息有些流動狀的方海問和黑法處于對峙交涉彼此心意時,一旁有個不會講話,卻偏偏很會破壞正經冰冷談話氣氛的人卻突然打破僵局開腔了。
白法:“實叉難佗肚子裏又沒懷我們倆的孩子,我為什麽要對他那麽關心,難不成要對他負責。”
方海問:“……”
黑法:“……”
僅憑這一句話,兩方原本正經嚴肅的談判的氣氛全無,看來這對話也是進行不下去了。
到結束這場三人之間互相試探彼此用意的對話。
某個當三師兄的才一個人掃了掃身上的煙味走回來,見這會兒其他人都先撐不住呼呼大睡了,他擡頭就看到屋頂上還有個人。
房梁上沒睡的對方躺着沒動,只意識到他來了便,沖他招招手。
方海問在廟前站住和他對視了眼,接着,二人索性一人扛着一把梯子,坐在修白天砸壞了的寺廟屋頂看起了星星。
這麽看,他倆光看臉上這一模一樣的黑眼圈是已經幾宿沒睡好了。
但誰讓他倆的親師弟這沖頂眼看還沒出關。所以,此刻這兩個當師兄的也只得抖着腿,一塊像兩個老大爺一般穿着軍大衣蜷縮在天寒地凍的屋頂上又一臉滄桑年邁地唠嗑了起來。
“你又一個人跑出去了?”
張天縱躺倒着,不用聞他身上的味道都一清二楚的問。
“嗯,像個死人一樣一動不動地幹躺着屋裏也是一直咳一直咳,出去走走總比不停做噩夢好受,反正廢人一個了放縱點也無所謂。”
這大冷天,止不住地臉色很白,手腳發冷,方海問聞言也只是用嘴掩住嘴唇咳嗽了下又端坐着答。
“你再這麽放縱下去,早晚咳死,知道自己身體早廢了,還不知道死活。”
張天縱說。
“我有選擇死的權利麽。如果我有,就不會在這場只有痛苦的因果之中了,即便活着回到了龍泉山,也時常感覺到自己依舊沒有找到因果的答案,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做才好。身上的職責沒完,罪孽也沒贖幹淨,怎麽死呢。”
“誰知道……那些當年就來過一次,是不是還在暗處盯着龍泉山那麽多年的‘東西’到底在哪兒。”
方海問口中這話,很有些二人私下才有的氣氛。張天縱聽了沒吭聲,半晌只是睜開自己那一雙一點沒有懶惰味道的眼睛,和身旁這人一起坐在這山頂對面又冷淡地吐出一口冷空氣下的白氣。
“無論因果如何,做好自己就好,能不能打破劫數只看個人命數,現在像個廢人似的在這兒自怨自艾,長籲短嘆,也沒人會同情你。”
“呵,是啊,你嘴裏永遠不會對我有一句好話,只差沒嫌我兩句。”
海問師兄聽了也沒生氣,只淡淡扯了扯氣色不好的嘴角。
“我需要對你有好話麽,還是你這種人也開始需要我對你有好話了。”
和他這麽怼了半輩子,從不客氣的天縱師兄聽到這話也這麽回答。
二人聞言具是不置可否。
大概是因為這兩天,整個寺廟裏都因為外來者的進入而嘻嘻哈哈,打打鬧鬧慣了,他們倆似乎也從中找回了一點混在當中的過往少年時的輕松感,這時,二人才望着對面說話道,
“話說,對面那兩個從前天開始到現在多久……不吃不喝沒睡覺了?”
當下,做師兄的灰色長發男人撐着頭倒在房頂上,攢着袖管這麽原地縮着開口問,看他這老頭子過冬必備的紅秋褲配着這手打毛線衣,就知道這大半夜有多冷了。
“兩宿加一天……差不多快四五十個多小時了。”
同樣把手揣在袖子裏的海問師兄人也端坐在屋頂,他的雙手擱在曲起的腿上,雙眸在夜色中為淡白色,在他落在對面半面山峰上的眼底卻只能看到兩團顏色不一,卻相輔相成的雷光在閃爍。
“定海這一次也許真的快要有突破了,能否在這個未知的大劫之前跨過自己最重要的一步,就看他……和那紫氣東來一起準備怎麽應對了。”
聽到這話,一副流氓狀的大師兄只睜開自己頹廢狀總是閉着的一雙眼睛,又随着灰白色長發落在面頰上才搖搖頭長嘆氣道,
“……這才是真正的打架鬥毆狂啊,他們倆是不是不餓不累,根本也不覺得這麽來很枯燥啊?”
“定海打小就在佛法修煉之路上專注執着到不正常,東來現在也跟着他一起,肯定比以前還執着,不過他們倆可真是天生能玩到一塊去。”
海問師兄回答。
“是啊,話說,對面現在到底在幹什麽呢。”
枕着條胳膊,像是想到了什麽的天縱師兄這時又睜開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遠處的半山腰問。
“實叉難佗麽?不知道,但那兩個小子中的一個剛剛說了句很奇怪的話。”
“什麽話。”
“他說,十六羅漢中有成佛者,有不屈者,有背叛者。十六羅漢,是指的那時候獲得最後一個飛升機會的實叉難佗?還是別人?這話不明不白沒人清楚。”
“但這讓我,總覺得對面身上一點沒有佛家弟子味道的上師……還有未弄清楚的後招,東來和我說,他上次偶然有察覺到實叉難佗身上有種熟悉的味道,當然,現在這種情況,就看定海和東來現在怎麽想的了。”
“不過以他們倆那種個性,是不可能使出什麽卑鄙下作的手段的,要贏也一定要在所有人面前贏得光芒萬丈,這估計也是他們倆現在這樣專心準備的緣故。”
“所以,有些事只能所有人自己一起注意着點了。”
海問師兄說到這兒只搖搖頭,又下了個結論。
“哎,服了,這大半夜我又給活生生打困了,這兩個人乒乒乓乓打架還能越打感情越好可不多見,不過這世上也只有顧東來能有這個耐心陪着方定海一宿宿地,反正他們倆也樂在其中了,走走走,睡覺去睡覺去……”
“行,讓他倆接着打吧,睡覺去,還有,麻煩把你身上所有剩下的佛門違禁品都拿給我,再給我刷個牙好好睡覺。”
說着,某位大師兄伸了個懶腰,起身準備下屋頂前不忘叮囑某人道。
“我又不和人親嘴,大半夜刷什麽牙。”
“你想親也行啊,而且,某人昨晚不還懶得走回屋裏去,賴着和自己師兄睡了一個被窩,我現在要求你睡前刷個牙怎麽了。”
“我們倆算上十幾歲還在偶爾比誰尿尿到底更遠,到天天在妖怪洞裏打地鋪,零零總總加起來快睡了小一百年的被窩了,麻煩你現在能別說的這麽奇怪麽。”
“就是因為都老熟人了,所以只能每次都找找看還能不能産生什麽新感覺,比如現在,我就覺得我的好師弟突然對我害羞那麽一下的樣子,真是要了人命的可愛。”
“……”
“臉紅了二皮臉。”
“是啊,只差沒小鹿亂撞了,我的好師兄,到底走不走。”
“走,小心點,別摔了,不然還得在底下接着你。”
兩個說話氛圍和老油條似的大的這麽一邊胡扯,一邊打着哈欠地聊完,為這打架節奏依舊堪稱重複變态的一天做下一個總結就也只能先一起去睡了。伴着縱身一躍,兩道一青一白影子一起原地消失,接着空氣中才只剩下後山的‘大動靜’了。
……
22:30
地點:龍泉山寺廟
時間:決賽倒計時一天半
夜深人靜。
頭頂。唯有一只只受前方氣流改變而受驚的鳥雀刮擦葉子的野林子裏,一只紅眼珠子的烏鴉停在黑色半山腰的樹梢上。
和龍泉山處于對立狀态下的半山腰上,鼻息在山頂寒冷的空氣中凝結出一團白霧,實叉難佗岣嵝身體,臉色陰狠,金色戒環在耳朵上依稀搖晃,一身西裝上已經滿是繃帶拆開後的鮮血暴虐,那充血的雙眸更是布滿血絲。
那些一根根從他脖子裏,肚子上拆開,恐怖地掉落在地上的白色繃帶。
統統都是這一位佛陀身上不知名流淌出來的大塊大塊的紅色凝固狀鮮血,他回憶起上一場法會上自己的狼狽和自己徒弟們的選擇,只暴躁惱火用手掌發出一陣陣怒吼,掌心還另有更多血漿在往下滴落。
“哈哈哈……”
“叛徒……一群豬狗一般一輩子聽話不得的叛徒……”
“司徒感應……你真是活着令我失去尊嚴……死了也要把我的榮譽脫下地獄……你真該死……你真該死……”
“十六羅漢……呵呵……哈哈哈……”
“滾開,滾開……什麽可笑的十六羅漢的傳說……什麽飛升成佛……統統……都是騙子……那遙遠的西天從頭到尾都已經不在了,這都是一場害死人的……騙局……什麽佛,連魔都不是!連魔都不是!”
這些斷斷續續流淌出黑色血液,像是做噩夢般的話,這一位揮出一掌以黑色佛光,掃過眼前叢林掀起一整片樹木原地爆裂的佛陀顯然已經在怒火攻心的邊緣了。
他口中的所謂十六羅漢的謊言是什麽,騙局又是什麽并無人清楚。但實叉難佗似乎對此懷恨在心,以至于多年後也癡心不忘要回到龍泉山替自己當年‘讨回公道’。
而最令這已陷入半瘋魔狀态下的現世佛陀無法令自己有片刻休息合眼的事也擺在了眼前。
那就是從三天前開始,對面那個他所一刻不停緊張注視着的山峰背後,有兩個他如何都不能忽視的力量正在以令他心頭發冷的恐怖速度變強大。
飛鳥。
樹林。
甚至是一團團半空中的白色雲氣。
山上一切會動的活物,死物都在下意識地遠離那個不斷有兩道白,紫佛光交彙碰撞,殺氣極重的地方。
那力量,已是接近于某種令衆生都開始心生畏懼的某種力量了。
而在同樣感知到這一切對面山峰內部變化的實叉難佗數百年的修行生涯中,他曾經見過許許多多天賦極佳,能一夜趕超旁人的修佛者,甚至就連實叉難佗自己都是少有的天賦強大者。
可他這一輩子,卻還從未見過,世上真的有兩個人用三天時間就做到能從準佛沖頂至佛狂狀态的。
可他是名正言順,飛升歷劫而化的正佛。是不該怕這兩個人。絕對不該。
這兩個人本不配被他所放在眼裏,更應該被他蔑視踩在腳下的,自己為什麽要害怕他們!為什麽!自己何所畏懼!就是一塊來又如何他依舊能殺了他們!
這些源源不斷的熟悉嫉恨像極了當年的那一幕幕。可越是這麽強壓下這份恐懼,逼自己正視自己強大的力量。
那來自對面山頂那整整三天的變化,卻讓陷入不安和恐懼的實叉難佗對于勝利有着更病态暴怒的執着。
這時,就在黑暗中,一個神秘到幾乎看不清楚是男是女,是老是幼的人這麽站在龍泉山的樹木陰影中叫了一聲上師。
這躲着什麽才到這兒的來人,以及那熟悉的稱呼和口氣使一臉嗜血無情的實叉難佗一掌揮出,已經将那個毫無反手之力的人打在了對面樹上。
“滾!給我滾!你這條根本沒用處,反而還坑的我那麽慘的狗,現在竟然……還敢來我這兒了……”
“是誰當初在我來之前告訴我……龍泉山都是一群混吃等死,無能軟弱的廢物!!又是誰把那些人所謂的‘弱點’都告訴了我……結果呢!!我非但沒能打敗方定海,還被那一群混吃等死,無能軟弱的廢人給毀了臉面!!”
“就是那一群你口中根本不堪一擊的廢人!不僅打敗了我的徒弟!現在還堂而皇之把我的徒弟也成為了他們的自己人!”
這一字一句,這位現世佛陀那仿佛淬了毒,更沒有絲毫慈悲心的心腸完完全全在這夜色中展現。
那個倒在地上的‘神秘人’被實叉難佗指着鼻子怒罵竟也不敢反抗,只一下被扔到樹上又砸在地上,一雙猥瑣慘白抽筋般扒在地上的年輕的手抖了兩下,卻也掙紮着真像一條狗一般乖乖爬了起來。
【“上師……饒命!!上師……我也沒有想到……那個叫顧東來的會趕在這個節骨眼打破這原本的‘劫數’出現在這裏……”】
【“是他,是他和方定海把我們設想好的一切奪下龍泉山的計劃……都給毀了!!方海恨還有那些廢人的弱點我絕對沒有說錯……是方定海和顧東來把這些好事都給攪黃了……”】
【“上師……正因此如此,我們才更不能輸了明天的比試……”】
他哆嗦着,喘氣着,努力解釋着,卻也在像個醜陋無比的真走狗,真敗類一樣一步步爬到了實叉難佗被鮮血和繃帶染紅了的繃帶前摸了摸,才卑躬屈膝地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容開口道,
【“上師……求您相信我,再相信我一次。”】
【“上師是佛陀之身……那群廢物能敗在上師手裏……這才是對他們來說最好的結局……”】
【“他們一定會敗給上師的……請您放心……】
也是說到這裏,那露出一只年輕的手的這個‘神秘人’怪笑着露出自己帶血的一排牙齒,和那一雙滿是對龍泉山恨得一天天不見好轉的血痕傷疤道,
【“在這場必須要發生在龍泉山的法會迎來真正的‘結局’之前。幫您打敗龍泉山…這就是我與上師之前的約定。”】
【“弟子……一定會說到做到的。”】
……
3:30
地點:龍泉山寺廟
時間:決賽倒計時一天
正如所有人所猜測的這樣。此刻雷電在陣法界線下的半山腰上,兩個正在一起接連兩宿不吃不喝,也不休息的人還在一心沉迷于打架。
二人正無聲地隔着一大塊龍泉山頂的溪水坐着。
一個僧人打扮,一個俗家修行者雙雙在此打坐。胸前除了偶爾略有起伏證明他們還活着,只如同兩個被遺忘了的人一般存在于山底。
最上方是一大片隔絕了所有人的綠色樹蔭。
一抹斑斑塊狀的破碎天光透過樹葉灑在二人身上。
當身處于這山林湖泊間的空靈和缥缈中,坐在四面由金光法陣布下卻依舊被炸得相當狼藉的兩處瀑布下,一人一邊坐着。
這自從一起閉關後,二人幾乎不分晝夜地實戰了數百場,堪稱不可開交。
此時,也正是雙方以佛光劃出一條左右結界,并約定暫時停下的‘中場休息’。
一眼望去,這兩個人身上幾近褴褛破損的僧衣和襯衫都被汗浸透,雙手臂膀擱在膝蓋上,并且袖子後背大半都已經破損不像樣子。
在他們身上衣領扣子被劈爛,活生生半敞開胸膛的情形下,這沐浴在各自佛光中,護法專注狀态下的兩個人倒也沒什麽忌諱,就這麽收起吐納,原地打坐半刻。
期間,這二人除了一天天打架,連主動和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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