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芮諾說完轉身就走,似乎不解氣,走到一半又折回來,對着車身狠狠地踹一腳,這才完結。
司機氣得在駕駛座上就坐不住了,轉身看商丘澤陰沉沒有指示的臉色也不能自作主張做些什麽。
只覺得那小崽子膽向兩邊生,不知死活。以商總手握威權,對付他只需捏死螞蟻的力量。
“商總,這個小子太嚣張了。”他說。
“不值得的人不用管。走吧。”
商丘澤冷淡地說。幽深的雙眸泛着詭秘的光澤。是的,确實是不值得的人。
蘭甜兒自是不曉得芮諾幹了什麽好事,芮諾也沒去質問蘭甜兒為什麽要去接商丘澤的單,他自有一把小九九。在公司裏想知道設計師的客戶是蔥是蒜是人是魔輕而易舉,更別說芮諾彰明昭著的近水樓臺之目的了。故此,商丘澤的存在就像重磅炸彈跳進他的五內。
得知蘭甜兒去見商丘澤,馬不停蹄地要去阻止。到了八號公館他進不去,氣憤着急地跟個無頭火車似的亂沖亂撞,和那天一模一樣的瞠目赤紅,差點和保安打起來。
萬般忍耐的痛楚下,等到他們出來。看到蘭甜兒安然無恙芮諾克制着沒有沖出去,他躲在暗處觀察,然後他看到商丘澤的車子駛離,遂超近路攔截……
蘭甜兒在那畫設計稿,芮諾有事沒事就在旁邊轉悠,跟想讨塊肉卻只能看着垂涎的狼孩子一樣。
蘭甜兒對芮諾只有一個法子,視若無睹。他那樣子就不是來工作而是來搞破壞的,所以沒簽到可觀單子的芮諾被陳菲叫到辦公室,人才變廢材是浪費資源的。
身邊暫時沒有轉悠的人,清靜下來,蘭甜兒松口氣,她甚至都在考慮要不要離職遠離是非,眼不見為‘靜’。
視線落在面前幾乎竣工的設計稿上,深色為主,冷色為次,宛然那人冷情穩重又琢磨不透的叵測。
但是,如此相得益彰的設計風格,蘭甜兒總覺得缺少什麽。像商丘澤資産設定的其他住處一定不缺這樣類似的或更高端的設計,那麽什麽才是遺漏之最呢?
從商丘澤成為公司頭等財主時辦公室就沒缺談論他的事——比如,35歲成熟穩健的男人,事業有成卻沒成家;身價高貴手段暗黑;還說其實早就和某銀行行長之女有接親之意。當然,後一條只是捕風捉影的聽說。當然,不管他是否得到證實,旁邊的人也就聽聽,或者豔羨地插上幾句嘴……
芮諾從辦公室出來後乖乖地坐到他的辦公桌前打電話聯系客戶,不知道陳菲給他發表了什麽高談闊論以至洗心革面起來。
蘭甜兒視線看過去,芮諾對她眨眨眼,媚眼直抛。蘭甜兒頃刻心堵地都疼了。
公司食堂。蘭甜兒端着飯菜和阿素找座位,剛坐下,擡頭見阿素的身影挪移別處,另個高大的身軀堂而皇之地坐在面對面。
“這裏沒人吧,我坐這兒。”芮諾說。
蘭甜兒很想罵人,可那不是她擅長的。只好把憤怒的表情像炸彈似的扔到阿素臉上。後者無視。
埋頭吃飯,蘭甜兒默不作聲,細細嚼着,對面筷子伸過來搛走了菜裏面的香菜。
“鬧夠沒有?”蘭甜兒壓抑着牽動內心的琴弦,問。
“吃完香菜你會鬧肚子。”芮諾很有理地說。
“那是我的事,和你無關!”
蘭甜兒拔起身就走,芮諾扔下嘴裏的飯追上去。他一手大力拽過蘭甜兒進了安全通道。兩個人四目相對,耳邊的寂靜噬人心髒。
“你還糾纏着做什麽?我已經給你機會,難道還要我對你網開三面當什麽都沒發生麽?你簡直就是混蛋……唔!”四片唇緊貼,蘭甜兒瞪大眼,熟悉的味道讓她眼裏泛着水霧。
醒過神來死命推芮諾。芮諾不放,緊緊抱着她:“我不放!我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個是愛你,還有個就是死。甜兒,我真想殺了那個人!我做夢都是在和他決鬥……”可是……他不能。
蘭甜兒聽到他的瘋狂,身體僵直,眼淚滴落洇透在那襯衫裏。其實她聽不懂芮諾的話,腦袋暈沉沉的就像棄置十年生鏽的機器樣失去了運轉的功能,送她去別人床上,又要去殺侵犯她的人,難道罪魁禍首不是他麽?可他承認了,那就是懊悔咯?
事已至此沒有力挽的必要。只知道,就算和芮諾分道揚镳,她也不願意他做傻事。
“聽我說,發生的事無力改變,我也不想去追究了。以前的同條道路掰成兩條去走,對誰都好。每個人的追求不同,我想通了,不能全部怪你。諾啊,別再逼我了,好麽?”
蘭甜兒的心情很不好,她忘不了芮諾在安全通道裏因為自己決絕的話痛苦落淚的樣子。蘭甜兒認識他那麽多年,從第一次迷糊撞見的孩童時期起,他就沒哭過,仿佛跟鐵打的似的。
可是,他為什麽要哭?自己又為什麽要落淚?
這樣的折磨不想延續。她傷得很重。
故此,蘭甜兒決定,做完手上的單子,遞辭呈。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心情非常壓抑低落造成的原因,月事居然提前來了,就在她拿着設計稿約談商丘澤的路上。一股熱流就沖下去。吓得臉都漲紅了。緊接而來的就是下腹刀子絞的痛。臉上一下子變得煞白。
沒到站就下車,找了站臺附近的超市買了衛生棉,又借用肯德基的廁所。內褲上的紅不是很多,還能挽救。
鏡子裏,蘭甜兒痛苦地看着裏面的自己,臉無血色,薔薇色的唇已淡,病容顯著額際上冒着冷汗。這是她每個月最痛恨的日子,以前都會休一天假,可這次來的措手不及。
該怎麽辦?
她翻出包裏的口紅仔細塗抹,靓麗遮掩蒼白,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點。撐一下,希望時間不要拖得太長。
不想讓商丘澤等,趕了個早,選在優雅靜谧的咖啡廳裏。靠窗的位置,視線很好,能一眼見到門外的動靜。
蘭甜兒挑得地方,商丘澤沒有意見。
冷氣開得足,蘭甜兒卻一直在冒着冷汗,紙巾不斷揩拭。想着要不要找個地方蹲下緩解痛苦?正躊躇間,玻璃窗外一輛黑色路虎穩穩停當,炸彈車牌耀眼奪目。
商丘澤微彎腰下車,颀偉的身影,本質的優越氣勢立刻顯露無餘。
商丘澤望着咖啡廳的外觀,這種悠閑的地方他幾乎不來,沉思都放在工作裏。隔着窗的女子嬌美的側影靜态如畫,意境深遠地讓人遐思,周遭一切都成了背景。
他用不同的方式姿态去看她,現實遠勝過了無盡的睿智。
“要喝點什麽?”蘭甜兒撐着腰杆問。
“喝你一樣的。”商丘澤在對面落座。
旁邊擱着玻璃茶壺,蘭甜兒了然地笑笑,招呼服務員多拿個杯子。茶沏進白瓷杯裏,碧綠清澈。
商丘澤噙了口,放下杯子,銳利的眼看見擺弄電腦的蘭甜兒嘴唇上的口紅和額際上有的汗珠。感受了下室內溫度,偏涼。
“這是室內設計的效果圖,請看下,如果不滿意我再改。你不像其他客戶給我一個框架設定,所以有些困難。”蘭甜兒把電腦推過去。
“你不舒服?”商丘澤答非所問。
“……沒有啊。”
“你流汗了。”他直擊道出,皺眉。
蘭甜兒歉意,抽張紙巾拭了拭額頭,肚子痛地就沒有緩解的時候了。實在是忍到極限了。她說:“好像是有點熱。商總先看下吧,我去洗下臉,馬上就好。”
蘭甜兒站起來的時候,商丘澤的視線落在那行為遲鈍的腰肢兒上。
一到拐角處,蘭甜兒立馬挨着牆角蹲下,痛楚頓輕,一會兒又痛,她又站起來,來回這麽整。
反胃的感覺襲來,她又不敢動的動作太大。
然後沉厚的陰影籠罩着縮在牆角的她,那樣子別提多可憐見了,宛如被遺棄的孩子。
還沒趁蘭甜兒反應過來,人跟着騰空,她被商丘澤攔腰抱起——
“你、你放我下來!”蘭甜兒臉色五顏六色,這可是咖啡廳啊,這男人瘋了吧?
這是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幹出來的事麽?
商丘澤把她帶上車,讓司機去咖啡廳把遺漏的東西拿回來。
“商總,去哪裏?”司機問。
“醫院。”
“等一下!”蘭甜兒慌亂制止,“我不去醫院。”
商丘澤不解地看着她。表情冷峻,他的斯文溫雅早躲到濃濃烏雲背後去了。
“我沒事兒……就是肚子痛,過會兒就會好的。”這叫蘭甜兒怎麽好意思開口?
臉上的尴尬卻被司機看了出來,問:“是不是……痛經?”他老婆還沒生孩子的時候都會這樣,生完孩子就好了。
蘭甜兒難為情地不說話,看樣子也是如司機所說那樣了。
接下來,不知道司機是特沒眼力見還是太會看商丘澤的臉色,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怎樣緩輕痛經的法子說出來,拿他老婆說事,繪聲繪色,巨細無漏。
作者有話要說: