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耿夜正在養傷為由,拒絕了專門的采訪,報道中的大部分言論也是他這個經紀人代為發布。
耿夜把那晚的事情跟吳穹說過,當時吳穹沉默了半天,他一向不怎麽抽煙的,談完之後硬是站在陽臺抽了半天的煙,直到護士來了才匆匆收起來。
耿夜知道這事情難辦,他是知道陳銘故意放了手,可光憑他說有什麽用,她完全可以辯解是他看錯了,甚至倒打一耙,說耿夜拖累了她。
在那樣的情況下,女人總是比男人占便宜,甚至在大衆面前,也更方便作為弱勢的一方博得同情。
這個悶虧吞下去,足足能把人膈應死,生死關頭那一刻,人性那真是明明白白的,耿夜算是知道,陳銘真是讓他死的心都有了。
吳穹在陽臺上吹了一陣冷風,身上的煙味散了才重新進了病房。
“我讓你平時多注意的,你看,差點連命都沒了。”他很少在耿夜面前用這麽嚴肅的語氣說話,可見這次也是吓得狠了,接到消息的時候愣是緩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冒着大雨一路飙車到醫院。
耿夜拿起床頭櫃上的水喝了一口,“我知道她不喜歡我,還真沒想過她想要我的命。”他臉上倒是平靜,甚至語氣裏還有點調侃的味道,眼睛裏卻不是那麽雲淡風輕的。任是個再沒脾氣的人碰到這種事情也要嚎兩聲,何況耿夜從前的脾氣也沒好到哪裏去。
“這件事情就算捅出去了也沒什麽用。”吳穹微微皺眉,掂量着該怎麽處理,一瞬間,腦子裏甚至冒出過拿這個事情去換些既得利益的想法,很快又被壓下去了。對方既然連搭把手救個人的力氣都沒有,就算真的憑這件事情得了什麽,最後也是被人連本帶利讨回去。得不償失不說,還讓人看了個大笑話。
他手下的人還沒被人這麽玩兒過,吳穹心裏憋了口悶氣,氣得白頭發都多長了幾根。他瞅了眼沒事人一樣的耿夜,“你打算怎麽着?”他也知道耿夜這人做不來聖母,可也從沒看他動手整過什麽人。
耿夜把空了的水杯放回床頭櫃。“別着急,再等等。”總有人比他們心急,耿夜不能拿陳銘怎麽樣,但總有人盼着找陳家一點碴,千裏之堤毀于蟻穴,有些事情總得耐心去等着。
吳穹在病房裏踱了幾圈,再看耿夜時,對方已經阖了眼睛閉目養神,吳穹扯了扯系的有點兒緊了的圍巾,焦躁的情緒慢慢緩和下來。
耿夜進醫院的第二天,薛勁派的人就到了醫院,吳穹從媒體那邊抽身,和薛勁派的人聊了一個小時,之後,他臉上明顯有了笑容,跟應對媒體時那種複印出來的不一樣,這會兒臉上的笑容是實打實的,像是做成了筆大買賣,連一向不怎麽搭理的魏揚,都親自上前打了個招呼,弄得魏揚進病房之後好一陣詫異,跟耿夜提起的時候,對方卻依然是淡淡笑着,像是早在預料之中。
魏揚跟耿夜的關系,從那晚之後突飛猛進,那種若有若無的暧昧完全沖破了過往朋友之間的氣場,只是這兩個人都沒有明白地說出來,默契地維持着現有的狀态,吳穹或多或少也察覺了,對耿夜難得沒多說什麽,只是魏揚來的時候他大部分時間都會岔開,要麽也就是不輕不重地點個頭。
耿夜明白,吳穹沒開口不是默許他發展感情,而是在給他時間想清楚怎麽做。
對感情這個東西,在上一次折騰完之後,耿夜就沒花太多時間去考慮,總想着再碰見再想,結果好幾年也沒有再去碰觸感情的決心,而這一次,他顯然沒了當初的大膽和直接,大概有些熱情一次就綻放完了,之後的都變成了細水長流,這當然沒什麽不好,耿夜看着魏揚的側臉笑了笑,壓下心底微不可察的空虛。
只是除了要過自己這一關,吳穹那裏也得有個交代,就算是普通人找個同性伴侶都要接受周圍人異樣的眼光,更何況他們還是公衆人物。魏揚的事業剛剛開始發展,就算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也必定是走地下戀情那一套,曝光不異于扼殺了兩個人的一切。吳穹對他未來的計劃幾乎有了完整的藍圖,不會希望出現任何的差錯,魏揚這個意外來的太不是時候,也難怪他對着魏揚沒什麽好臉色了。
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光憑兩個人的感情真的能走下去?
“在想什麽?”魏揚把削好的蘋果放在床頭,還細心地插好了牙簽。耿夜雖然手裏捧着雜志,但明顯是在發呆。
“想什麽時候才能出院。”耿夜坐着調整了一下姿勢,“住的悶死了,我開始懷念劇組了。”
“彭導不是給你批了五天的假期,還有兩天。”魏揚笑了一下,顯得很溫和。
耿夜挑眉,“真的要把五天假全部都花在醫院?雖然出去也難免被人圍觀,但總比在這裏聞消毒水的味道好。”
魏揚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是急着拍完這部戲。”他注視着耿夜的時候很認真,跟平時說笑有些不一樣。
“拍完這一部也許還有下一部。”
“總能等到你有假期的時候吧。”魏揚約過耿夜這部戲完了之後去普吉島,那裏離華國不遠,來回都很方便,很适合兩個人出游。
耿夜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反而問他,“你真的想好了?”他很清楚在被魏揚拉上來的那一刻,心裏是有些感覺的,甚至在醫院裏,這種感覺還在不停地放大,但感覺這個東西不足以支撐一段感情,他需要對方更明确的一些表示,不是喜歡不喜歡,愛不愛,而是對未來的一些承擔。
魏揚點頭,“我很認真。”
“即便将來感情會被放到大衆的眼皮底下?”耿夜反問,魏揚先是皺了皺眉,想了一會兒,才點頭道,“是。”
耿夜看着他臉上的表情,沉默了一下,笑道:“我原來一直以為你是直的。”他自認魅力沒大到掰彎一個純粹的直男,魏揚之前也是有女友的,喜歡上他怎麽想也是件讓人意外的事情。
對于這一點魏揚卻沒什麽猶豫,直接道:“我原來沒喜歡過男人,但是對你的感覺很清晰,不會弄錯。”
耿夜笑了一下,下了結論。“那我們試試吧。”話一出口,魏揚一陣驚訝,他本來以為想要對方認可會需要很長的時間,甚至已經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誰知道竟然因為一個意外就讓耿夜點頭了。
耿夜的話還沒說完,他靠在病床上,臉色還有些蒼白,但并不讓人覺得孱弱。“我沒什麽特別的要求,只有一點,如果你往後有了別的想法,或者有了其他喜歡的人,又或者因為什麽原因想要分開,可以直接告訴我,我不想做最後一個知道的人。”聲音并不壓抑,卻難得十分認真。
魏揚一瞬間覺得,比起自己,耿夜的決斷力也不遑多讓。他站起來走到病床邊,握住他的手。
“我會的。”
49章
說好了要一起,但事實上兩個人都開始忙碌起來,特別是耿夜出院以後還要趕上之前掉的進度,回了劇組之後就沒歇過。
彭路把劇組拉到了更遠的H市,臨走之前,耿夜只來得及跟魏揚打個電話,恰好那時候魏揚又在準備錄歌,電話關機了沒打通。
等魏揚錄完歌已經10點多,掏出手機有三四個未接來電都是耿夜打的,未讀信息顯示的時間是下午三點,魏揚翻開看了才知道耿夜跟劇組出外景去了。打算回一個電話過去又怕影響對方休息,想着晚點再說,這一晚就晚了半個月。
劇組的時間安排的很緊湊,到了山裏之後立馬就投入了拍攝。
H市是盆地,四周高山環繞,B市的山跟這個比起來充其量只能算是小山坡。因為山高林深,通訊信號很弱,聯絡起來不方便,雖然有衛星電話但畢竟是劇組的東西,耿夜也不好常常拿來打,之前已經跟魏揚說過跟劇組出外景的事情,耿夜就安下心一門心思琢磨劇本去了。
這次的外景,陳銘沒有來,按彭導的說法她的戲份已經告一段落,身為女一號的戲份本來遠遠不只這麽點,但既然導演編劇監制異口同聲稱為了電影的完整連貫,所以劇本有一定程度的改編,劇組成員也都默不作聲地接受了,表面上對這個事情一句都沒多提,至于私下裏怎麽議論那又是另一回事。
開頭的時候戲還拍的很順,拍到第五天,耿夜的戲出了問題。
《利刃》是一部黑幫片,跟一般宣揚熱血義氣的黑幫片不同,《利刃》的整個基調偏于黑色,大篇幅的灰色地帶的情節也讓這部片子帶給人完全不一樣的觀感,主角胖子既不英俊也不潇灑,為了争奪勢力不惜手染鮮血,道上常用的手段他樣樣都會,甚至能比別人做的更狠更果決。如果放在一般片子裏,他就是典型的反面角色。
彭路另辟蹊徑,讓擁有絕對反面人物性質的胖子成了《利刃》的男主角,想法雖然特別,但完成起來的難度不小。一部好電影,主角必然要有吸引人的地方,你可以不英俊潇灑,但性格上一定要有閃光點。胖子在遭到兄弟背叛,被血親追殺,愛人死于非命之後,整個性格大幅度的扭曲,處事冷血狠毒不留餘地,本來孤僻的性格已經扭曲到幾乎變态的程度,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寒毛直豎。
這樣的人要吸引觀衆就一定要在細節處滲入感情,耿夜拿捏的已經不錯,但彭路始終不滿意。
為了第一百三十二幕戲,整個劇組已經在山上折騰了一整個白天。
耿夜拿着劇本不斷翻着這一幕,試圖找出突破點。
這個世上人人都有在意的東西,胖子把曾經背叛過他的人帶到山上的別墅,捆住手腳,沒有食物。他牢牢掌握着這些人的把柄,站在一邊冷冷看他們徒勞無功的掙紮。
“如果你們能撐過一個月我就放你們離開,如果中途有人撐不住了可以要求一頓食物,代價因人而異。”
他指着身材矮小,一臉奸相的男人,“比如你,一頓食物一條命,你女人兒子弟弟都在我手裏,數一數你是最劃算的。至于你……”胖子的眼睛瞟到他身邊的刀疤臉,“一頓飯一盆錢,我讓人當着你的面燒……”
把每個人最在意的東西抛在他們面前,為了生存只能舍棄,胖子冷眼旁觀,看着不斷有人為了活着而出賣別人,為了乞求食物放棄一切,精神的崩潰比什麽都可怕,很多人露出了最原始的面貌,這樣剖析來的人性簡單直接到令人厭惡,而胖子始終冷眼旁觀。
耿夜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彭導剛剛把他叫到攝影機旁邊看他自己演出來的效果,耿夜越看表情越嚴肅。從影以來,他很少有機會演出情緒複雜層疊的角色,角色心理編劇沒有寫在對話裏,要靠演員自己去理解分析。
耿夜所飾演的胖子,把灰暗的情緒表現得淋漓盡致,晦暗中又參雜着冷血和鄙視,這樣的情緒出來很有效果,會讓看的人心神一震,被強烈的情緒所吸引。
但這不對,有哪裏不對。
“阿夜,這場戲你再好好想想。胖子要報仇,胖子可以殘忍,但胖子有感情,他的殘忍他的手段都是因為他有感情。”
耿夜閉着眼睛回憶之前的劇本,文字變成了畫面一段段在腦子裏重複,因為帶入的太深,他整個人都散發出那種偏激的情緒,周圍沒有人打擾他,彭導示意工作人員壓低了聲音,給耿夜空間。
他摸了摸修理整齊的小胡子,滿意地笑了,看來這個演員他是真的沒選錯,做演員最重要的就是會揣摩,肯認真去想才能真正演好一個角色,圈裏這樣的演員多幾個就好了。
彭路把這場戲延後了,趕着拍了下一場其他演員的戲,耿夜始終坐在一邊看着場內。
萬松一等導演喊卡就跑到他邊上回看了一遍,看到滿意之後又狀似不經意地瞥了眼坐在場邊的耿夜,低聲跟彭導說:“他到底是在看拍戲還是神游,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幾個小時,有毛病麽?”他輕哼一聲,惹得彭導眯眼笑起來。
“小萬啊,你這性子要改改,刀子嘴豆腐心現在已經不流行了。”
萬松炸毛。“誰他媽關心他了!我是嫌棄他一直盯着場內害我發揮失常。”他跟耿夜那混蛋可是情敵,去他的關心!他恨不得他摔斷腿拍不成!
“行,行,我了解,我也沒說你關心他。”都是你自己說的。
彭導笑眯眯的也不逗他了,“今天先到這裏,讓他坐一會兒吧,反正宿舍就在旁邊。”估計明天真能有場好戲了,彭路站起來揉了揉腰。“走了小萬,回去早點休息吧。”
萬松“嗯”了一聲,跟着彭路往宿舍走,末了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耿夜,又匆忙扭回頭,幾步追上彭路跟着他進了宿舍。
第二天這場戲果真給了劇組人一個大大的驚喜,萬松從頭到尾看着耿夜演完,甚至注意到他說話時眼睛裏流動的情緒,他不知道一個人的眼睛能用到這種程度,仿佛從瞳仁裏都在往外透漏一種訊號,手指間一個輕微的顫動,就讓人目光彙聚。他覺得心裏被狠狠抓了一下,似乎看到了胖子隐藏在殘忍和冷血背後的東西,絕望,絕望到無所适從,這才是胖子真正的情緒。
因為有情,所以才會絕望,失去了兄弟愛人,沒有寄托也就無所适從,只能本能地活着,這樣的人太可悲,胖子一生只想過好一點的日子,在黑道上走了一圈,終究落到孤獨一人。
萬松看着耿夜演完這一段,沉默不語。
同為演員,他知道要表現人物複雜的情緒可以有很多種方法,臺詞功底強的演員甚至能在說話停頓的間隙和呼吸的頻率上做文章,讓人感覺到情緒的波動,但從沒人像耿夜一樣,即使站在片場旁觀的人也能被演員的情緒感染,耿夜是個出色的演員,萬松抿了抿唇,終于承認。
耿夜當初在他主演的戲裏跑龍套的時候萬松就異常厭惡他,他一直覺得是薛勁的态度讓他的自尊受了傷,現在想想,也許當初就發現了耿夜的某些特質,看見這個人的能力反而更加嫉恨,所以才會忍不住刁難,總想給人多弄點障礙。
萬松換了個站立的姿勢,彎了彎腿,讓自己站得更加舒服。但從上次試鏡看到了耿夜真正的演技之後,他對這個人又有了不同,說不清道不明,依然看不順眼但是又……
看着耿夜演戲,萬松漸漸想起一些自己最初在電影學院裏跟教授學習的光景,自從入了圈子,那些為了演好戲而努力的心情已經很久沒出現了,看着這家夥不知道勾出了哪根經,居然覺得心裏悸動。
萬松慢慢彎了彎唇,捂着額頭笑了起來。耿夜已經拍完上一場坐在一邊補妝了,下一場是他們兩個的對手戲,不管怎麽樣,他不會輸給這個家夥。
兩個星期之後,外景戲份全部完成。本來預計的外景拍攝是七天,彭導為了精益求精,硬是多拍了好幾幕戲,說是為了後期剪輯方便,結果比預期晚了整整一個星期。半個月的時間,劇組幾乎與世隔絕,等到他們回到B市,娛樂圈又有了最新的八卦。
新晉歌手魏揚憑着最新專輯《傾》大紅,幾首主打全部上榜,在華國幾個重量級的音樂榜單上全部位列前茅,專輯銷售不斷攀升,兩個星期的就已經接近金唱片的記錄,給近幾年低迷的歌壇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這位樂壇新貴雖然長相一般,但氣質獨特,吸引了不少粉絲。又因為《傾》中間大部分歌曲是由他一個人作詞作曲,又得到了更多人的認同,甚至覺得沒有好的相貌他還能這麽紅,這才是真正的才華橫溢。
客串魏揚新專輯MV的當紅女星何琪當衆宣布對他有好感,兩人又來往頻繁,被傳秘戀,一時間,魏揚風頭無二。
等耿夜回到B市的家裏打開新聞時,滿屏幕充斥的都是這類的消息。他還沒來得及點開标題看,孟嘗君一個電話就打來了。
“阿夜,你可算回來了,之前你說打算和魏揚試試,他就紅了。你什麽時候一定要和我試試,說不準我就能捧回小金人了。”孟嘗君故意開了個玩笑,他在探耿夜的情緒,孟嘗君是最先知道兩個人關系的,耿夜離開了半個月,他也是最憂心的,一聽說耿夜回來了他就立馬打來電話,誰知道那頭居然雲淡風輕。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今天太累我想休息,明天一起吃個飯。”耿夜揉了揉肩膀頸部,勞累過度,疼的厲害。
“也好,明天二十九,我來陪你吃飯,就當咱們提前過新年了。”
耿夜一愣,翻了翻日歷,這才發現真的到新年了。
50章
門鈴響的時候耿夜正套着圍裙燒菜,把鍋裏加了點水又蓋上蓋子擦了把手,耿夜才走出廚房,剛一開門就被一束火紅的玫瑰淹沒了,耿夜差點站不穩。
孟嘗君把花一股腦塞他懷裏,自己推開門,拎着大包小包進了屋子,回頭還招呼他,“快點進來啊,站在門口發什麽呆,我說你家裏真是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還好我有先見之明給你捎了點年貨,東西肯定是不夠的,先擺個樣子,差的你晚點自己去超市買。”他彎腰換了拖鞋,看耿夜抱着那束花沒動,不禁笑道:“喜不喜歡,我看你家裏一點人氣兒都沒有,特意買了束花上來,白的黃的太淡了,還是這個好,簡單又實在。”
耿夜笑起來,“沒把我吓着。”
“能把你吓着還得了!”孟嘗君笑眯眯看着他,沒吓着才怪,這家夥嘴硬的要命,剛剛也不知道是誰抱着花站樁一樣。換好了鞋子,孟嘗君縮了縮鼻子,“好香啊,你做菜呢?”
“嗯。”耿夜抱着花進了客廳,拿了個花瓶出來,指使孟嘗君,“既然是你買來的,你就負責搞定它。”聽過過年送梅花桃花的,沒聽過送人紅玫瑰的。
“客廳坐坐,一會兒吃飯。”把花交給他,耿夜進了廚房。
“好咧。”孟嘗君抱着花瓶開始擺弄花,一邊還探着頭跟耿夜說話,“有魚吃麽?”別人無肉不歡,孟嘗君是缺了魚不行,耿夜經常笑話他前世說不準有九條命,不知道怎麽被敗光了。
“鲫魚。”耿夜應了一聲,又補充了一句,“紅燒。”
孟嘗君喜不自禁。
等到菜上了桌子,孟嘗君那邊也擺弄的差不多了,花插到花瓶裏,還有些過年的裝飾品也挂了起來,素雅幹淨的屋子多了過年的氣氛,頓時有了生氣。
孟嘗君從帶來的大包小包裏翻出一瓶紅酒,一邊輕輕晃動一邊說:“這可是我特意帶來的,上次拍戲去法國的酒莊搞了不少好酒回來,算你有口福。”拿啓瓶器開了,各倒了一杯,兩個人就喝上了。
這幾年,孟嘗君都會在過年前跟耿夜吃一頓飯,耿夜在圈裏沒幾個朋友,關系好到能為對方下廚的也就孟嘗君一個,他離家多年,每到跟家人團聚的日子往往就是一個人呆在屋子裏,看看書聽聽歌打發下時間。有一年孟嘗君參加地方電視臺的慶祝會,順路來找他,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心裏頓時不好受,就扯着他下廚做飯,兩個人一起喝酒扯淡,當是一起過個年,幾年下來慢慢就成了習慣。今年耿夜雖然有了伴,但又出了緋聞的事情,孟嘗君也不知道耿夜是個什麽想法,也想來看看他,就照例來找他一起過節。
“先幹一杯,祝今年平安過去,希望來年繼續平安喜樂。”孟嘗君舉着杯子說着吉祥話,耿夜見狀,和他碰了一下,笑道:“祝明年事業更上一層樓,祝孟翔明年再拿回一個影帝。”
“好好,收到領導祝福,明年必定更加努力!”兩個人吃飯也沒有食不言寝不語那套,一邊吃一邊說着話,先聊了下最近的情況,又說了下明年的一些安排,孟嘗君見耿夜神色一直挺好,終于按捺不住開口問:“你跟魏揚最近怎麽樣?”
本來作為朋友他也不該管到別人的感情上,只是耿夜這個人遇上感情方面的事情太較真兒,當年他袖手旁觀,差點就把人弄沒了,現在看着對方成熟多了,似乎也用不着他多操心,但一遇到這方面的事情總免不了多關心幾分。
耿夜喝了口酒,又吃了口菜,這才慢悠悠道:“挺好。”他回來就跟魏揚打了電話,那邊自然是高興的,但魏揚剛剛紅起來,現在正是忙的時候,也不像之前有大把的時間能來找他,只約了初三見一面,多的就沒說了。
孟嘗君吃了口魚,迅速把刺挑出來。
“圈裏的事情真真假假說不清楚,今天是假的,明天說不準就是真的了。魏揚是從我那裏出去的,我多少也了解一些,人是好人,歌是好歌,但這個圈子潛移默化的作用有多大我不說你也知道。”他停下話,看了眼耿夜,又接着:“我就是不希望你又在感情上栽跟頭。”
“我知道。”耿夜笑着嘆了口氣,“兄弟,你真是個好人。”
孟嘗君大怒,“我跟你說認真的。”
“我知道啊。”耿夜點頭,“我也是認真的。”
孟嘗君哭笑不得。
耿夜喝了口酒,又跟他碰了下杯子,這才正經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沒你想的那麽容易受傷,大男人哪有成天為了感情的事情糾結來糾結去的,既然有了意思發展一下也沒什麽,我想找個伴而已。如果兩個人真的不合适那也沒辦法,好聚好散。”這話說的雲淡風輕,倒真是成熟起來了。
孟嘗君卻覺得心裏有點堵,不知道怎麽突然想起一句話,人一輩子能轟轟烈烈愛一次就不容易了。耿夜的轟轟烈烈估計已經過去了,可惜是悲劇收場,之後還真就是找個伴過日子,頗覺無奈,這麽想着臉上也帶出幾分顏色,末了想到自己身上也是一筆爛賬,不由嘴裏發苦,又端着杯子灌了口酒。
耿夜看出了幾分,調侃道:“這不是你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好酒,牛飲浪費啊。”
孟嘗君瞪他一眼,兩個人又都笑了起來。
等到桌上的菜一掃而空,耿夜也懶得收盤子了,兩個人直接移到沙發邊,搞了點花生鹵味,繼續喝酒,這次喝的是啤的。
“過了年有新戲?”孟嘗君問耿夜。
“嗯,公司的人挑了幾個本子,還沒定好。”事實上那幾個本子耿夜都看過,幾個角色跟之前他演的都有相似之處,不是病弱美少年就是身世複雜又家道中落的落難公子,他也不是挑,只是不想把原來演過的東西不停地重複,想要進步想要突破就要不斷接觸新的角色,就像之前《利刃》裏的胖子,耿夜演完之後受益匪淺,但好戲好角色也要靠機遇,不是想要就能拿到手的。
孟嘗君想了想,“過完年之後你跟公司的合約要到期了吧?”耿夜之前在片場出意外那次就是因為合約的歸屬問題,之前盛威內鬥的厲害,現在表面上已經平靜下來,接下來必然會重新開始争奪圈內的資源,耿夜現在名義上的公司不是什麽大的經濟公司,盛威要下手不難,只是……薛勁那邊也不會放手吧。孟嘗君搖了搖喝空的啤酒罐,耿夜抓了把花生給他。
“星河的人來找過我,我已經想好了。”
孟嘗君詫異地看着他,“你是說?”他覺得可以多開瓶酒慶祝了。
“嗯。”耿夜點頭,“不出意外,過完年我會和星河簽約,正式成為你的師弟,要不要先敬你一杯?”耿夜笑了笑。
孟嘗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不聲不響就做了決定了,我知道星河的人肯定早早就勾搭你了,沒想到你小子默不作聲就打算上船了啊?”他以為耿夜并不想再跟薛勁扯上關系,在圈裏混,跟薛勁完全撇開是不可能的,但想要離的遠些少碰面那還是行的,沒想到耿夜居然會主動提出約滿後轉會星河。
星河是薛氏旗下的娛樂公司,跟星河簽約之後跟薛勁的接觸只會更多。
“其實早就有這樣的想法,而且過年之後我還有個重要的試鏡。”耿夜喝掉最後一口啤酒,把空罐子扔到垃圾桶裏,“記不記得上次給你看的劇本。”
“你說派拉西亞·赫克爾的《大冰雪時代》?希克斯公司參與投資的那個?”上次薛勁在記者會上透露跟耿夜會有一項新的合作,之後耿夜就把這本《大冰雪時代》的原文書發到他郵箱了。
“就是那個,過完年就要試鏡了,我對李耀海這個角色很感興趣。”他側了側頭,有幾縷頭發長得長了,搭下來垂在額頭上。“業內最大的兩家娛樂公司就是盛威和星河,盛威是沒可能,所以只有選擇星河了。”
孟嘗君點頭,耿夜果然明白自己的處境,他現在這樣的位置不找個合适的公司做靠山根本走不下去,星河确實是最好的選擇。
“要是你真能演上李耀海,我就包場請人去看這部電影。”孟嘗君看過這本熱銷圈球的小說,對其中李耀海這個角色更是印象深刻,要是耿夜能成功,李耀海絕對會成為他演繹生涯中最重要的角色之一。
“好啊,我等着你請客。”耿夜看他手上的酒喝完了,“還要不要?”說着又扔了一罐啤酒給他。孟嘗君打開喝了一口,又嚼了顆花生。
“其實跟星河簽約也不只是為了這個。”耿夜頓了頓,“《利刃》要殺青了,但是陳銘一直沒出現過。”
“你是說陳家也想對付你?”孟嘗君皺眉,陳銘要是出現,這事情表面上也能過得去,要是不出現,裏面就難講了。
“那倒不至于,我對陳家來說不算什麽阻礙。他們要對付也不會對付我。”
孟嘗君看了他一眼,眯着眼,半晌才恍然道:“我說你怎麽出了事之後一聲不吭,是已經料到了有人會幫你出頭?”
耿夜垂下眼,“兩家之間的争鬥除了他們兩家人之外,誰還能插得上手。”包括他在內,不過是推動形勢的棋子罷了。“薛勁要對付陳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陳家的生意近來遭受了一系列明裏暗裏的阻礙,陳家的人幾乎不在圈裏露面了,這些孟嘗君都有耳聞,人人都說陳家得罪了上面的人,現在正在被清算,孟嘗君猜到薛勁估計往裏面伸了手,卻沒想到這事情會是他一手搞出來的。
“不管怎麽說,他幫了你。”孟嘗君動了動唇,還想說什麽,看到耿夜一臉平淡,又收住了。
“所以我跟星河簽約。”耿夜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腿,“菜吃完了,要不要我再去切點?”
“哦,好。”孟嘗君點頭,看耿夜進了廚房,他回想着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想着薛勁,耿夜,甚至魏揚,總覺得之後的發展不會那麽簡單啊。
51章
大年初三,耿夜在家包了半天的餃子,包餃子是個技術活兒,一個人磨面揉面調餡兒還要捏成型,不是一般的費工夫。耿夜一個人過慣了,做起來倒也順溜,只是弄來弄去都是一人忙活,免不了寂寞。
別人過年是熱鬧,就算是孟嘗君這樣灑脫一人的大過年也要參加不少活動,走場子都忙不過來,耿夜剛剛相反,過年一般是他最閑的一段,往年他工作不多,也沒什麽名氣,劇組一放假他就閑了下來,今年倒也不是一點事情沒有,不過是吳穹體諒他年前時候特別忙,之前又受過傷,所以大手一揮沒給他安排工作,過了初七就要重新進劇組了,說來也休息不了兩天。
耿夜打開廣播,調到音樂頻道,裏面恰好正在放魏揚專輯裏的一首新歌,名字叫做《零是非》,随着DJ的聲音弱下去,男人低沉的歌聲萦在耳邊,耿夜臉上有了點笑意。
魏揚今天上午有個廣播頻道的通告,女DJ用輕松的語氣駕馭着節目。
“今天很高興請來了一位特別的嘉賓,許多聽衆朋友說,他的歌聲帶給了我們很多驚喜,會在不知不覺中帶人回到過去,或是甜蜜或是憂傷或是悵然,引起人心靈上的共鳴,剛剛我們也放了一首他的歌,不少聽衆發來短信,希望以後能多放一些他的歌曲,今天就滿足大家的願望,我們請他來到了我的節目,歡迎魏揚,你好!”
“你好!”
“能請到魏揚真的很不容易,大年初三也是個好日子,有沒有什麽想跟大家說的?”
“祝大家新年快樂,平安健康。”
“謝謝魏揚,也祝你新年快樂,希望來年專輯繼續大賣。”
“謝謝。”
魏揚的聲音隔着廣播傳過來,比起專業的播音員也不遜色,甚至多了層低沉悅耳的質感,耿夜給自己家裏種的花澆了一遍水,拉開窗簾,讓陽光透進來。
“今天魏揚給大家帶來了他的全新專輯《傾》,相信許多聽衆朋友應該對這張專輯相當的熟悉,《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