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芮諾很懂得籠絡人心這套,臀部抵着桌沿與設計師打成兄弟情意的一片。蘭甜兒撇過,阿素讷讷地收回想踏去湊熱鬧的腳步。
芮諾是個矛盾體,蘭甜兒不懂,就像不懂自己的心為何總會受到困擾。
是用心太深,易了色,想恢複太難。以至太強人所難,眼淚行将墜下。
特別是他的性格一點都沒變,霸道又無賴。還是熟悉的那個他……
為什麽要做那種事,諾啊……
加班那天晚上蘭甜兒打電話給爸爸,那時,芮諾在。爸爸問她為什麽沒有和芮諾一起回去。她心口不一地找了如往的借口推脫工作繁忙。不會是這樣才讓芮諾肆無忌憚的吧?
“晚上芮諾請客吃飯,蘭甜兒,你不會回去罰他跪鍵盤吧!”那邊男設計師扯着嗓子調侃。
芮諾走過去,也只不過是把他的臀部移到另一個桌沿,蘭甜兒的眼皮底下。
“別說跪鍵盤,跪螞蟻不死不跑才叫絕,媳婦兒,今晚回去試試?”芮諾嬉皮笑臉。
旁邊阿素噗嗤笑了出來。蘭甜兒臉色鐵青,誰是他媳婦兒?誰今晚回去?去哪?言語中暧昧地讓人生氣。
辦公室裏知道她和芮諾分手的事只有阿素,沒有必要弄得人盡皆知,故此蘭甜兒才沒法拒絕下不了臺,站在臺上任人發噱觀瞻。
對付蘭甜兒的不理不睬,芮諾就像釜底游魚找到死亡隘口的戰略,亦步亦趨。
蘭甜兒埋頭,筆尖在靜谧中沙沙劃過,像蠶食的聲音。
“媳婦兒,我做錯了事,原諒我好不好?別生氣了。我屁股撅起來任你打,好不好?”說得別提多可憐了。
那幾個男設計才恍然大悟,原來小兩口吵架了。便都起哄撺掇兩人,晚上的請客就更能調解膠着的關系了。
因為蘭甜兒的沉默導致尴尬,看似芮諾在給她臺階下,其實裝可憐替自己拉票。他的無賴她領教過。
“你們去吧,我晚上要畫設計稿。”蘭甜兒興致缺缺。阿素還想說什麽,被她利眼一瞪,禁聲,還一臉的失望。設計部就她倆女人,如果蘭甜兒不去,就她一個和一群大老爺們兒,多沒勁。
故此,阿素在接收到芮諾居高臨下的眼神示意時,死豬不怕開水燙地說:“甜兒這是鬧脾氣,她不去誰去啊?她這是在逗你們的。”然後她無視蘭甜兒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以導致嚴重後果——
咖啡機旁,阿素被推地差點一腦門栽進水池裏。
“你缺是吧?我跟你說過什麽,友誼同事?”蘭甜兒怒啊。
季孫之憂,始于蕭牆。說得就是這種人。
“可是我覺得芮諾對你那麽好,愛你那麽深,除原則性外,真有什麽錯誤難道就不能原諒麽?我才不要便宜別的女人。”
“你不懂。”蘭甜兒情緒低落。
“我又不是沒戀愛過。愛情誰會說得清道得明?你這是不知好歹。我就覺得芮諾最好了。”
蘭甜兒白她一眼:“這話就不怕你的小男朋友聽到跟你發飙?”
“他沒順風耳,你又不會去跟他說。”
“我會。”蘭甜兒嗆她一聲,扭身便走。
晚飯的時候,是不是他們在背地裏已達成一條戰線,心照不宣地去約好的飯店等?以給剩下的小兩口制造機會。
辦公室內,蘭甜兒不走,芮諾就在旁邊要麽撐着下巴看她,要麽看資料地陪着。
蘭甜兒可以甩臉子給他看,可在飯店裏的同事撂他們在那邊,怎麽都顯得蘭甜兒的人品有問題。
所以,她勉為其難地去了,不過是撇開芮諾單獨去的。
她前腳到,芮諾後腳就跟着,仿佛是一道來的。
圓桌上的菜已點妥,同事們見他們出現當然很開心。
不過有人就是會調氣氛。
“整整遲到半個多小時,要懲罰。”
“對,要懲罰。”
“……”
快樂建立在痛苦上,蘭甜兒始終保持不鹹不淡的沉默。
“就是,芮諾,當我們的面親你媳婦兒一口!”有人提議。
芮諾還真把視線落在蘭甜兒薔薇色的唇瓣上。蘭甜兒眼眸将他瞪穿,那警告不言而喻。
芮諾還真怕她鬧脾氣,就對同事打哈哈說:“別鬧,我媳婦兒臉皮薄,這種事不能給你們看見。”
吃完飯,同事很有默契地全數離去,芮諾自然擔當了蘭甜兒的護花使者。
的士面前,芮諾讨好地替她打開車門,轉身發現蘭甜兒腳像生了根地不動,那如星河邊最閃耀的星眸正望着他。
“怎麽了?”芮諾的語氣有膽怯,只有面對蘭甜兒的時候才會有。
“日日夜夜我都在替你辯護,我不相信你是那種人,或許那是個誤會,阿素都這麽說,抑或你有不可抗力的苦衷……所以,諾啊,我再問你一次,是不是你把我送到別人床上的?”
蘭甜兒靜靜地等他的答案,她的眼神定定地觀察他的面部表情,心打着不規則節拍像等待一份致命的淩遲。
她感覺得到芮諾身體像繃緊的發條,随時會斷掉傷及自身,或她。
“……是。”
沒有必要再問其原因就已經足夠了。蘭甜兒壓下眼裏冒出的酸澀熱氣,顫抖着身體走向車門,鑽進去,拉上門,不再看車外的人一眼。
車子啓動,将後視鏡裏的人拉遠,越縮越小。蘭甜兒控制不住地瞥見,那孤獨的站立不動的身影使她眼淚行将滑下……
接到商丘澤女秘書的電話是剛午休完畢,問蘭甜兒報價表有無做好,言外之意簽約事宜。
蘭甜兒懂,在商丘澤日理萬機的時間內,只能她配合跟赴,沒有的挑。故此就算她正忙着手上的工作,也得撂下。
六點半,約的地點又是八號公館,餐飲部。蘭甜兒讨厭八號公館,深深地。
商丘澤坐在桌前,一身黑色筆挺西裝,白邊兒袖口處露出價格不赀的手表,氣勢沉穩,手指上捏着根香煙,看到她來,摁滅在煙灰缸裏。
“抱歉,我遲到了。”半截沒有抽完的煙,蘭甜兒注意到了。
“是我來早了。我下午就在這裏跟朋友會面,你再早都沒用。”商丘澤開腔,低沉穩穩的調。
他讓服務員遞上菜單,蘭甜兒卻掏出報價表,一時尴尬。
“你不會是想讓我餓着肚子看吧?”商丘澤好修養地說,勾唇。
蘭甜兒赧然,将報價表先塞回包。
她今天穿的都是冷色調的衣服,清清爽爽。露出漂亮的鎖骨,短袖下細白的胳膊,渾圓的胸型剛好頂在桌沿上方,亭亭而立。
蘭甜兒研究菜單,商丘澤研究她。曾經他也是那麽專注地看過一個女孩,坐在種滿花草的圓形的石壇邊。烏黑美麗的長發,渚清沙白,如瓷的臉蛋上滑落兩行清淚,嘴裏翕合,流洩清甜的歌聲,震動心弦的畫面……
後面有人叫他,他轉身的一霎那。女孩消失了。他去尋找過,始終徒勞。
情況嚴重到當晚女孩入他夢中,他吻了她。夢醒後,巨大的失落緊接而來。
“我不太會點菜,還是你點吧。”蘭甜兒不好意思。
“套餐怎樣?不用那麽麻煩。”商丘澤的遐思被打斷。
“好。”
商丘澤跟服務員點了兩份套餐,還點了甜點。服務員拿着菜單離開。
蘭甜兒說:“今天我請客,商總別介意。”
“這裏我有卡,直接簽個單就好。實在想請,我等下次。”
呃……
他們兩個人只是工作上的關系,這禮尚往來都很牽強。按道理該是蘭甜兒請這位財主的,以示感激和奉承。
或者他只是說說而已,也不定想吃她小人物的飯。故此,蘭甜兒爽快地答應。
吃完飯,才聊到工作的邊兒,蘭甜兒趁勢拿出報價表和合約書。商丘澤都一一看過,沒問題後便簽下他的大名,鋼筆字,蒼勁有力。
下次還得見面,給他看設計稿,滿意後才能開工。
一起走出八號公館,商丘澤說送蘭甜兒。蘭甜兒自然是客氣推脫,就怕他強行似的,打了招呼轉身走了。
她走在人行道上,想着那幢別墅的設計方案,室內的風格不如說更偏于持有者的性格設計,商丘澤冷雅參半的臉龐闖入腦中。
偏過臉視線扔入車水馬龍裏,黑色的路虎赫然在目,單向玻璃看不見裏面的人,卻依舊能感到如刺的巨大壓迫。
蘭甜兒收回視線,在公交站處,擠上了車。
後視鏡裏,商丘澤看着那抹消失的身影,眼神微微凝結,不做其他。
車子轉彎後,驟然緊急剎車,有人攔在車頭。這個不怕死的人就是芮諾。
他眼望別處,粗魯地拍着車門,哐哐響。
司機只當瘋子,卻也遵循地問:“商總?”
随着車窗緩緩下降,商丘澤壓迫人的冷肆氣勢溢了出去,精邃的黑眸望着他。
聲音低沉:“長到這麽大,就得到這樣的好教養?”
“輪不到你來教訓。我警告你,離蘭甜兒遠點,她是我老婆!別把她當作你身邊的那些莺莺燕燕!”
商丘澤老道深谙,不為所動:“說完了?”
“說完個屁!”芮諾暴躁,“別以為你有兩個臭錢就把自己當塊上等料了。我告訴你,那個設計案我會親自送到你手裏,不高興你就撕了它扔垃圾桶!”
芮諾說完轉身就走,似乎不解氣,走到一半又折回來,對着車身狠狠地踹一腳,這才完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