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裏已經帶上了哭腔。
“走吧嫂子。”話沒說話,站在他們身邊的人猛地倒了下來,又是幾聲槍聲在耳邊炸開。
拉着劉妍的人整個頭都被打穿了。
“老大,你們走!”“阿東!”“對不起老大,阿東不能跟着您了,您一路保重!”胖子還沒說完,阿東已經拿起槍朝着槍朝子彈打來的方向去了,顯然是當定了這個誘餌。
胖子嘗到嘴裏鐵鏽一般的味道,抓緊劉妍的手,“走!”
兩個人的喘息聲和身後的槍聲,狗叫聲交織在一起,
雨越下越大了,攝像朝彭導那邊看了一眼,問他是不是要繼續,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複之後,拍攝繼續進行。
胖子和劉妍冷的發抖,雨水落下來打在兩個人的身上,地上的路越來越滑,兩個人的腳步并沒有慢下來。
“我……我跑不動了,胖子,你先走,別管我了。”劉妍強忍着懼意,咬着牙放開了胖子的手。
胖子重新扯過她,“別鬧了,這時候聽我的,阿妍乖,會沒事的。”
“胖子……”劉妍看着胖子欲言又止。“阿東他們……”
跟在胖子身邊的兄弟已經全部不在了,胖子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扭曲痛苦,接着表情變得森冷。他深吸了一口氣,“所有的事情出去了再說,要活下來,活着才能給他們報仇。”
“CUT!很好。”彭路拍了拍手,“準備一下,收工。”衆人都送了一口氣。
“彭導。”攝影跑過來,指着鏡頭道,“這裏有點問題,您看……”因為雨下的大了,鏡頭有點模糊,耿夜拉着陳銘跑的時候有一部分沒有收入鏡頭,這樣後期剪切的時候會很麻煩。
“那把這個補拍一下,不然前後景不一致,到時候會出纰漏。”
跟工作人員和演員們解釋了兩句,無關的人出鏡頭,遠景設定,他們重新補拍奔跑的鏡頭。
雨水早就把地上浸的透濕,黑夜裏的奔跑很不容易,跑到斜坡邊上的時候,陳銘的腳踩到腐爛的葉子上,腳上一滑,整個人都止不住速度往下跌,下滑的力道太大了,耿夜措不及防間根本來不及扯她,就被重力帶着往下滑了幾步,他手拉住旁邊的枯樹枝,終于止住了陳銘的下落,陳銘在停止下滑之後,果斷抓住了旁邊碗口大的小樹抱了上去,這個斜坡不算特別高,只是弧度幾近垂直,枯樹枝被耿夜一拽,承受不住重量耿夜整個人又往下滑了幾步。
陳銘已經抓住旁邊的小樹,看到他往下滑,猶豫的一瞬間,竟然錯開了手,樹枝徹底斷了,兩個人視線交錯,眼裏俱是莫名,耿夜沒有了支撐物,整個人順着幾乎垂直的斜坡滑了下去。
所有的變故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劇組人快速地跑過來大聲喊,“耿夜!”
“耿哥!耿哥!”
“我操,快救人啊,找個人下去。”
“怎麽回事?把陳銘拉上來,耿夜呢?”
“掉下去了,快去救人,還愣着做什麽,打電話!”
“到底是什麽情況,都是做什麽吃的,拿繩子來。”
……
閃電劃過天空,雷聲巨響仿佛炸在耳邊,大雨嘩啦啦地下了起來,模糊了人的視線。
薛勁坐在沙發上看晚間的新聞,外面雨嘩嘩落着,電視臺已經發布橙色暴雨預警了。
他面無表情地拿起手機,看着淋到玻璃上的雨水,走到窗邊撥了個電話出去。
“嘟嘟”的聲音過後,又是一陣忙音,“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為您轉入留言信箱……”
薛勁的眉頭皺了皺,挂上電話,又撥了另一個號碼。
“阿明,幫我查查望峰山那邊的情況,是不是也在下雨?”
“老大?這麽晚了,您怎麽……”
“幫我查。”
“OK,你等等。”
電話那頭空了一陣,薛勁也沒挂上電話,幾分鐘之後,那邊傳來聲音。
“老大,望峰山那邊要封路,雨下的太大了,山上有東西滾下來斷了公路。那邊的降雨比我們這兒厲害,已經下了好幾個小時了。”
“《利刃》的劇組是不是還在那邊?”
“這個我不清楚。”
“幫我聯絡他們。”
陸明壓下心裏的疑惑,試圖聯絡《利刃》劇組,因為大雨的原因,他們果然還在山上,根本接不到信號。
“老大,需要十分鐘。”不能指望那邊的信號,只好自己想辦法。
“我等。”
薛勁拿着電話,身上只穿了件薄的羊絨衫,黑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沉冷。
“已經聯絡上了。”陸明的聲音有些怪異,“劇組那邊出事了,好像有個演員拍戲的時候掉到山坡下面了,雨一下子下的太大了,他們沒辦法下去找,我已經聯絡了搜救隊。”
“哪個演員?”
陸明心裏一顫,覺得BOSS的聲音格外冷,又像是很緊張一樣,甩掉心底的怪異,陸明鎮定地開口道,“是男主角。”
電話裏沉默了一瞬,陸明本來以為對方沒什麽表示的時候,薛勁利落的聲音傳了過來。
“打電話給王局長,讓他派出所有能調動的人過去。給我安排直升機。”
“BOSS?”陸明詫異道,“您?”現在直升機怎麽可能過去,大暴雨的天氣想找死嗎。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直升機。”絕對命令的口吻讓陸明無法反駁。
薛勁穿上外套,“給你十五分鐘。”
“魏揚,外面下好大的雨!”
從錄音棚裏出來,一群人就被雨攔住了去路,這麽大的雨即使拿着傘出去也是一身透濕,幾個人幹脆回了棚裏,魏揚住在這邊,好歹大夥兒能湊分打個撲克宵宵夜什麽的。
“雨了了多久了?”魏揚轉頭問其中一個工作人員。
“有幾個小時了吧,冬天下這麽大的雨,很少見啊。”那人打開電視,電視臺正好插播了一則新聞。
“據本臺剛剛收到的消息,今天夜裏22點,由于暴雨侵襲,望峰山北側發生滑坡泥石流,截止發稿時,暫時無傷亡消息,南環公路中北段受到影響,現已封閉,請過往車輛行人注意。”
“望峰山?那地方怎麽出事了,也是,這麽大的雨……要是有哪個劇組這會兒在上面拍戲可就倒黴了,今天不知道有沒有劇組上去。”
魏揚的眉頭動了動,嘴緊緊抿了起來,有人側過頭跟他說話,“我說魏揚……”誰知道對方竟然抓起頭盔從他身邊跑出去,猛地甩上了門。
“魏揚,魏揚,你幹嘛去啊……”
46章
“大雨侵襲,被困B市望峰山北側,有二十幾名工作人員,拍戲中@耿夜失足,現下落不明,110打不通,求救@華國國際救援隊@B市城市咨詢@華國自然災害應急救援中心,希望得到救助!”
晚上23點,一條發自彭路手機的微博在網上引來了大片的關注,微博一經發布,立刻被迅速地轉發,暴雨侵襲了華國整個東北部地區,措不及防間已經造成交通大量癱瘓,本來暴雨帶來的災害已經足夠人揪心,現在竟然扯上了明星,一時間,媒體和粉絲都沸騰起來,大量的留言充斥在微博的下方,詢問現場情況的,希望收到消息的,提供幫助的人都湊在一起,網上頓時炸開了鍋。
只是大雨已經持續了大半個晚上,雨量卻沒有絲毫減少的趨勢,即便有衆多粉絲的關心,他們也鞭長莫及,這時候除了靠救援隊別無他法,甚至救援隊要趕在這個時候上山也要冒着極大的風險,在大雨肆虐山洪随時可能爆發的時候,上山無疑是拿生命做賭注。
“薛總,只能到這裏了,再往前直升機即便可以上去也下不來。”飛機師的聲音在大風中嗡嗡響在耳邊,聽起來非常模糊。
“你找方便的地方降落,登山隊的人到了沒有,到了的話,找地方跟他們會合。”
“他們比我們晚出發,估計一會兒才到,您還是等等吧。”
“降落。”
“薛總,這個時候上山很危險。”機師忍不住提醒。即便是專業的登山隊員現在上山也很危險,何況薛總并不擅長這個,要說搜救,即便他去了又能幫上什麽忙。
“行了。”薛勁扯好衣服,帶上夜視鏡,呼出的白氣在冬日裏迅速地耗盡,顯然并不準備采納飛機師的建議,“聯絡陸明,我要知道他們現在的位置。”
直升機找好位置逐漸下降,薛勁的眉頭擰的緊緊的,通訊器被遞到薛勁手上,“彭路他們現在在哪裏?”
“他們已經撤回山上的旅館了,耿先生還沒有找到。”陸明知道薛勁的失常必定跟劇組裏的人有關,想起之前的傳聞,他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只是沒想到,薛總居然會在意到這個程度,如果這樣的新聞被嗅覺敏銳的娛記知道了,必定又要大作一番文章。
“問他們耿夜掉下去的具體地點,立刻派人過去。”薛勁沉穩地命令道。
“好的,我馬上安排。”
大雨嘩啦啦地下着,落在登山雨衣上面,冰冷刺骨,被冷風一吹,薛勁躁動的情緒慢慢沉了下來,但失重的感覺始終沒有消失,他面無表情的樣子仿佛跟周圍的人隔開了一段距離,無法跨過,又讓人心裏惴惴。
陸明到的時候薛勁已經穿好了整套的登山裝備,他小心觀察着薛勁的表情,生拍他一時沖動會惹上什麽危險,到時候作為下屬的他根本沒辦法對薛家交代,陸明驚訝地發現薛勁沒有絲毫激動的樣子,他只是站在雨裏抽煙,眼神很沉很靜,一根接一根,煙頭的那點火光在夜晚格外清晰,陸明從沒見過這樣的薛勁,一時間居然愣了,直到對方冷冷望過來才想起怎麽說話。
“BOSS,人都來齊了,随時可以出發。”
薛勁看了眼陸明帶來的人,點頭,“你在這裏等着,我跟他們上山。”
什麽?“上山?BOSS……”陸明剛開口,看到薛勁的表情後截住了沒說完的話,猶豫再三,終于沒辦法的妥協道:“那我在山下接應您,有什麽問題您随時聯絡我。”
“嗯。”
薛勁跟着搜救隊上了上,可惜有時候,人跟人之間是要靠緣分的。
魏揚騎着摩托車一路飙到北望山附近正好遇上了政府派出的搜救隊,他表明自己受過專業登山訓練,并對北望山的路異常熟悉之後,被獲準跟随在隊伍中一同上山。
在夜晚多一個對地形熟悉的人就多一分希望,盡管現在不少人心裏已經有不詳的預感,但上面既然發了死命令,他們就不能放棄。
領隊的搜救隊長林傑收到了另一個搜救隊的信息,耿夜落下的位置離他們距離比對方更近。
“往南走。他們是在那邊拍攝的時候遇險的。”
“我知道一條近路,危險系數更小。”魏揚的登山手杖插在地上,雨中的視線很模糊,他擡起頭看了看四周的情況,找到記憶中的小路,“跟我走。”
“頭兒?”周圍的隊員看了眼搜救隊長,魏揚已經走到隊伍前面了,林傑點頭,“跟上他。”
夜裏行進的速度很難快起來,而且路滑難走,有兩個專業隊員都差點滑下去,還好他們之間都綁着繩索,避免了下落,時間越晚搜救的難度就越大。
魏揚對北望山果然很熟悉,在他領路的情況下,一行人終于找到了位置。
“是這裏了。”魏揚已經看到之前劇組的人留下的記號,雨太大了,他們沒辦法下去救人,又怕搜救隊員找不到位置,所以在旁邊的樹上綁了幾條鮮紅色的帶子。
“我下去看看。”
“魏先生您還是留在上面吧,這方面我們更專業,現在還不知道下面有沒有危險。”
魏揚搖頭,“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站在這裏看着,我既然能下去就一定能上來。”
“魏先生……”林傑還是搖頭,魏揚的聲音在冷風中變得堅定,“你也應該有很重要的人,危難時不得不救的對象。”他沉聲道:“我要下去。”
林傑靜靜看着他,想起過往的經歷,咬了咬牙終于妥協。至少,一路上魏揚的表現足以說明他是這方面的能手。
兩個人在一隊人的幫助下試探着往山下滑動。
“小心!”魏揚出聲提醒林傑,他踩的地方很軟,像泥沼一樣,着不了力就麻煩了。
“謝謝。”林傑深吸了一口氣,透過夜視儀觀察斜坡下的情況。
“發現了嗎?”
“還沒有。”他環顧了一圈,并沒有發現有人的影子,心裏甚至已經開始猜測,那位大明星是不是已經遭遇不測了。
“有人嗎?”聲音在雨聲中似乎經過幾道阻礙,并不清晰。
山坡上的兩個人頓時驚喜。
魏揚立刻喊了一聲,“是耿夜!耿夜,耿夜,你在哪個方向?”
“魏揚?”耿夜靠在山坡上,聽到熟悉的聲音時幾乎不能相信,卻又有種心終于落到實處的感覺,力氣快用盡了,他扯着沙啞的嗓子,接着喊道,“我在下面,兩顆大樹的夾縫間,旁邊有塊很大的石頭。
“在那邊!”林傑發現了耿夜說的地方,把探照燈打過去,魏揚看到那邊模糊的人影。
“我們過去。”每一口的喘氣仿佛都壓着節湊。
“我拉着你,你往那邊動。”
“好。”魏揚的額頭上全是汗,在終于挪到耿夜的位置時,他立刻問道:“有沒有哪裏受傷?”聲音裏的激動大異于平時。
“沒有,只是點小擦傷,不礙事,山坡太滑雨太大了,根本沒辦法走,還好這裏有石頭擋着。”否則掉下去真是要出人命了。
魏揚把繩子和衣服套在他身上,探照燈的光打在面前,魏揚的臉卻是模糊不清的,看到耿夜安全無虞後,他仿佛也松了口氣,伸出手把對方的頭緊緊按壓在肩膀上。
“我吓死了,從沒這麽害怕過……”音尾處罕見的顫抖讓耿夜心裏抽了抽。
耿夜用力擡起手,回抱住他。劫後餘生的一刻,心裏突然湧出很多說不清楚的東西。他沒想過魏揚會來,在這種随時可能要人命的地方,他根本沒必要冒着生命危險下來上山,雨下了這麽久,北望山随時可能爆發山洪,他還是來了。
“我們上去。”示意上方的人收繩之後,魏揚緊緊地拉着他,手拽着他腰間的位置,幾乎以半拉半抱的姿勢把人拉上了山。
冬夜山裏還下着大雨,耿夜已經凍得面色慘白了,手腳都幾乎沒了知覺,在魏揚握住他手的一刻,溫暖仿佛沖破了身上的冰冷,一直浸到心裏,耿夜恍惚覺得他已經很久沒接觸到這樣的溫度了。
失溫嚴重的身體在登上山坡的一刻被人用一張厚厚的毛毯緊緊裹住,然後被整個圈進了一個人的胸口,很少矯情的人突然覺得嘴裏苦澀難言。
“魏揚……”耿夜輕嘆了口氣,覺得有什麽東西已經不同了。
陸明站在遠處的人群中,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薛勁的神情,他們找來的時候,這一隊的搜救隊已經下去了,人下去的多了反而會影響下面人的行動,因此只能在上面等。
薛總明明靜靜站在身邊,他卻分明感覺到那種心懸到嗓子眼的氣氛。
直到看到耿夜被人帶上來。
那一刻,薛勁往前邁了幾步,突然間又生生止住了,僵硬的發青的表情讓陸明心裏一陣陣打鼓。
“薛總?”陸明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久久,對方的聲音才響起,“我們回去。”
頭一次,陸明聽出薛勁聲音裏的疲憊。
47章
第二天,各大媒體的娛樂版面大篇幅地報道了昨天半夜裏北望山的救援行動,耿夜的照片并沒有曝光,到達醫院之前,公司已經派了不少人過來嚴陣以待,記者收到消息時,現場已經被全面封鎖起來。
魏揚一直在醫院裏陪着,耿夜進去檢查的時候,他就坐在過道的椅子上,魏揚的長相雖然不起眼,但身上的氣質卻很特別,《天子》的熱播讓那幾首旋律特別的插曲廣為傳唱,已經有些眼尖的人認出他,卻沒有一個上前多說什麽。
耿夜的傷并不嚴重,大部分是一些擦傷,因為在短時間內失溫嚴重,在醫院裏打了幾針吊瓶,醒來的時候,魏揚正靠在家屬床上打盹。
耿夜醒了之後沒說話,側靠在床上看着他,大概人受傷的時候總是渴望有人陪伴,哪怕只是坐在一邊不說話。魏揚穿在外面的登山服被扔在椅子上,下面攤了一地水珠,頭發還是半濕的,睡的也并不安穩,耿夜卻莫名的安下心。
他想起這些年生病的最嚴重的一次,在醫院裏住了整整半個月,除了醫生護士和吳穹幫他請的護工,每天一個人住在病房裏,每次想開口說些什麽,卻連一個對象都沒有,夜晚睡覺的時候擡頭看着高高的天花板,整個人都放空了,腦子裏卻有無數的畫面不停地跳動。
他的幾歲,十幾歲,二十幾歲,他的父母,朋友,和愛人,但是睜開眼的時候,卻仍然沒個說話的人。
想着又轉頭看了眼趴在一邊睡着的人,“魏揚。”他低低叫了一聲,魏揚并沒有醒,他也并沒有把他叫醒的意思,只是下意識地叫了一遍,然後重新閉上眼睛,這一次,表情安心了許多。
隔着一扇玻璃窗,病房外的兩個人一直緘默無語。
陸明站在薛勁身後,猶豫了幾次想叫他,再多在這裏站一會兒,萬一有記者混進來,他們又要花一番功夫去解釋,他心裏一直打着腹稿,看到前面站着的薛勁時,想了半天的東西又一并被推翻了,只好換了個方式開口道:“薛總,早上8點,我們跟華興還有個會。”
耿夜的情況既然已經穩定下來,根本沒必要在病房門口守着,就算跟醫院打了招呼,但來往的醫生護士這麽多,誰知道會不會像上次那樣又弄出什麽流言來。
“都交代好了?”薛勁的聲音有些啞,臉上的黑眼圈也很深,但他慣常的氣勢卻一點都沒弱下去,反而讓人忽略了身體上的情況,就算呼吸的頻率亂了,也沒人知道這個人現在正發着高燒。
“已經讓醫院安排了最好的護理,明天還會有個全面的檢查,吳先生那邊也通知了,他正在外面處理記者的問題,目前的情況看來是意外,不過之前耿先生還沒醒,具體的情形我們沒辦法知道。”
薛勁的眼神一瞬間淩厲起來,他的手放在口袋裏,手指摩着一個黑色的打火機,圓滑的輪廓可見這樣的動作做的有多頻繁。
“去查查陳銘。”
陸明心裏一沉,“是。”他本來也沒打算漏過這位陳家的大小姐,但薛總開口,怎麽查,查的力度怎麽樣又是另一回事了。
薛勁又朝病房裏面看了一眼,終于轉身走了,陸明跟在他身後,心裏難得嘆息,既然舍不得為什麽不進去,既然這麽在意,又不讓對方知道,結果只能把人推得越來越遠,難受的還是自己。
薛勁回家之後洗了個澡,退燒藥混着一杯涼開水吞下去了,早餐也沒來得及吃就直接到了公司,和華興的會議開到11點多,公關部的經理看出薛勁的臉色不好,幫薛勁擋過了中午的飯局,自己領着一幫下屬去作戰了。
秘書把訂好的午餐送到薛勁的辦公室,被薛勁擱到了一邊,“泡杯咖啡進來。”他疲倦地揉了揉眼睛。
“再喝咖啡說不定下個胃穿孔的就是你了。”徐西站在辦公室的門口接了一句,他的身材相當好,很有男模的風範,只是眉眼間有種柔和的味道,比起薛勁一眼就能看出的沉冷銳利,徐西這個人更多地讓人覺得難以捉摸。
“你怎麽來了?”薛勁看了眼門口的人,淡淡問道。
徐西笑了笑,“我跟你的秘書說,他們薛總明明約好了跟我吃午餐,結果爽約了,我只好親自找上門來。”
“我不記得跟你約過。”薛勁挑了挑眉,又開始翻動桌上堆積的資料。
“我跟小亞剛剛在下面吃完泰國菜,過來只是順便。”他微微笑了笑,故意放慢語速,“早上我收到了一些消息,關于陳家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看到薛勁的臉上總算有了表情,徐西滿意地彎起嘴角。
薛勁終于放下手裏的文件,“陳家怎麽了?”
徐西也不賣關子,在薛勁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陳家有意和盛威合作。”
薛勁的眉頭皺了起來,“陳磷要不行了?”
“應該是,不然陳家最近的動作也不會那麽多了。”薛勁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不是問消息的來源和準确性,而是直接承認了消息的可靠,這也是因着跟徐西二十多年的交情。
“你打算怎麽辦?”徐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仿佛在期待一場好戲。
“你說呢?”薛勁反問了一句,表情很有些不以為仍然。徐西跟徐亞是兄弟,在某些方面的特質一樣惡劣,比如吊人胃口又比如喜歡看好戲,只不過徐西更老練,而徐亞根本懶得掩飾。
“我覺得你今天很暴躁。”徐西端起秘書送來的咖啡喝了一口,“是耿夜的事情?”對于兄弟的私事他本來不該過問太多,但這個‘私’的分量已經大到足夠影響薛勁某些公事上的決策,他就不得不多問兩句了。
徐西挪了挪擋住視線的文件,慢條斯理道:“我以為你要不會綁住他,要不就會讓他永遠不出現在眼前。”誰知道薛勁兩個都沒有選。
薛勁輕諷地笑了一聲,“你以為是拍電視劇?”
徐西搖頭,他跟薛勁認識二十多年了,有些事情想裝不懂都難。“你十歲的時候比現在膽子大多了,這麽畏手畏腳的真是越活躍回去了。”當年他們被綁架的時候,薛勁用藏在襪子裏的刀片幹淨利落地割了人脖子,那會兒的狠勁震懾了他很久,哪像現在這樣,整個人仿佛被掐住了喉嚨,像不知道怎麽喘氣怎麽使力氣了。
“多管閑事。”
薛勁冷淡的語氣讓徐西低聲笑了起來,然後越笑越誇張。“我總算知道怎麽徐亞每次都能和你倔起來,你的EQ真的不夠高。”看到薛勁的眉頭越皺越緊,他終于收起笑容,正色道:“如果陳家真的和盛威合作你還打算繼續下去,盛威的股票很燙手,小心吃不下去反而把自己喉嚨燒了。”
薛勁收購盛威股份的事情徐西也知道,而且還不深不淺地攙和了幾腳,薛勁這幾年的動作他看在眼裏,雖然一直沒多說什麽,卻隐隐知道一些大概,薛勁最終的目标在哪裏他摸不準,因為這要取決于薛勁對薛家到底是個什麽态度。
薛家和徐家不一樣,徐家的繼承人只有他和徐亞兩個,至于薛家,薛勁的大哥雖然不在了,卻不代表薛老爺子沒有其他的兒子,薛勁雖然明面上掌握了薛氏,但在薛家說的上話的老一輩的人幾乎都站在薛老爺那一邊。薛勁和薛老爺子的感情一直很冷淡,從他大哥的那件事情之後更是徹底冷了下來,這幾年薛勁也沒有要結婚的打算,老爺子那頭先還提點幾句,這幾年看起來平靜,下面的動作卻明顯多了起來。
徐西的沉默讓辦公室的氣氛變得有些凝滞,薛勁難得地點了根煙抽起來,眼裏深幽一片,“為什麽不繼續?陳家遲早是要對付的,我留他們到現在就是為了讓這場戲不那麽單薄,誰知道他們差點搞砸了一切。”他頓了頓平靜道:“陳銘這幾年活得如魚得水,是時候讓她醒醒了。”
“讓她不在圈裏混下去很容易,但要她徹底不出現會打草驚蛇。”徐西靠在椅子上,能讓薛勁不爽到要對付的女人陳銘還是頭一個。
着薛勁維持着抽煙的姿勢,表情裏卻有些說不出來的東西。
“隐忍地再久也總要有爆發的時候,再不動手,到時候失控的就不只是形勢。”他看向一臉閑事的徐西,“把你放在陳家的暗線借給我。”
“你倒是一點不客氣啊。”徐西盤算着事後該怎麽跟他算這筆賬,笑得頗有意味,薛勁仿佛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直接道:“鼎新的利潤我讓你百分之五。”
徐西訝然,“這麽大方?”他攤了攤手,“OK,你都這麽說了,我晚點回去把東西Mail給你。陳家那邊你應該已經有不少人了,你打算一鍋端掉?”
“你明知道不可能。”薛勁瞥了他一眼,“陳家不是還在猶豫要不要跟盛威合作麽,我就讓他們早點綁到一條船上。”
“然後沉船的時候一網打盡?”徐西挑眉,看到薛勁桌上已經放冷的飯盒,“不過在這之前你還是管好你的胃吧,據說你家那一位還沒出院?”
他也想看看薛勁吃癟的樣子,前提是臺風不要刮到他們身上,“如果真的喜歡就去追,顧三顧四到最後人就不是你的了。”耿夜是個男人,為了保住他什麽都不講才是真的傻蛋。
有些事情不說出來對方永遠不會知道。
悶騷到像薛勁這個樣子,徐西也沒辦法多說什麽,反正薛勁這個人從小就有感情表達障礙,再喜歡的東西擺在面前也吝啬說一句“喜歡”。
“你話太多了。”薛勁把煙按滅,深吸了一口氣,“沒事早點滾蛋。”
徐亞挑眉笑了笑,這不就惱羞成怒了。“我走了,不想進醫院就趕緊去吃飯,看照片看不飽肚子的。”他想起徐亞之前提起的相冊,忍不住戲谑了一句。
薛勁冷笑兩聲,“哪天你被徐亞搞得心力交瘁的時候,我會記得去慰問的。”
48章
陳銘坐在寬敞的皮沙發上,往常她只坐沙發的一個角落,氣勢卻足以讓旁邊的人如履薄冰,現在她依然只坐了一個角落,但整個客廳的人都察覺到她的不安,那種刻意表現出來的鎮定并不像她以為的那麽爐火純青。
陳先生坐在她對面,他手邊擺着一個慣常用的青玉煙鬥,杆子上圓滑可見光亮,是被摩挲慣了的部分,現在煙鬥孤零零擺在一邊,陳先生的手虛握着,在沙發的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陳銘終于忍不住說話了,她的嗓音有些沙,在幾度想要鎮靜下來之後,她的語氣确實平靜下來,但底氣明顯不足了。
“爸。”她澀澀地叫了一聲。“我不知道薛勁會……”
陳先生只幽幽瞥了她一眼,“事先知道你就不下那個手了?”他輕輕哼了一聲,“不過是個戲子罷了,推了就推了,就算弄死他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只有一件,你做錯了。”他停下敲扶手的動作,語氣不緊不慢。“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我怎麽教你的?做事要做絕,不能斬草除根的事情千萬別去做,免得髒了自己的手。”他拿起煙鬥敲了敲,“銘銘,我有些失望。”
陳先生抽了一口煙,煙熏霧缭間,神色也變得模糊不清,陳銘心裏驚了驚,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懊悔的心情又跑出來作怪了,她抿了抿唇,“對不起爸爸,我知道錯了。”下意識的動作是控制不了的,但是事前就該想想清楚什麽事情能幹,什麽事情不能幹,那會兒她真是什麽都忘了,只記得幾年前薛勁是怎麽甩了她的臉,又是誰讓薛勁去下那個手的。
陳先生皺了皺眉,“認過錯就夠了,我沒教過你這麽低聲下氣。”
“是。”陳銘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看他,這會兒的神情已然好多了。
陳先生沒說話,陳銘知道他這是已經有了打算,也沒急着開口,果然,過了一會兒,陳先生開口說:“現在只是那邊來的消息,薛勁會不會動,怎麽個動法還不清楚,就先看看,總有讓他不能動的東西。”陳先生看陳銘一副不安的樣子,如果這不是自個兒的女兒,他上去抽兩下的心都有了,可是自己的女兒總也不能讓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臉。不好看哪……
“趁現在薛勁那邊還沒動,你把該擺的姿态擺出來。”
陳銘默默點頭,“我會去醫院一趟,媒體那邊也會處理好。”
陳先生淡淡一笑,“這次你也該漲漲記性了。薛勁那個人。”他‘啧’了一聲,“狠起來的時候就跟瘋狗一樣,別湊上去讓人咬。”語氣裏的警告之意讓陳銘心裏打鼓一樣。
“我記住了爸爸。”
陳先生擱下煙鬥,眼角的紋路随着笑顯深了些,“三年前我能讓薛老頭割下那塊肉,三年後也能讓他的兒子服服帖帖,馴獸不就是這麽個樂趣。”
陳銘一怔,臉上幾番掙紮,終究沒開口。對面的陳先生把她的表情一一看在眼底,心裏嗤了一聲,到底是個女人,以後要調教的地方還多了去了,想着,慢慢閉起眼睛,不再說話了。
耿夜這次的事情鬧得有點大,接連幾天媒體都盯着這次的事情不放,還做了好幾個系列性的專題報道,倒也不全是他失足掉到山坳裏的事情,全國各地都在大面積降水,不少地方被淹的厲害,受災的救災的一個接一個,他們這塊兒恰好成了典型,被當做災難事跡好好宣傳了一番,其中的細枝末節也被人問了好幾遍,吳穹一律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