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熟悉的手機鬧鈴響起的時候,程知懿一個激靈醒轉過來,睜開眼一看不是自己家,立刻習慣性地去摸槍,但是摸了一個空,随後發現衣服都不是自己的,再揉着太陽穴四處看了看才想起來,這是柏溪子家。
他居然在這裏睡着了?!什麽時候睡着的?!程知懿一邊揉着睡麻的手臂一邊努力回憶,但是完全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兩個人好像聊天來着,聊了些什麽也想不起來了,可能真的是這段時間太累,大腦又當機了。
他的身上蓋着一床很厚的毛毯,屋裏沒有人,床上的被子也疊得整整齊齊。他的鬧鐘是早晨六點半,這麽早柏溪子沒在床上,去哪了?
正想着,柏溪子推門進來了:“程醫師,你醒了?”
“啊,”程知懿回頭看去,柏溪子抱着幾件衣服,半長的頭發在腦後紮成一束,看起來清爽許多,顯然是早就起來了,只是眼下的青黑并沒有好轉。程知懿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說哄你睡的,結果我自己睡着了……”
“沒關系,”柏溪子笑笑:“我後來也睡着了的。”
“是嗎?那就好……”說着程知懿推開椅子要站起來,結果剛一起身就哎喲一聲又坐下了——趴着睡了一晚,腳都麻了。
“怎麽了?”柏溪子立刻關切地走過來。
“沒什麽,就是腳有點麻,站不起來。”程知懿捶了捶自己的腿。
“對不起程醫師,”柏溪子垂着眼眸道歉,“你有點重,我挪不動,只好讓你就這樣睡了。”
“不不不這不怪你……”程知懿一連串地擺手,突然發現柏溪子手裏抱着的衣服像是有些眼熟:“這是……我的衣服?”
“嗯,半夜來電了,我就把程醫師的衣服洗了放進烘幹機了,怕你早晨起來要穿。畢竟你穿我的衣服,有點小了。”柏溪子雙手把洗得幹幹淨淨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遞過來。
“這……這怎麽好意思……怎麽好意思……”程知懿扶着椅背站起來,從他記事起,就沒有人給他洗過衣服,母親沒有,顧朵兒也沒有。沒想到,第一個為他做這件事的,竟然是一個認識了才沒多久的男人。程知懿心裏實在有點五味雜陳,雙手接過衣服,他由衷地說道:“真是……太感謝了!”
“不客氣的,反正我那時候還不困。”柏溪子溫和地微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處。
程知懿被他的微笑晃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耳朵也微微發紅了,只好借口要換衣服匆匆起身躲開了。柏溪子在他身後漸漸收了笑,冷漠地看着程知懿落荒而逃的背影。
從前讀書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笑起來好看,班上的同學,無論女生還是男生,無論黑人白人還是黃種人,都有過對着他發呆的時候。長相出衆,有的時候确實可以給自己帶來很多便利,但是作為一個男人,柏溪子不屑于利用這種先天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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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後來創立柏金所之後,無論是接受電視采訪還是拍攝雜志封面,他都幾乎不笑。他不希望大家因為他的長相而關注他,他希望所有人關注他是因為他的能力和他做出的成績。不過即便如此,在他的上千萬粉絲中,仍然有一大半是顏粉。誰能想得到,在一檔一本正經枯燥無聊的財經節目中,底下坐的觀衆居然大都是女性,而且還是帶着燈牌和熒光棒來的,主持人看到這陣勢都懵逼了。
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柏溪子自嘲地想着,如今對付這個人,居然也只能靠臉了。
“我得走了,”程知懿換好衣服出來,“約了一個病人,有點遠。”他看看表,從這裏打個車回局裏,估計差不多8點了,前幾天那案子沒結,這會兒雨停了好辦事,估計這一天又有得忙了。
“好的。”柏溪子溫順地點頭,把他送到門口:“路上小心。”
程知懿走到電梯面前又回頭,看着站在門口的柏溪子,開始掰着手指頭數:“按時睡覺按時起,一天三頓都要吃,有太陽的時候要曬太陽補鈣,除了看書也可以稍微做點運動,還可以看點娛樂節目,大笑對身體也很有好處。”
“好的,我記住了。”柏溪子含笑點頭。
“我過幾天再來檢查。”程知懿揮揮手,邁進電梯。
電梯門阖上之後,柏溪子臉上的笑意就迅速退去,他面無表情地退回屋裏,關上門。然後走到書桌前坐下,發了一會兒呆之後,從抽屜的夾層裏拿出一個筆記本,翻開。
前面有好幾頁已經被撕掉了。在最新的空白頁上寫着幾行字:
程姓男子,年齡不詳。住址不詳。
職業騙子,反偵查能力強,有暴力傾向。
慣常向弱勢群體下手,毫無人性。
貪財好色,男女通吃。
他對這個人的了解其實很有限,大部分的信息都是從鐘婉婉臨走前的只言片語中判斷出來的。但是一個騙子告訴一個女人的話,又有多少可信度?柏溪子覺得,就連他的名字,也多半是假的。鐘婉婉死後,他通過鐘婉婉給的聯系方式,聯系上了一些其他跟他有過接觸的人,但是大部分當事人都已經死了,而家屬也多半不願意再深究,包括鐘婉婉的家人,都不願意再為此花費精力。
柏溪子不知道這個人到底給其他人灌了什麽迷魂藥,如此喪盡天良害死了那麽多人,居然沒一個人找他算賬!他為鐘婉婉不值,也咽不下這口氣,更不希望再有其他人被他騙,所以他輾轉聯系上了他本人,聲稱自己需要一個心理陪護師,對方果然并沒有如傳說中那樣清高,八萬塊一打過去,他立刻就答應來見他了。
呵,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所有騙子都是一路貨色!
而他之所以沒有拿了錢就跑路,反而對自己如此體貼如此殷勤的原因,柏溪子心裏也很清楚,在騙子眼裏,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自己曾經身價不菲,不榨幹自己最後一滴血,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大半夜狂風暴雨的還親自跑過來,也算是下了血本了。柏溪子冷笑,不過如此也好,反正自己也不打算活太久,黃泉路上拉個墊背的也好。
想到這裏,他提筆繼續在本子上寫下:
警惕性強,行事謹慎,防備心足,善僞裝。
寫完之後,柏溪子合上本子,往後靠坐在椅子上。老實說,這個人比他想象中更可怕,他以為一個騙子,總會不經意間露出些馬腳的。可是從這幾次的接觸來看,除了昨晚他睡迷糊的時候說了點暴露本性的話之外,其他的時候他真的表現得很完美,溫柔妥帖,真誠可靠,會照顧人,而且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他身上有一種跟騙子形象完全不符的凜然正氣,自己幾次差點就被他迷惑了。
柏溪子起身走到鏡子面前。不就是演戲嗎?這年頭誰還不能演個戲了?!只是這三年來他的身體衰敗得太快了,柏溪子看着鏡中的自己嘆了一口氣,他的臉比起當年來也差得太遠了,還有這萬年不退的黑眼圈,讓他整個人透着一股死氣。看來他真的得再努力一些,至少恢複從前三成顏色吧,才能有把握讓他上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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