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18日
龍江市
正當城市上空籠罩一層朦胧的夜幕時。另一邊,?一個也快三天沒有出門的人正在豪宅家中的露天泳池旁幹着自己的事。
大半夜的。
外頭大都市屬于一個現代人類的刺激放縱的夜生活原本才開始。
可一向都如此的顧舅舅這次竟然在家,?還堪稱修身養性地在泳池邊擡手按住那柄擱在膝蓋上的鳳翅镏金镋一段,拆拆補補着什麽。
這親力而為,?專注于佛法的樣子,?倒真像是一個專注的修佛者了。
可這行為,卻也很不顧東來。
從前,他就算是一個佛門弟子,?也沒一天像這樣把自己的大把時間精力耗費到這種事上。
但此刻,眼看泳池中的水嘩嘩。
在這大房子外圈一眼望去的淡藍色人工水面,?卻也倒映着他作為一個男人卻垂在肩頭胸膛下的一頭長發。
顧東來長得帥。
還是個能用美形容的美男子這種事,他自己顯然比誰都清楚。
這世上,?有很多假意裝作美而不自知,?所以顯得清純而動人的美。
也有生來就如叼着鮮花的孔雀一般侵略感,?強勢感的美。他從來喜歡炫耀,?更熱衷于肆無忌憚地展示自己引起他人的注意。
但同時作為一只雄性孔雀和一個比常人都要欲/望強烈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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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一身那如絢爛華麗的尾羽卻依舊使他在任何一種假裝不自知的美前都要美的驕傲,?強勢且充滿占有欲。是完完全全能令人服從他這個人的美。
就比如現在,當他盤腿坐在水池邊。
他的頭發順着線條流暢的胸膛腹肌若隐若現。豔麗盛開在皮膚上的花臂紋身也将整體男性化,卻又有種誘惑極致的性感的身材完整呈現。
那一把通體為金的鳳翅镏金镋就架在他的一條腿上方,?被他的雙手力量所掌控,?時而拿起來再次拆裝。
這柄遠古神器。
和尋常物件不同,需要由極強盛的法力用作壓制,?所以泳池邊時而有被影響到的水波紋沖撞或是被掀起來。
那聚焦于法器上的銀色細框眼鏡架在他的鼻梁上。
右眼那片莫名更反光一些的鏡片顯得薄而冷,額頭和嘴角還貼着受傷後的創口貼。
他身上這件根本沒穿好的白色襯衫,被身後風吹得鼓起顯得有點空。
當那黑色西褲的邊緣卷着露出白而瘦的腳踝,?并由于池水地不斷接近而沒過腳背,沾濕了他的一雙膚色白到耀眼的腳。
而在他旁邊除了這把法器,另外還有擱着一堆靈法器具的泳池座椅,以及一旁通向二樓卧室的旋轉樓梯上都是一件件散落拆散下來的法器。
這些用作淬煉和拆解神器的法器五花八門,卻各個都是金光燦燦。
從缽到杵,從箭到杖什麽類型都有。
如同一個按照佛經來源典故分門別類,囊括佛門現世修行者終生都不可能擁有的法物寶庫。
關于它們的來路,都是這位不敗明王千百年來從魔境各處妖魔手中搜刮得來得來的。
凡是當年在魔境裏各路為禍的妖魔撞上他。
被打的這輩子再不敢穿過陰司地獄跑出來吃人都是小事,最後連護法法器都被這麽個貪心狂妄的魔鳥掠奪而來,占為己有才是最可怕的。
也是如此,他才是佛門中少數在擁有魔箭耶輸陀羅和神弓摩耶外。
另有金輪,還能收服這一把曾經也出自靈山的寶镋。
眼下,房子裏刮起來的夜風再一次使泳池水一次次接近岸邊,處于界線下的一幕金色城市夜景都在他的身後。
他今晚已經在這兒呆了有數個小時。
這會兒,也是就快要驗收成果的時候了。而當顧東來隐約感受到手中法力充盈起來,終于大功告成般擡起手臂,用一只手利落地甩了下掌心。
當他将一道紫色雷火一下貫入到鳳翅镏金镋上拆下來的镋頭。
伴随着頂端那塊祖母綠的孔雀石取代了火紅的鳳凰石,紫光如狂風席卷過镋身,這被他反手握住不至于脫手逃跑的法器就這麽徹底地成為了他的。
“你以後就喚作孔雀百金镋,和魔箭,神弓還有護法金/輪齊名,一并成為我的護法法器。”
“你今後的職責就是留在人間和陰司之間,和我一起鎮守界線妖魔,直至助我修得正法,聽懂了沒有。
說出這話時,長發男人一手使出壓制着這暴烈狂怒的法器肩的膀力量,雙眼如同一個俯瞰下界生靈的君王。
他的語氣很冷漠。
但這來自主人的命令,卻也使改變了主人的法器頂端的那顆孔雀石閃爍了三下,又低下桀骜不遜的頭顱歸順了這位孔雀大明王。
對此,看它還算聽話。
顧東來先一手将它收起,并借助這抵住泳池邊緣的孔雀镋站了起來。
緊接着,他才沖着前方一手揮出這法器,面朝這碩大的水面使了一下雷火。
一剎那,泳池水面炸開。
并從中間劃開一道如百鳥尾羽交織的淡綠色羽毛狀光芒。孔雀镋的威力不出他所料,這也使他下一秒就快速收回了手。
大量從半空落下的水花落下來。
顧東來插着兜一手接住,接着講這一把孔雀镋随之也被他丢回了旁邊劃開的破空處,這才算是把這三天都在忙活的一件事給徹底大功告成了。
可就在閉關三天,他轉過身,卻在這時看到在座椅旁的一片狼藉中還放着兩件東西。
一個一部從始至終沒開過機的手機丢在水邊。
另外,還有一塊拆開吃了一半的黑巧克力。
這兩件東西,冥冥中使他想起了什麽。
一瞬間,他人沒動,緊接着,三天沒出門的顧舅舅才轉頭看了看泳池又眯了眯眼睛,赤腳走上前,又跪下來拿起浸在水汽中的手機。
可當他開了機。
不出所料。他所預感的事,真的沒有發生。
三天裏,手機裏一大堆收件人中誰找他的都有,唯獨沒有一個人。
——那個至今為止,在他手機中都沒有一個姓名備注的人。
就這麽完完全全地消失了,就和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不僅如此,那個人還堪稱幹脆利落,根本不打招呼把和他們倆原本的一切塵緣都給主動斬斷了。
而當下,顧東來臉上也沒有任何期待感,只将手機随便又冷淡地扔回椅子上,接着,在家耗了三天也沒等來一句謝謝或是別的他才開了口。
“呵,真不愧是有些人。”
這話,他提到的到底是誰到這裏已經很明顯。
但顧東來緊接着滿不在乎地放松身體,又将身子枕着頭躺在椅子上自言自語時,卻也難得浮現了一點平常表情之外的情緒。
說真的如何算不上。
因為他不是小孩,并不是真的還會對世上的一切有着全無保留的期待。可是要說心底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移動,也是謊話。
過去三天,他自從有傷就身,就一直沒見任何人。
他閉門不出,把外事交給了張小傑。自己就留在家裏,甚至還非常反常地沒及時把自己受傷的事告訴任何人。
在此期間,他将方海問給他的鳳翅镏金镋注入他自己的法力,并由原本的火法身轉至他的風法身。
這過程并不簡單,所以一轉眼這就耗了幾天。
眼下,一切終于能大功告成。
他的法力也算是重回了一個巅峰,只等肉身上現在的這一點傷愈合後就可以更上一層,但顧東來的心中卻并無太多喜悅。
畢竟,放在以前,要讓他相信自己會做到受了傷,就三天哪兒也沒去,就等着有個人來找自己這種事,他是絕對不信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
可眼下,這種事發生了。
因為從來不相信別人,也不會把真心交托給別人的他竟然做出了這種傻到透頂的事。
還一度自信于,憑借着他們之前的一次次。二人如今已經算是彼此的朋友。
而那個人,也會是這世上罕見的可以懂他的人。
可說到底,從一開始,他們之間就不存在什麽能成為朋友的可能。
那個人,終究有一天是要回到他原本的地方的。
因為轉眼那個人的妖目找回,那個人果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個。
這也間接說明了,他從一開始就從沒有把顧東來當做真正的朋友,更不會因此,将這一切歷劫之事放進他那個無情無心的石頭心髒。
——“顧東來是一個人,可他也是一個準佛。”
就是當初,那人口中的這話,讓他暈了頭。才會把那種根本沒有心,眼中只有成佛問道的人的人說的話當了真。
明知道世上根本沒有所謂佛法世界外的虛妄真實,還一步步把自己像一個凡人一樣為他人而退讓,自以為在千年後的這一天,他能真的碰上一個和顧東來這種魔頭交心的人。
——“成佛,需要的可不止是法力,是他人一生信奉,芸芸衆生的力量,我沒有,所以一輩子是萬劫不複,背負罪孽的孔雀明王。”
“你有什麽資格,說有本事助我一臂之力,方定海?”
“那就讓我來尊你為佛。”
“等到我們能成功戰勝因果,突破界線,我也會兌現我的諾言,尊明王尊者為佛,做你在世上第一個信衆,顧東來。”
那些曾經在陰司魔境下受夠了的屈辱,疼痛,到最後并沒有使他能夠獲得除了孤寂無邊的求佛之路外,更多的東西。
這才使得他在多少年後的今天,只是碰上這樣不足挂齒的東西就會産生了動搖。
可梧桐樹菩薩說得對。
這世上的任何人都可以軟弱,渴望得到那些東西。
唯獨只有他是不可以的。這就像是靈山和人間的距離,他和常人之間從來有着不可逾越的遠勝過四百年遙遠路途,一輩子都不可能會戰勝。
他永遠不能放下他的驕傲。更不能為了任何一個人隕落人間,成為和衆生一樣陷入五蘊輪回中的一個常人。
【‘偶然間,心似缱。’】
【‘在梅樹邊。’】
【‘似這等花花草草由人戀。’】
【‘生生死死随人願。’】
【‘便酸酸楚楚無人願。’】
恍惚間,耳邊又一次響起遙遠記憶中最後聽到的歌。
但這一次,他并無表情的臉上卻也沒有更多了。因為緊接着,顧東來已經再度恢複從前,又将一切抛至腦後,擡起一只手就按在眼鏡框上才最後自語了一句。
“白癡。”
“我是有病,才會把這種人當做朋友,還不出門怕他找不到,覺得這種人會在乎別人。”
這話音一落,那半塊一只還留着巧克力,已經是被人的手毫不留念地随手扔進泳池眼不見為淨。
頭頂夜涼如水。
所有人眼中所目睹的夜空伴随着星星的淡去将這一夜帶走。
一個個建築群屹立下的城市之中,卻也逐漸在華燈初上時陷入一片平常思緒的夜晚。
界線下,行人和車輛來來往往。無論是遠處,還是眼前,都沒有人真正地看透彼此的內心。而這一晚之後,又是整整兩天時間快速劃過。
在此期間,龍江市的表面一切如常。
到20號。一輛紫色豪車卻是早早地開至三廠宿舍老樓下,接着,車上的那個人又拉下車窗,朝着四樓上某戶人家按了兩下喇叭。
這兩下喇叭,和什麽特別信號一樣。
樓上單元房先是傳來一陣淩亂奔跑的腳步聲,接着,一個穿着新校服背着書包的少年才奔跑下來。
“王栩,你作業和學籍證都帶了沒有!”
看他急急忙忙,他爸這麽個人隐約在家裏想追出來,自從上次龍江市脫險後,三廠這頭也在後續恢複正常,似乎影響不大。
這時,某個小子聽了卻是回了句。
“爸,我帶了!舅在樓下等我,我先走了啊。”
等這頭一天要去新學校的少年一邊單腳跳着穿鞋和外套,又累的半死趴在豪車窗口。
校服少年一擡頭,這才見他舅照例和一個大爺似的翹着腿,一身毛衣,帶着副眼鏡,撐着頭擡眸看了眼他。
“舅……呼……我,我應該還沒有遲到吧……”
“沒有。”
說着,顧明王這個罕見地親自開車來送外甥去新學校的‘好舅舅’,漫不經心看了下手上的表。
“不過,再晚半小時我就可以恭喜你再次失學了,王同學。”
“這是整個龍江市,唯一願意看在你舅舅給的錢多,收留一個暴打六個同學的‘拳王’的高中,如果你再失去這個機會,你爸接下來就會把你怎麽樣,你應該自己清楚。”
“我,我馬上就上來!啊啊!我,我要上學我要上學!”
一想到自己還會被退學,這小子吓得立刻連滾帶爬就帶上書包上了他舅舅的車。
對此,顧某人吓唬完小屁孩倒也心情很好。
伸出一只手替他開了車門,讓這小子滾到後排乖乖坐好,這才一腳踩下油門,順着老城區這片就上了路。
一路上,因為時間還很早。這像尋常一起去學校報道家長孩子的舅甥的倒也聊了兩句。
“舅,你,你真的給我找了個……什麽什麽,聽說很……那什麽的學校麽。”
一早聽說顧東來給他找的學校挺‘特別’,王栩這八輩子都的小子還抱着書包小小地緊張了一下。
“是。”
顧東來單手落在方向盤上,坐在駕駛座上開口。
“所以你再不好好學習,還有給我沒事找事,這次我就直接把你送到陰司魔境去。”
這來自親舅舅的威脅,十分具有效力,少年經過上次獅象引發的妖禍終于知道魔的厲害了,整個人大白天都沒忍住一抖。
不過這段時間,為了給王栩在龍江市找一所能讓他入學的新學校。顧東來确實可謂是花了他半輩子都鮮少會有的耐心,當然,在此過程中,順帶受到壓榨的還有可憐的張秘書。
會這麽說,肯定是有原因。
畢竟因為某些不知名的緣故,他的老板對自己外甥即将要去新學校這事格外上心,連帶着二人還不止一次發生過這樣的不同尋常對話。
“老板,你對這一所新高中有什麽要求呢?比如升學方面還有課業專業程度方面之類的?”
張小傑秉持着專業,盡責的原則詢問,可緊接着,他家‘不是人’的土豪老板就用滿不在乎的口氣地告訴他标準了。
“哦,沒什麽要求。”
顧東來懶洋洋開了口。
“考試考多少分,将來能不能出人頭地和我沒關系,只要能用錢解決一切問題就好,要能用錢讓裏頭的每一個老師學生對我外甥畢恭畢敬。”
“如果有人問為什麽,就告訴他,這小子家裏以後有王位繼承就可以了。”
張小傑:“……”
這種也不知道是在開玩笑還是在認真的話,令張秘書內心瘋狂無語之餘,只能默默忍下,又真的費了不少力氣給王栩這位小小年紀的‘王位繼承人’找起了學校。
好在,功夫不費有心人,有錢能使鬼推磨。
所以一番折騰之後,小混混王栩同學終于是有學校可以繼續好好學習了。
不過說到這兒,今天一早送他去學校的顧東來似乎還有件事沒和他說清楚。也是此刻再談起,這個做人舅舅的才坐在前面慢悠悠順口來了一句。
“另外,之前還有一件事沒告訴你。”
“啊?什麽,舅?”
王栩這小屁孩腿盤在後座上一呆。
“從你這一次轉學開始,有個人會從很遠的外地過來和你一起來上學。”
“他的監護人最近因為一些原因把他送來我這了。”
“他今年和你一樣大,所以會轉學後和你同班。他不會在龍江市呆很久,但會教你一些你一直想學的東西,你可以順帶帶他了解一下龍江市。”
顧東來說着一邊将車開入市區,并将這個自己也是才知道兩天的消息簡單地轉達給後頭那個沒緩沖過來的少年。
“他是我表姐的兒子,也是我的外甥,同時,他也是你名正言順的表哥。”
“表表表——哥?這,這也太突然了。”王栩一小孩聽上去都傻了。“那,那,舅……他現在人在哪兒?”
“……”
這話,真是令人萬萬沒有想到。
王栩之前從來沒聽說過他舅還有一個外甥,不僅如此,這個顧東來突然冒出來的外甥還是從他遙遠的‘老家’來到龍江市的,可這邊他還沒接受自己怎麽還多了個從天而降的‘表弟’的事。
下一秒,當他舅舅的車在路邊停下。
出現在後排這小子面前的,就是窗口邊,一個一頭紅毛長發罩在外套下,比他長得還像個不良少年的混血臉家夥一臉不耐煩地湊了上來。
紅毛?
混血?
所以,他還有個……外國人親戚?
王栩:“哈喽,好啊you,你,你好啊?”
可緊接着,這一口标準龍江普通話的混血紅毛就一臉無語又嫌棄地隔着玻璃指了下王栩,又看向了前座的顧東來道,
‘小紅毛’:“舅,這小傻叉在對我飚什麽鳥語?他不會就是西行姑姑的兒子,我那個什麽什麽表弟吧?”
王栩:“……”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大家還記得靈山老家的小紅鳥嗎?
雖然舅舅和師兄還沒有步入婚姻殿堂,但是我們的兩個小花童已經有現成的呢!鼓掌鼓掌哈哈!
感謝在2019-12-05?23:24:04~2019-12-07?01:08: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自閉檸檬?2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一只自閉檸檬?10瓶;君傾傾、千秋歲、神之左手a?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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