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大庭廣衆之下,?堂堂佛門弟子要當衆做出這種傷風敗俗,?有辱佛門,要被雷火轟頂的事,?這對于法僧師兄和顧明王來說都還是有一定挑戰性的。
畢竟他倆現在再怎麽跟大夥胡來,?都不可能把自己高傲,強大,又不可一世的面子這麽丢在地上亂踩。
可這該死的佛門版‘真心話大冒險’擺在面前。
一群虎視眈眈的師兄弟們還在摩拳擦掌盯着他們倆。
所以眼看一場劫數要來,?這兩個從表情來看,根本不動聲色的人卻已經默默放下手中那張罪惡的抽簽,?又一塊由分說開始打配合了。
方定海:“什麽是三貼熱舞,我不太懂,?你聽得懂麽。”
顧東來:“嗯?我也不太懂,?而且山上網線不是斷了麽,?有手機也查不了,?我看既然時間也不早了大家不如就早點——”
兩個之前好像都沒這麽‘默契’的家夥一站起來,?就被海恨師弟給擋住了去路。
緊接着,這一幫今晚喝了汽水壯足了慫人膽,膽大包天的師弟們集體開始磨刀霍霍向自己師兄了。
“法僧師兄,?明王殿下,?不懂我們可以給你們一個字一個字解釋啊,你們倆跑什麽呀。”
“所謂這個三貼熱舞啊,?就是貼臉,貼/胸,貼大腿。”
“而且大師兄和三師兄剛剛都已經從了,?你們倆要是壞了我們龍泉山的規矩,可是要一起,诶嘿……”
對此,被師弟們拆穿目的的方某人和顧某人不得不一起停下。
可這時,二人身後已經自動出現了兩個身影一左一右地露出一個笑,并十分‘和善’地擰了擰各自手指把他們給按住坐下了。
“喲,這是上哪兒啊。”大師兄在他們身後攬住二人肩頭問。
“天黑了,我們要回禪房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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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剛剛一點都不困的兩人再度異口同聲說完要走。
卻被笑面虎某海問師兄從前橫插出的一條手臂阻止了,還對着他們倆就‘以牙還牙’地搖了搖那張三貼熱舞的小紙條。
方海問:“哦?是麽,那剛剛是誰一塊在我們大夥的紙條上寫了什麽呢,又怎麽把紙條用神行給換了的,你們大夥都看到了沒有。”
顧東來:“我沒看到,方定海坐的離那裏近,一定是他。”
方定海:“顧東來,明明是你扔進去的,你不要胡亂推卸責任。”
顧東來:“看,有個人我才一說他就暴露了,這個人明明剛才就知道是我扔進去,居然還主動不告訴你們,方法僧,你這麽做對得起你師兄弟們對你的信任麽?”
方定海:“……”
這種一有事就直接出賣隊友的人——果不其然就是他顧東來。
坑人二人組原地翻車。而看他們倆拒不配合還在這兒扭打。一身綠色軍大衣的天縱師兄上前一步咬着煙,直接黑社會大哥範兒十足地一人給了暴力一錘,又朝天吐出一口煙開始罵人道,
“有完沒完,吵夠了沒?”
“一點小事吵什麽吵。小樣,剛剛一塊膽大包天,冒犯師兄心裏還挺美是吧?”
“我現在以我佛如來的名義警告你們,聽話一點就給做師兄站起來乖乖地跳。現在不給我跳,待會兒我就把你們倆一塊捆在一根達摩棍上跳鋼管舞。”
“是三貼熱舞,鋼/管/熱/舞還是脫/衣/熱/舞,方弟弟,顧弟弟,你們倆還想以後做佛門弟子就給哥哥一塊好好選吧。”
一時間,灰發桀骜的男人已經是咬着煙彎下腰,一把勒住他倆脖子就這麽雙腳懸空拎起了這兩個橫豎都只能給他當弟弟的。
方弟弟:“……”
顧弟弟:“……”
一個一米九的拎起兩個一米八的,這實力還是可以的。
在大師兄這種渾身男性荷爾蒙賽過世間萬物的龍泉山第一純爺們面前,且對方身高絕對超過自己一個半頭的氣場恐怖賽過在場所有人的身形籠罩下,方法僧和顧明王翻車之餘終于一塊被降服了。
身為‘賣火柴小男孩’的他們倆,到底感覺到了食物鏈留給人間的殘酷。
而一下失去退路,就連前游戲受害人的其他師弟們都只在旁邊摩拳擦掌很高興看熱鬧。
所以,一頓不為人知內心掙紮。只見,這兩個人終于是視死如歸地站了起來,又擰了下胳膊,捏了捏拳頭,用要之前每次打架前的架勢扭頭看了對方一眼。
“願賭服輸。說到做到。”
這話說着,方法僧手臂和肩膀自然垂下,一身白色僧衣盯着眼前這人。冰冷漠然的雙眸竟然有種勝負欲來了。
“對,不就是跳個麽舞,大家夥都是好朋友師兄弟,來,小何,給我們倆随便放個音樂。”
顧明王拿手指關節按了按後頸,索性單手往下扯開自己的衣領最上方,還當着大家夥的面揮揮手十分自信地表示自己根本一點不緊張。
“好!這麽上道!好!大夥快一起給法僧師兄和明王熱烈鼓鼓掌!熱舞!熱舞!熱舞!——”
周圍這一圈激烈捧場的鼓掌聲和揮拳喝彩。任憑誰都覺得以這兩個人這長相身材加在一起,但凡随便面對面一起鬥個舞,這畫面都不至于太難看吧。
可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卻令所有在場有幸目睹這場比白天法會還精彩絕倫的‘勁歌熱舞’的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因為伴着一陣何秘書手機裏的傳統方言民歌。
只見兩個人對着月亮就做出了一個十分驚人的預備動作,随之衆人集體呆住,一切慢動作下,火星子崩裂,汽水瓶被捏爆噴出來,目瞪口呆地大家口中的龍泉雪都被卡在嘴裏快要喝不下去了。
“則裏的山路十八彎——則裏的水路九連環——則裏的——則裏的——喲喲喲!”
在手機單曲音樂循環和衆人呆呆的注視中,那兩個在夜色中,手腳和四肢行動力仿佛比千年僵屍王還要像抽筋的人就開始邁起了反常無比的步伐……在龍泉山的地上盡情地摩擦。
張天縱:“……”
方海問:“……”
一群看得手腳開始哆嗦,面色茫然無助的師弟們:“……”
上,上,下,下
左,左,右,右。
一,二,三,四。
二,二,三,四。
三,二,三,四。
再,來,一,次。
明明在場沒有人給他們倆開口打拍子。
但在這龍泉山腳下傳出的勁歌熱舞中,化身為一代‘舞王’的法僧師兄和明王殿下那如出一轍,富有年代感的肢體語言竟然是如此地富有韻律感,節奏感。
死亡舞蹈!
當真是……名副其實的死亡舞蹈!
要是早知道二人身懷這樣具有大規模殺傷力的死亡舞蹈舞技,不如早一點派出去對付對面的華嚴十八僧團,那他們龍泉山……又何愁想不出辦法來贏呢!
當下,龍泉山後頭如果現在有狼群,估計都會欽佩于這兩個人口中午夜追魂索命般的‘鬼哭狼嚎’。
更為關鍵的是,這兩個鬥舞的人臉上的表情還是那麽地高昂,激烈有勝負欲。
他們的肢體語言在越演越烈的鬥舞下變得越發地像是在中邪和突然高血壓發作。
如果不是寺廟裏有現代照明物。後面就是鎮壓阿鼻道妖魔的佛像,按照往常大半夜的千年寺廟出現這兩個手腳抽筋一樣的‘身影’,各位高人第一反應一定是有兩個人被鬼附身了。
可随着‘舞王’争霸現場和地面的震蕩,耳邊那首催命般的動感蹦迪舞曲還在不停地循環播放。
并伴随着方定海和顧東來已經完全陶醉其中的‘僵屍舞’,不停地在寺廟內響徹着。
而就在大夥集體呆傻捏着汽水瓶沒反應過來之時。
正是這電光火石之間,那兩個在大火面前辣眼睛半天的‘老年迪斯科’在龍泉山的當代人間精神傳承者已經化為一金一紫一起閃身突然消失不見了——
【“神行千裏,快跑。”】
【“天罡三十六變,走。”】
一聲異口同聲下的傳聲落下,‘老年迪斯科’二人組已經是一個淩空騰雲,雙雙原地消失了。
其餘圍在燒烤架旁的人被這大變活人的把戲給搞得一傻眼,大師兄一拍腿頓時反應過來剛剛這兩個混蛋為什麽故意耍他們大家夥了。
“我去,方定海!顧東來!我就知道你們倆又是故意的!”
“人呢!你們兩個沒做人信用的混蛋不帶這樣的啊——玩完耍賴別跑別跑!!喂喂,你們這幫家夥……還不給我立刻把你們法僧師兄抓回來——”
“走啊!!今晚都不睡了——大夥一起去抓法僧師兄和明王殿下!沖呀——”
話落,今晚根本就是一個個玩上瘾的龍泉大男孩們已經是集體狼嚎一聲,丢開汽水和燒烤跑去滿寺廟的抓一起逃跑了的某兩個人了。
大夥都是修行者,這一點小法術肯定跑不遠。
而一路圍剿和反圍剿,那兩個再次一起逃跑的‘金光’和‘紫光’在迅速甩開前後院的師兄弟們也是一路神行沒停。
直到耳邊,身後的光芒追趕都接近于消失了。內院長走廊,上次立着塊屏風還挂着一頭頂游客們許願的佛牌上,才有一朵冰冷繃直開在花壇裏的‘蓮花’,和一只停在‘蓮花’上的紫色’蝴蝶’一起開口小聲了。
‘蝴蝶’拍拍翅膀問。“他們人走了沒?”
‘蓮花’挺直花杆答。“不知道,但你能不能先從我身上先下來,顧東來。”
‘蝴蝶’:“嗯?我們現在是在僞裝自己想辦法逃命,一只蝴蝶不停在花的身上停在哪兒?”
‘蓮花’:“但是你停太緊了,我要喘不過氣了。還有,把你的手離有些地方遠一點。”
‘蝴蝶’:“怎麽遠,遠了我人不就掉下去了,而且你先把你的臉離我的耳朵遠一點,你不離我遠點,我怎麽離你遠點。”
這兩個用三十六變,變成蓮花和蝴蝶逃跑的家夥一通小聲吵。
夜深人靜的寺廟裏,花壇裏就看到成了精的‘蓮花’和‘蝴蝶’在一句我一句,而沒吵幾句,這一花一蝶在屏風和走廊後頭沒光的地方還給‘扭打’了起來。
可這變化術再逼真,也由不得他們倆這麽玩。
所以果不其然,金紫二光一陣閃爍,他倆這腿長的根本藏不住的家夥就一塊摔出了屏風後頭。
可好死不死的,當顧東來和方定海一起恢複人形的剎那。他倆作為‘花’和‘蝴蝶’明明還很正常的肢體姿勢,放在兩個大活人身上就有點太過親密了。
一時間,二人都有些抑制不住地摟住對方氣喘籲籲的。
月光下,只見長發男人一手撐着僧人的肩。
他那一身黑色襯衣的領子敞開,眼眸邪氣,鼻梁高,嘴唇薄情又性感。那充斥着男/子/欲/念卻又讓人想親吻的喉結滾動,鎖脖頸骨分明,像一只真的蝴蝶一樣跨坐在那化為蓮花的白衣僧人的腿上。
年輕僧人兩只手扶住他的腰,使這只總愛滿世界撩撥人的蝴蝶完全地抱着他的脖子。
周圍沒有人,萬物無聲下中氣氛微妙地有點不可思議。
他們的臉當下貼的很近,下巴貼着對方的耳朵,雙眼和鼻梁觸及,近到仿佛能聞到二人身上的花香味。
當下,二人表情一頓,又撤開手。然後,只見他們從半空掉下來,接着,頭頂夜晚的佛牌被地上掉下兩個大活人而震了一下。
“你幹什麽。”
“你自己在幹什麽,逃跑都不會了是不是。”
這一起掉下來砸在地上發出的一聲低咒,使但凡碰上就要吵架的方定海和顧東來都半天沒能從走廊花壇後頭爬起來。
緊接着,他們倆才解除危機,就開始拿手和腳無意義地找對方麻煩,還想把面前這個人推出去幹脆暴露掉。
所幸,那塊細微抖個不停地觀自在的屏風擋住了外邊消防通道外的一切視線,才使平常很正經的法僧師兄和明王殿下倆在一鬧摔了悶響後,又極其地幼稚無聊地一同胡鬧後爬了起來。
也是這二人躲在這兒的小天地,和想到方才為了逃跑所幹出的那麽好笑的事情。
這兩個人才一個利索翻身。和惡作劇完地小孩似的一起喘着氣,稍稍坐起來,用背抵在花壇将手落在膝蓋上一起悶悶地低頭笑了起來。
“……你有沒有看到我們剛才跳舞的時候……你師兄師弟他們臉上的表情?”
“看到了。”
‘舞王’法僧師兄臉上一臉高冷,實則面癱臉地也跟着小小惡作劇成功了下回答。
“哈哈哈……哈哈!這實在是太好笑了……他們一定都覺得方定海和顧東來一起被鬼上身了……哈哈哈……”
成天調皮耍賴的明王殿下埋頭肩膀抖個不停。他的雙腿一塊和這人擱在地上。兩個人一路跑到這裏呼吸有點亂,臉有點紅。
當二人一邊說,顧東來這個家夥還來勁地一邊那胳膊撞了下頑劣無比地這個人,他躺在這屏風後,用一只手捋過長發,使自己臉上這十足年輕氣盛的額頭和雙眸露了出來,卻越說笑的越開心。
二人之間這氣氛,使一起陪着他玩的年輕僧人的嘴角也浮現出了冰冷之外的情緒。
他們倆都知道,對方剛剛是故意的。
畢竟,他身邊這位孔雀明王可是靈山國出身,靈山的鳥兒世代以歌舞樂技受佛祖誇贊,每逢佛誕還每每向佛菩薩獻藝,怎麽可能像剛才那樣跳的那麽‘死亡’。
顧東來第一次願意這樣,只是想和旁邊這個和尚不至于一個人丢臉。
而和尚第一次願意這樣,卻也是想讓身邊這個家夥能開心一下。
然而二人這麽暗搓搓地這麽耍了所有一把,卻換來這麽好玩的結果,好像也使他們倆在這曾一度被古老死寂常年籠罩的寺廟中獲得了一點人間才能擁有的的快樂。
顧明王不再像一開始的那個明王了。
方法僧好像也不像一開始的那個法僧了。
而兩個陷入常人情緒笑了半天的家夥在這樣的前提下,也不能回禪房,所以他們只能先一起抵着手坐在寺院的地上,并在這時發現眼前的一塊塊‘叮叮當當’的佛牌,觀自在屏風和二人所處的這個位置都有點眼熟。
“這不就是上次……”
顧東來這話說着,看着頭頂這些把他們倆完全籠罩下的紅色佛牌好像想起了什麽。他的身子不由得往二人惬意相抵的地方往上看,又将手劃過屏風對着那行詩念道,
“妙物莫為賞,芳醑誰與伐。美人竟不來,陽阿……徒晞發。”
這四句話,從長發男人的嘴裏念出來莫名地有種特別的感覺,然後,他才往方定海這頭看,又枕着手問他道,
“有個人當時就是一個人站在後頭吧。”
“有個人不是也站在後頭。”
年輕僧人一身白衣難得放松地坐在他身邊,看他明知故問的樣子卻也回答了他。而支着條腿的顧某人這時卻也也攤開雙手落在他肩膀上感慨着道,
“是啊,其實就剛剛好差一步。”
“我站在這邊,你站在那邊。”
“我們明知道那後面好像有一個什麽人,雙眼卻誰也看不見誰,心裏也并沒有意識到那是對方。或許,這就是因果,要不是後來那一只大阿羅漢在山下正好冒出來了,可能,三年之後……咱倆這回就真見不着了。”
這話,顧東來雙眼若有所思難得說的像一個佛門弟子了。
他倆都是修行者。對于因果之說,卻也明白其中一旦錯過就真的很難再相見這個道理。
這也是過往三年他們都沒有去強求任何事的原因。順應因果,不貪嗔癡,是佛門弟子最基本的為人處世,也是這時,某位法僧師兄才語氣難得淡漠地開口來了一句。
“不會。”
“你要是還在龍泉山,我肯定會找到你,而且當時,我們之間已經有新的因果出現了。”
“哦,是麽?我人都走了,哪裏來的因果?”
顧東來反問。可下一秒,他就看到年輕和尚和他一道坐在彼此的身邊,從自己那抓着白玉佛珠掌心拂袖揮出了上次他落在寺廟裏的半塊蓮花佛牌。
“整個龍泉山上多年來所有祈福之用的佛牌都挂在這裏,但我那天你來了以後,我就只撿到了這半塊。”
“過去四十年,我每天都在這固定的地方,固定時間看進來過寺廟的人許下的願望,看他們作為凡人對于世間萬生萬物的心願,但只有這半塊的主人,和一般人不一樣把自己的心願帶走了。”
“我當時就在想,也許這個人和我一樣,是個從不向佛祖上天許願的人。”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來見我,但是既然你有事在身,我想我可以等我們都有時間了再自己去找你。”
“也許可以請你來看看你留給我的花。所以我把這半塊佛牌留下,當做我和這個人之間的佛緣,因為只要對方那半塊還在他手上,我就能找到對方,然後,才有了那天天黑之前,山腳下我們倆那時候的相遇。”
“……”
法僧師兄這個天生面癱,卻心機透頂的出家人,再一次像一朵誘騙花蝴蝶的花一樣不動聲色就把什麽都在自己看着冷冰冰的心裏想好了。
顧明王将一只手擱在腿上,擡起的一根手指自然地落在一處,起先沒做聲。
而就在方定海以為這個一輩子總要算計別人的人在面對另一場算計時會給他好看時。
他卻感覺到身邊這個人的身子在這時朝他沒打一聲招呼地傾下,又用手一把輕輕地拉住了他的手腕滑向了掌心。
“……”
兩只同作為男子的手當下一上一下觸碰到對方。
那手掌一正一反相觸,帶着點陌生,和他們所一直認同彼此的情誼觸及到了指尖。
顧東來手上的孔雀舍利,和方定海的白玉佛珠碰到了一起。接着,他将一根食指先抵着方定海的手掌,一點點下滑,又使僧人相較于炙熱的他總是冰冷的手心向他屈起一些。
這動作很輕。兩個人都生的很好看的手才順着彼此的掌心縫隙交叉在一起,完全地貼着那半塊蓮花佛牌握住了對方。
那半塊木頭做的蓮花佛牌沒有讓他們完全地掌心相碰,比起一般意義上的,這更像是一種極為簡單,自然而完全理解對方一切的傳遞。
接着,長發男子才拉住對方的手,往自己懷裏一帶,人又這麽坐直了摟了年輕僧人的後背一下。
這動作自在随性。二人已經是快速擁抱了彼此一把——他們倆好像總是能找到最能诠釋兩個佛門弟子之間情誼的方式。
而顧東來對此好像并不像解釋更多,反而就只是很想突然這樣使二人的心都完全貼在一起一樣後,然後,在這樣二人前所未有的交心時刻,長發男人才閉眼摟了把和尚拍了記他的後背,十分開心地翹了下嘴角。
“謝了。”
“多謝你,總能在我有時候還感到不确定的時候,來找我。”
“不謝。”
“理所應當。”
兩個人這無關情愛,只是潇灑利落的一個擁抱結束。
說完這話,他們的肩膀分開,各自望着天空笑了一下的眼神中依舊帶着點老對手之間的惺惺相惜。
當下,僧人和明王一個邪氣,一個淡漠地注視彼此的雙眼,卻也極為心靈互通地扭過臉一起再次特別開心地笑了起來。
雖然看遠處這動靜,沒個大半宿他倆今天是都不能回去睡覺了。
可是這麽兩個人和小朋友似的,躲在這兒看上方廟裏們所有住過,和來過的人曾經留下的那些姓名,佛牌和他們各自心裏埋藏地向佛祖許下的願望,也挺好玩的。
——更甚至,顧東來總算知道法僧師兄這個悶騷為什麽這麽愛來這兒看這些東西了。
“佛祖你好,弟子是方海鵬,今年十一歲,在這世上我最想達成的願望就是中一百萬彩票。”
“佛祖你好,弟子是方海孽,今年九歲,在這世上我最想成為稱霸游戲界的街機之王。”
“佛祖你好,弟子是張天縱,今年十九歲,我這輩子除了混吃等死,其實沒有什麽別的大志向。”
“我現在只希望我的六師弟定海可以不要每天不想吃早齋裏的醋泡蘿蔔,就讓我和方海問幫他吃,我和方海問這麽久下來都要吃成兔子了,雖然當師兄的确實該這麽做,但如果您能聽見,就讓定海從明天開始,快點自己喜歡上吃醋泡蘿——”
方定海:“夠了,顧東來。”
顧東來:“嗯?為什麽不讓讀,是因為你的黑歷史就是從小到大都不愛吃自己的主食醋泡蘿蔔麽小兔子方定海?”
方定海:“……”
顧東來:“哦,不對,你不為人知的‘黑歷史’明明還有很多,比如一下了山就和青春期叛逆期到了一樣,有一顆摩托車飛車族的耍酷青少年心,話說你回了寺廟之後,還有空一個人飙車麽。”
方定海:“……”
愛耍酷的‘青少年’法僧師兄被這話搞得像是被班主任戳穿偷藏了喜歡的女生的信一樣不自然起來。
然而這次他卻沒否認自己真的曾經借着公事下山就瘋狂騎摩托車抒發個人愛好的事實只是幹巴巴地冷臉回答道,
“……沒空,閉關沖頂很忙,寺裏從來不準騎大型機動車輛上山,師兄他們知道了會訓我。”
“你到底多大,有沒有有過自己的青春期,想逃學打架學個壞還怕你師兄,叛逆一點啊,實在不行有空再下山一起呀,你不是挺喜歡的麽。”
“不要。”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怕什麽,明明很帥诶,這麽帥幹嘛不再試試,臉長得帥就要趁着年輕多利用起來啊。”
“要是再有機會,我們倆不如再叛逆一次,一起燙個頭洗剪吹一下回來吓一吓你師兄他們吧,你做一個殺馬特綠,我做一個殺馬特紅,紅配綠,這發色挺刺激是吧?”
方定海:“…………”
顧某人今晚的妖言惑衆簡直沒完沒了。腦補了一下自己和他一個綠一個紅的殺馬特造型,這沖擊性極強的畫面都美的讓人不敢看。
幸好他們倆都太熟悉彼此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了。
所以這話倒也只是局限于兩個人之間的胡扯。
而眼看,自己的‘黑歷史’都要大曝光了。平常極其注意個人形象,以至于在羞憤邊緣的法僧師兄果斷制止了顧明王一邊撐着頭,一邊持續不斷揭他短的時間。
可惜,方法僧還是玩不過顧明王。因為兩個人打打鬧鬧間,顧東來還是快把這幫龍泉山‘老熟人’小時候的願望差不多看完了。
而當二人看完這大部分龍泉山弟子最初留在這裏的那些佛牌,顧東來也發現了一點。
那就是從一個二人都清楚的特別時間點之後。
大家就沒再在這裏留下過任何一塊佛牌,唯一的一塊在四十年前——竟然還是自己身邊那個人寫的。那陳舊的佛牌上也什麽多餘的話都沒有,只有四個預示着往生佛牌上人,其實已經不在了的朱砂筆名字。
【張天縱,方海問,應無常,方明月,往生安好。】
“應無常,方明月。”
“這是你二師兄和四師兄的名字?”顧東來用一只手舉着掌心這塊年代久遠,表面都已經磨損得差不多的佛牌問。
“嗯。”
方定海靠在顧東來身邊,和他一起低頭看着這塊特別的佛牌答。
“為什麽天縱海問都說,他們從來不和你這兩個師兄玩,還說他們倆總是小時候欺負你,你們關系很差。”
“我沒有讨厭他們,他們也沒有欺負過我。”
“……”
“其實他們四個人關系不錯,大師兄和三師兄也一直都沒有忘了明月和無常師兄。”
“我四師兄有一只耳朵從小就聽不清楚,所以二師兄明明不愛說話,卻會跟在他身邊幫忙和別人傳達一些話的意思,久而久之大家也叫他複讀機師兄。”
“他們倆個性從小敏感,就會排斥對方以外的人,加上四師兄總穿着白衣服,大師兄小時候和他打鬧時說他一身白,陰氣重,他就記在腦子裏。”
“三師兄幫着大師兄,二師兄幫四師兄,然後他們四個的關系就變得越來越容易一起胡鬧。”
“不過到當初劫數來臨的那一刻,四師兄卻一直在一次次跳下水救大家,他是很柔軟的人,而他和我二師兄也都并不是死于阿修羅的襲擊,而是一次次下水去救人後的力竭。”
“他們倆把還小的大家從水裏一個個不辭辛苦地下水抱出來,自己的身體卻累垮了,最後倒在我們面前像睡着了一樣閉上眼睛,留給我們所有沒長大的師兄弟的那句話,我現在還記得。”
“什麽話。”
顧東來問他。
“他們說不怪我的選擇,也不會怪天縱和海問的選擇。讓我們以後一起好好長大,不要再像小孩子哭了,說大家都想救人的心,都是沒有錯的。”
“還有,一定要把他們的肉身葬在龍泉山上,因為他們真的……一生一世都不想離開這裏。”
這些話,從來都只是旁觀着別人一生的願望,并不自己喜怒哀樂的年輕僧人第一次和身旁這個人淡淡地傾訴着。
顧東來聽了卻也交叉雙手放在腦後,發自內心地回答他道,
“他們兩個都是很好的人,既然天縱和海問能夠最終活下來,生死輪回總不會讓他們這樣因行善而白白死去,內心強大又了不起的人,總有一個好的來世歸宿。”
“嗯。”
“或許。”
到此,二人這一夜除了開頭‘真心話大冒險’時的狼狽。這難得交了心,又私下聊了許久的氣氛挺不錯的。
如果事情到這裏,他們倆成功躲到廟裏大夥能放過二人,再回禪房睡覺等待明早的法會大賽,其實一切都還是挺完美的。
只可惜,就在兩個人說着話時,從消防通道盡頭傳來兩個聽上去像小孩的腳步聲。
方定海和顧東來對視一眼,生怕還來一次當衆‘三貼熱舞’,所以趕在對方出現,再度用三十六變就變成了花壇裏的一朵‘蓮花’和花上的那一只‘蝴蝶’。
結果,二人才變好,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兩個小沙彌到底是誰,也被他們發現了。
“呼呼,累死我了……一清,怎麽還沒到啊,我憋不住了,要不咱們就在這兒……”
大名一清一遠的兩個小師侄半夜鬼鬼祟祟出來,根本沒看到他們。
接着,還在找什麽地方的小光頭卻也一起拎着小褲子,好像有點急地轉了一圈又跑到花壇邊。
“我,我也不知道啊,急死了急死了,我,我我好像也要來不及了……看,這個花壇裏正好有一朵花!上頭還有一只蝴蝶,他們一定很渴了!師傅說了,平時經常澆花不僅可以保護環境!還可以幫助綠化!”
“好!那我們就在這兒!人間大炮第一級準備——預備發射——嗖嗖——”
這話還沒說話,兩個整天調皮搗蛋的小和尚就賊兮兮爬上了這花壇。
變成別的東西騙人的法僧師兄和明王殿下這邊沒跟上小朋友們的思路。
但接着,兩個光溜溜的小孩屁股,和兩口目測毛都沒長齊的‘人間大炮’就這麽像生化武器般對準了花壇裏變化中的‘蓮花’和‘蝴蝶’本人——
方定海:“……”
顧東來:“……”
‘嗖——’童子散花一般,這不摻一點水分的佛門‘童子尿’就和水龍頭澆花似的只沖上了作為受害人的‘蓮花’和‘蝴蝶’的生死命門。
長着翅膀的‘蝴蝶’甚至沒來得及逃跑,就和‘蓮花’一起遭了這一場水劫。
空氣中陷入死一般地沉默。
依稀還有澆花後滴滴答答順着‘受害花’和‘受害蝶’身上掉下來的水。
可這邊,兩個尚不知大難臨頭的小和尚剛拎起滑落在腿上的褲頭,又準備收起‘迷你炮’。
下一秒,使兩個年紀才五六歲的小屁孩背後發毛的恐怖一幕就出現了。
因為二人只見眼前一品白色一紫光芒閃現,兩只‘無頭鬼’的手已經破空出現,并舉着兩柄法器對準他們的小屁股舉了起來——
随之,‘啪’‘啪’的清脆兩聲!
“啊嗚嗚嗚嗚——”
“師傅師兄師伯!!你們快,快來救……命啊!!!”
“後院裏躲着兩個看不見頭的妖魔!!!就在剛才,還用他們的法器……打我們的屁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